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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生
忽然，女孩的胸口亮起一道闪电般的光，这光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德兰斯冲飞离地，又重重地摔在甲板上。
“大人……”
四个长着动物鼻子的士兵慌忙拥上去，扶起他们的三位中将。
德兰斯按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几乎要吐出血来，他以为自己的肋骨断了，于是上下摸索一番，发现肋骨还好，这才颤颤巍巍地站直身子，摆脱了部下的扶持。
女孩倒在桅杆下，双眼紧闭，嘴角微微翘起，这使她的美丽的容貌显得更加诱人——虽然她仅仅是个孩子。
德兰斯长长地吐了口气，除下披风，走近女孩，用披风包裹起她娇小的身体，抱在怀中，走向船的左舷，那里靠着一艘三桅船，中桅顶上飘扬着红地白月的长方旗——这正是茂原邦王家海军的战旗，船尾以黄铜镶嵌着三个花体的大陆文方块字“胜流波”，这便是船的名字。
在跳上“胜流波”的甲板之前，德兰斯转过一张充溢死亡气息的脸，对刚才在场的四个士兵说道：“你们是我最信任的卫士，相信你们不会把刚才的事情透露给任何人，你们有谁认为我的信任是错误的呢？”
四个小兵着急地摇起头来，争先恐后地抢答道：“不，怎么可能，大人的信任是我们最大的荣幸……”
德兰斯微微一笑，这笑是如此温暖，呼啸的风扑在这笑脸上，似乎也立即被吸收融合。
风把德兰斯柔和的声音吹到四个小兵耳中：“关于你们四个请求做我福兰克家家臣的事情，我已经在考虑了，很快就能给你们答复。”
“谢大人……”
小兵们一起弯腰行礼，待他们抬起头时，三位中将德兰斯已经如一片秋叶轻然落在了“胜流波”的橡木甲板上。
猪鼻男叉起腰，鼓起了腮帮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哪？你们刚才看见了吧，那道闪光过后，德兰斯大人就飞了出去……”
狗鼻男却一脸坏笑：“管他哪，反正我们的大人一定是看上这小妞了，一想到刚才，嘿，一下子撕成两半的样子，呀哈，真是刺激，过瘾，爽透了！”
羊鼻男快要哭出来，泪珠在眼睛里翻云覆雨，抽着鼻子道：“我的小宝贝，完蛋了，被夺走了，美丽的梦想，就这么一下子破灭了，诸位明王大神啊，为什么要这么快关上我幸福的大门……”
牛鼻男双手抱在胸前，做忧虑加深沉状，缓缓说道：“这样可不好啊，那女孩虽然美丽非常，但毕竟是个孩子，传出去的话对大人的声誉会有不好的影响吧，何况中将夫人出身高贵，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情……难道我们不应该劝一劝大人吗？”
没有人回应牛鼻男的号召，疑惑的猪鼻男，淫笑的狗鼻男和悲伤的羊鼻男已经开始在满船的尸体上搜寻战利品，他们睁大了眼睛，仔细地搜寻与金银珠宝有关的一切。
牛鼻男忧伤地叹了口气，摇头道：“你们也太现实了吧，难道我们不应该为未来的主公多考虑一下吗？”
没人理他。
牛鼻男只好放下矜持，比其他人更加仔细地在死尸上搜寻起来。
大天历九五八年深秋的风毫不疲倦地卷过甲板，风中带着冷冷的水滴。
下雨了。
三桅战舰“胜流波”，舰长室。
女孩睁开了眼，面前是绘着众明王神像的天花板。
她躺在铺了兽皮垫子的一张大床上，身上盖着蓝丝绒的被单，小小的脑袋陷在绣花绸缎面料的鸭绒枕头中。
透过宽大舷窗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纷飞的碎雨。
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穿着做工精细的镶边白衬衫，墨绿的头发用绣有金丝花纹的白布束在脑后，胡子刮得很干净，额上有一道清晰的伤疤，浅灰色的瞳孔与浓黑的一字眉配出他英武而冷峻的容貌。他端着一杯鲜艳的葡萄酒，优雅地向女孩点了点头，女孩却冷漠地把头扭向一边。
中年男子在床边的藤椅上坐下，细细地抿了口杯中的红酒。
“醒了啊，波丽。”
女孩没有回话，脸上透着冰山的气息。
男子轻轻叹口气，放下酒杯，拍了拍手，稍顷，一个端着银餐盘的白衣仆人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把餐盘放在床头的小桌上，随手掀开了餐罩，露出了盛有小米粥、腌白菜、土豆烧咸鱼和清蒸腊肠的碗碟。
“饿了吧，你已经昏迷了三天，先吃点东西。”
波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男子苦笑着摇摇头，端起一碗小米粥，一口气喝了半碗。
“我叫德兰斯，德兰斯·福兰克，茂原邦王家海军三位中将，镇岳海招讨使。简单地说，我负责对付镇岳海上所有于茂原邦不利的海盗，托尔甘家的舰队因为抢劫了王家的财宝船，所以必须被消灭。”
