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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几乎是仓皇而逃。
微信上显示的名字，是她大学吹出的七彩泡泡。
美好却极易破灭。
小姑娘回到家踹开脚底的鞋，赤着脚在光洁的木地板上走着，又窝回房间里，顺手拿起床上的玩偶狠狠地一打，似乎又觉得将玩偶小狗打疼了，叹了口气，将玩偶小狗抱进怀里顺了两下表皮的毛，亲了一口，道：“狗儿子，我遇见你前爹了。”
狗儿子没法吱声，直得等初雪又揉它一下，表示自己对前爹一点都不爱。
初雪陷在床上抱着狗儿子滚动两下，将玩偶覆在自己脸前。
仅剩下一片漆黑，周围寂静无声。
仿佛七年之前。
*
七年前的x大。
初秋之际，晚风袭袭，刚开学，人还没来齐，此时的校园寂静无声，恰是最舒服。
初雪因为家远，早早地就来了x大，一个人住在宿舍里。
因为刚上大一，小姑娘正秉着逛新校园的新鲜劲，舔着刚从冰激凌店买的草莓甜筒吃得正欢。
猛地，初雪面前突然闪过一个白色的狗头。
小姑娘的视线一下被吸引过去，小跑着追着狗头，想看清是什么样子。
男生的背影很高，直挺挺的立在眼前，穿着白色短袖与黑色七分裤，个子极高，剪着毛寸似得头发，后脑勺刺刺的，背着黑色双肩包，大包的拉链没关，露着一只小狗的头，直勾勾地看着初雪。
初雪脚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似乎吵到前面的男生，他的脚步一顿，初雪没刹住脚也往上一撞，头直接撞到书包上，挤出了小狗头，露出雪白的身子，在空中与手里握着的草莓甜筒一同划出完美的弧度。
“啪嗒—”甜筒灌在小狗玩偶上，嫩粉色的草莓汁滴滴答答地往狗头上渗着，似乎也想喂小狗一点自己的香甜。
前面的男生转过身来，初雪才看清面目。
男生五官端正，嘴唇很薄，紧紧地抿着，下巴微颔，眼睛低低地瞥着地上脏掉的小狗，往边上漫不经心地一踹，踹到一旁的垃圾桶旁边，又瞟了一眼小姑娘，没说话。
初雪被看了一眼，心里慌慌地，忙不迭地捡起地上的狗头，往男生脸前一送，低头道了声：“对不起。”
只见一筒沾染着嫩粉液体的蛋卷从空中缓缓掉下来，摔在男生的鞋前。
男生往后退了一步，蹙了下眉看着自己的鞋子边缘。
“……”
初雪有点尴尬，毕竟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呀，谁能想到玩偶会掉出来。她抬起头，圆溜溜的大眼眨巴两下，声音抱歉道：“不然我洗干净再给你吧？”
男生嗤笑一声，语气冷冷淡淡的用了两个字拒绝：“不用。”
“那多不好呀。”
初雪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小玩偶的尾巴，捏了一下。
她想这个小玩偶主人一定很喜欢，要不然才不会让她露出小狗头在众人面前走动呢。
一定是想向大家展示一下。
只是没想到自己弄脏了。
初雪想到这里更愧疚了，缩了缩脚步，将玩偶身子夹在自己腋下，从短裤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将手机往前一递，道：“不然我加一下你微信吧。”
“不要。”男生又笑一声，鹰眼带着一丝嘲讽，像是早就看破了女生要使出这一招似的，手插在兜里把手机护得好好的。
初雪半撅着嘴对着男生似笑非笑的眼睛，有些苦恼，问：“那我洗好怎么给你呀？”
“扔了。”
这个男生似乎只会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字。
初雪怀疑，他是个结巴。
传说中，结巴说两个字是不会磕吧的。
所以男生才这么和她说话。
男生又瞥了一眼刚抓出来的玩偶，玩偶脑袋上印着淡淡的粉色，他不由露出几分嫌弃，扭身便要走。
小姑娘话还没说完，就见面前的男生仿佛开了闪现，已经快走到拐弯处，捧着小玩偶，“哒哒哒”的在身后追着。
初雪小腿迈得频率极快，却比不上前面的人一大步的距离，她着急地在后面叫了两声：“同学。”
哪有人对自己的小玩偶这么不上心的呀。
男生听到声响，微微偏过头，见身后的小姑娘还跟着，又勾起了笑。
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心里盘算的正好，身后突然响起“啊呀—”一声，“哒哒哒”的脚步声也随之断了。
幼稚。
男生想着，脚步继续往前迈，步伐倒是比之前小了一些，又歪了些身子回去看。
小姑娘整个人蹲在地上，头低低垂在双腿之间的玩偶上，手指在地上拨弄着什么。
*
初雪很委屈，自己的拖鞋居然断了。
虽然她是一个穿什么鞋都能在半年内穿坏的体质，但她从没想过连拖鞋都这么对自己。
