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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天历九百六十七年十月九日,武兰天王苏叶·云,花草邦国王杜生·晴叶·婷,天之国国王莫生·云卷·茂,月之国临时首席执政官苏珊·福兰克在中立国芳草国签订《宿务和约》,规定月之国在兰之国的权益转交武兰邦和花草邦共享,月兰联盟解散,月之国放弃在邻近岛国莲之国的驻兵权等。和约签订之前,四方进行了两天的谈判,谈判中武兰天王云提出了极其苛刻的条件,苏珊据理力争,并不惜与傲慢的天王大吵了一架,终于保住了月之国的基本主权不受侵害。而枫在天王云启程来芳草国之前就被剥夺军职,贬为官级从六位下的工务大臣次官助理——苏珊还是在和约签定后的第二天才从己方的情报官口中知道了这消息。
“果然连累了他,还好只是贬官而已……”
这一日,是和约正式签订后的第二天,暖暖的阳光从窗逢透进,落在裹着蓝丝绒被褥的苏珊脸上,苏珊把手盖在眼睛上挡住阳光,还是不想起床,虽然她已经毫无睡意。
“就这样,一直躺着,躺一整天,不做任何事情,好舒服,太累了,太累了——都是那个该死的云,老跟我做对,摆出那种看了就让人气的高姿态,结果搞得好象是我很喜欢吵架一样……”
苏珊想起了几天前,在芳草国女王的王宫里与云的再会,那时候,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原先对云的不屑之情早已消失,尤其是当看到他拄着拐杖、左腿悬在空中的样子,她甚至想主动询问他的伤情,但还是被云抢了先——那的确是一次愉快的再会。可是之后的几天里,因为涉及国家利益,苏珊禁不住大动肝火,而天王云似乎也并不打算平息她的愤怒,反而频频火上浇油,使得花草邦女王婷和天之国大王茂不得不一再插入其间,阻止各自的盟友把吵架升级为武斗。
“真想和他打一架,不知道他刀法怎样?比枫更厉害么?”
翻向左边,翻向右边,总觉得不舒服,揉一揉四下披散的浅绿长发,苏珊还是很不情愿地坐了起来,却还不打算招唤使女过来给她梳洗。
“又欠了枫一个大大的人情,这一世恐怕是还不了啦,怎么办呢?算了,以后大概也没有机会再见了吧,只要不见面,很快也就忘记了,忘记了最好,可是,真的能忘记他么……”
欺骗自己的企图被打消后,苏珊又觉得疲倦起来,随手扯过一个巨大的鸭绒枕头垫在背后,就躺在上面歪着头看天花板,努力让自己不想事情,可是,各种各样的念头依然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在脑子里面泛滥成灾。
“珊姐?”紫发的妮尔娜从门后面探出了她可爱的小脸。
“还没起来吗?”
“不想起来了。”
妮尔娜一个箭步跳进来,扑一下坐到苏珊的床边,动作迅速麻利,眨眼间已经把手放在了苏珊额头上。
苏珊轻轻移开她的手:“我没有感冒,只是感觉很累而已,不想去任何地方。”
妮尔娜眨了眨眼:“今天可是芳草国的芸香草节,据说街上会有很多平时见不到的漂亮东西,去逛一逛吧,走走路就不累了,应该还会有杂技人和歌手的表演呢,你不是很喜欢听人唱歌的吗?”
“不去,好累。”
“去嘛,回来再睡也可以的,我们戴上大斗笠,让帕里克扮成仆人,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那你带上帕里克去吧。”
妮尔娜努起了嘴:“不要,怎么能单独和那小子出去逛街,再说,我们都出去了,谁来保护你呀?”