波丽的眼睛使劲眨了两下，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依然没有出声。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告诉你，我查过托尔甘旗舰上的一些记录，上面记载着，你是被那些海盗从某个荒岛上捡来的，因为托尔甘家的家主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就把你收做养女，你并不是海盗头子波尔干·托尔甘的亲生女儿。”
“骗人！”
波丽恼怒地叫了起来，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这才发现身上穿着一条陌生的、略显宽松的雪白丝绸睡裙。
“我的衣服呢？恶棍，屠夫，色狼，国王的走狗！”
德兰斯轻轻扬了扬眉毛，微笑地摇摇头：“你总算说话了，不过，看来那个海盗头子没教给你什么好东西呢。”
“不许说我父亲的坏话！我父亲是好海盗，他抢来的东西都会分给穷人的！你和你的国王才是大坏蛋，是你们把大家的东西抢光，所以才会有穷人的！”
德兰斯的手指在额顶的伤疤上点了点，低声自语道：“这么说也不无道理……国王的抢劫与海盗的抢劫有什么区别呢？海盗的正义，哼哼，真是有趣……”
有人在门外报告：“大人，看到水草外港的灯塔了！”
“传令，全队进港。”
德兰斯下令道，同时把另一碗小米粥端到波丽面前。
“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为什么要骗你呢？如果我要害你的话，三天前就动手了。”
波丽轻蔑地瞪了德兰斯一眼，又躺了回去，顺手拉起被子盖住脸。
德兰斯并不生气，把碗放回餐碟，又吩咐仆人退下并锁好舱门，这才又开口道：“你一定会问，为什么我不但不杀你，还把你带在身边，一起回到国都。其实无论你是波尔干的亲生女儿或养女，我都理应把你杀掉的，但是我没有那么做，知道为什么吗？”
波丽把眼睛探出了被子外，警惕地盯住德兰斯。
“第一，你胸前有一个尊教《天纲经》上提到的神记，证明你的来历非同寻常。第二，在洗去你脸上的血迹和污痕后，我发现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波丽扯了一下被子，露出略显苍白的小嘴：“像谁？”
德兰斯的脸上荡出一痕忧伤的涟漪：“我死去的女儿。”
“是真的吗？”
波丽掀开了被子坐起来，似乎对此很感兴趣，然而她目光聚焦的所在却是德兰斯腰间的佩刀。
“没骗你，她叫苏岚，是个非常聪明乖巧的孩子，当今大王都曾对她赞不绝口，还说要她长大后嫁进宫去，可是，就在两年前，她在陪同红叶公主殿下到海边钓鱼的时候，不小心跌下了悬崖……死的时候只有十岁。”
“真可怜……”
波丽略显悲伤地说道，身子向前挪了挪，坐到了床沿边上。
“过去的事情先不提了，现在，我要带你回国都，找一位尊教的高僧来判明你的身份……马上就要进入国都水草的港口了，如果让外人知道你是海盗头子的养女，一定会惹出不少麻烦，所以自今天起，你的身份就是我的养女，名字就叫苏珊，苏珊·福兰克，别人问到你的来历，你就说你是我在月之国的一个远房亲戚的女儿，因为父母不幸病故，所以由我收养，记住了吗？”
波丽使劲地点一下头，身体顺势向前倾，突然伸出手，抓紧了德兰斯腰间那把佩刀的刀柄，唰一声抽刀出鞘，双手握刀向前刺去。
刀尖在快要触到德兰斯左边眼球的地方停住了，德兰斯轻松地用右手抓住了刀背，波丽虽然咬紧牙关一再使劲，刀却稳丝不动。
“苏珊，你应该更乖巧一点，否则怎么会跟苏岚一样讨人喜欢呢？”
“我叫波丽，波丽·托尔甘，你杀了我全家，我一定要报仇！至于你的什么苏岚，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德兰斯轻轻摇了摇头，右手捏紧刀背稍一用力，把刀从波丽手中抽了回来，手指一动，转过刀柄，缓缓收刀回鞘。
“看来我刚才说的你完全都没听进去呀，真是固执的小姑娘。”
“谁会相信你的鬼话！你杀了我好了，今天你不杀我，以后你一定会后悔的，我每时每刻都会想办法杀你，为我父亲，为我家族报仇！”
德兰斯叹了口气，起身道：“你真是太顽固了，不过我相信，很快你就会改变的，有人会令你改变，变成我聪明乖巧的女儿……比苏岚更可爱、更完美的苏珊。”
“做梦，我就算死了以后再转世一千次一万次也绝不可能做仇人的女儿！”
德兰斯完全没有理会波丽那小狼般的嘶吼，一边转身去开门一边用亲密的口气说道：“好女儿，就算想杀我，也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呀，饿着肚子是动不了我半根汗毛的。”
说完，德兰斯打开锁走了出去，又把门从外面反锁住，舰长室里只剩下波丽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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