初雪一只脚压在另一只完好的拖鞋背上，身体缩做一团来回的晃着，手上拉着拖鞋的一边认真研究着到底是怎么破的。
拖鞋的边缘一块尖尖的石子刮在上面，随即磨裂出一个小口，初雪刚刚脚步的频率又太快，石子“滋滋滋”欢快的蹭着，终于割裂了衔接处的鞋边。
怎么这样呀。
初雪鼓着脸，手里揪着拖鞋开口的一边往缝里插，似乎是想要按好似的。边缘刚合入，小姑娘又将脚伸进去，准备走几步。
刚抬了一下脚。
鞋毫不留情地又开了，摔落在地下。
初雪轻轻地“啊”了一声，小脚丫悬在半空中，迷茫地望着拖鞋，将脚放了上去，慢慢挪动着。
小姑娘再抬头，眼前追着的人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有沙沙的树影。
手里的玩偶小狗像是烫手山芋似的，捧在怀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初雪将小玩偶摆在脸前，摸了摸脏兮兮的小脸，遗憾道：“你爸不要你了。”
看着玩偶黑漆漆的眼睛，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像是委以重任，说：“没关系，我要你。”
话音刚落，一道红影滑落下来。
“啪嗒—”一声，地上多了一双大红色的老年拖鞋。
少年冰冰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依旧是两个字：“穿上。”
初雪迷迷糊糊地抬起头，遇上那双清亮的眼，眼底没有一丝感情，只是静静地看着。
男生眉毛微微挑起，见初雪没有反应，用脚往前踹了踹，语气带上几分不悦：“不穿？”
趁着初雪刚刚低头研究拖鞋构造的时候，男生晃着步子走到不远处的校园超市随意提了一双拖鞋。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本身想走，可看着小姑娘窝在地下卷成一个雪团，他总觉得不能就这么走了。
初雪太感动了，面前的男生不但没有嫌弃她弄脏了小玩偶，反而帮她买了双拖鞋。
虽然品味不太好就是了。
但是不妨碍人好的！
初雪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将拖鞋从边上拖了过来，换好拖鞋后，初雪一手勾着穿破的白拖鞋，一手搂着小狗头玩偶，蹦蹦哒哒地走在男生旁边。
男生的眼眸微微垂着，低头看着凹凸不平的路面，小姑娘鲜红色的拖鞋总是不经意地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红色的鞋边显得初雪的脚背更加白润，像是红丝绒上的白玉石似的，脚趾圆圆润润的，偶尔卷缩俩下。
“同学，你叫什么呀？”初雪纠结了半天还是开了口，生怕对方觉得自己有恶意，继续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这么说，就一定有别的意思。
男生眼底又流露出了然的表情，继续听着小姑娘自报家门：“我是这届编导a班的初雪，今年刚刚大一。”
“哦。”
气氛似乎没初雪想的那么好。
初雪舔了两下嘴唇，继续试探地问道：“你呢？”
男生眼睛微微转动一下，突然笑了一声，垂着眼皮，懒懒地说出了舍友的名字，淡淡道：“韩泽。”
“好哦。”初雪偷偷地记在心里，继续问道“那可不可以加个微信呀！”
“……”
男生没说话，又笑了一声，眼睛微微眯着，往远处望也没有说话，小姑娘生怕男生还在生气，赶忙补一句：“我洗干净玩偶好还给你。”
“行吧。”男生从兜里掏出黑色的方块手机，轻摁一下打开界面，将二维码调好随手往小姑娘面前一送。
男生比初雪高了一大截，手悬在初雪头顶，二维码就在上方。初雪扔下手上的拖鞋，拿出手机，头微微上扬着，试图对准二维码。
初雪的脖颈细长而白嫩，往上抬着，像是天鹅似的，她的下巴直对着男生。男生只能看到小巧精致的鼻尖，和往下搭着的黑密的睫毛。
像是突然起了玩心似的，男生的手又往上抬了些，初雪只好点起脚尖，手又伸直了往上递手机，身子一摇一晃的，总算扫出了二维码。
白色的小菊花转呀转，终于显示了新的页面。
一个纯黑色的简单头像旁边赫然立着三个字——程言秋。
初雪：“？”
她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抬头往男生脸上一看，送到男生脸前，似乎有几分不确定地叫了一声：“程言秋？”
听到自己真实姓名的程言秋身子抖了一下，心里暗暗慌了三分。
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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