“那你自己去吧,由帕里克保护我就可以了,我真的好累——对了,看到特别漂亮的东西顺便帮我买一份,给你钱……”
苏珊说着从一个红丝绸面的枕头下摸出随身的小钱袋递给妮尔娜,妮尔娜正想再说什么时,苏珊却头一歪,把脸深深地陷在了鸭绒大枕头里,摆出“不要再烦我”的姿态来,妮尔娜只好把钱袋收起来,带着微小的遗憾和无限的兴奋跑出了苏珊的房间。
被称为“美之国”的芳草国处于天之大陆与苏比克大陆间的日月海上,领土包括有整个蓝芳列岛。岛上最大的特色即是美女如云,这不但与蓝芳列岛的美妙风土有关,也与居民的构成有关。芳草国绝大部分居民都是大陆族、大海族和苏比克族的混血种,他们的祖辈基本来自天之大陆的天之国、苏比克大陆的弗里卡和佐瑞拉,而这三国原本就以女子美貌而闻名。正因芳草国的美女闻名天下,不断地吸引着各大陆的王室贵族和富商巨贾前来猎艳,娶了芳草国贵族和富商之女的外国权势者自然会给予亲家适当的支持,这便无形中增强了芳草国的政治经济影响力,得以在列强环伺的险恶环境中保持长久的中立,并时常成为各大陆强国间谈判签约的首选地。
“美之国”的称号不仅来自于芳草国的美女,更来自蓝芳列岛尤其是主岛蓝叶岛上优美的自然风光,拜南日月海上长年不息的暖流所赐,蓝叶岛上四季若春,清翠欲滴的草木时常密密地包围着碧绿的草场、杂色的庄稼地和以蓝色为主调的各种建筑物,包围者和被包围者身边都遍布姹紫嫣红的花朵,因为没有季节的束缚,这里的花全年绽放,长盛不衰。沿海到处都有澄白如雪的沙滩背靠青青草木,敞开胸怀迎接蓝蓝大海上不断翻腾过来的大小浪花,以此为背景,桅杆高耸的船只鼓胀着灰白的船帆时紧时慢地经过,构成一幅幅色彩舒畅的流动油彩画。除了美好的景致之外,蓝叶岛上还出产一种特有的蓝香草,其叶馨香无比,榨制后再加入其他配料可加工成上等的蓝草香水,畅销各大陆,尤其为天之大陆上的各国女子所喜爱。此外,蓝芳列岛还出产十几种特有的珍禽异蝶,芳草国的商人们又习惯于在各大陆搜集奇特的动物转运贩卖,由是,芳草国都城宿务便在“四大陆列强谈判首选驻扎地”、“蓝草香水生产销售中心”之外又添加了“四大陆间最大的宠物集散地”这一不大值得骄傲的头衔。
事实上,宿务只是一座仅有五六万人口的小城市,背山靠海,港口边修建了独立的要塞,环绕城市的厚实城墙上也少不了青铜黑铁的大炮,而城内林立的尊寺钟楼、遍布街头的装饰有精细雕塑的喷水池和好几处精心布置了花草树木池沼溪流亭台楼阁的公园却又大大消弭了这城市作为军事要塞存在的意义。这是一座美丽的城市,每一个新来到这里的外地人都会不自觉地生出这样的感叹,武兰邦天王苏叶·云和他忠实的随从武仁·枫也在其内。
这天,是芳草国一年一度的芸香草节,芸香草是芳草国的特产之一,用来做食物的香料,然而,开了花的芸香草在芳草国却常常被当作青年男女倾诉情意的小道具,事实上,这芸香草节,正是青年人的节日,青年男女的节日,恋人和将要成为恋人的人们的节日。
云和枫并不知道这么多,他们穿着宽松却不肥大的短衣长裤,系着红腰巾,佩着鲨鱼皮为鞘的匕首,绑了头带,一副芳草国普通青年的打扮,游荡在热闹非凡的宿务街市上。
枫一边密切注意着身边的人流,一边对自己的主君建议道:“陛下,这样不好吧,应该多带点侍卫出来。”
云侧过脸来,送出一个简单的微笑:“如果带了一大群侍卫,反倒惹人注意吧,我们是出来游玩的,又不是想炫耀什么。”
“可是,已经有很多人在注意您了。”枫说道,云这才注意道,无数少男少女的眼神正往自己脸上聚焦,少女的眼神大多是惊讶与爱慕,少男的眼神则大多属于嫉妒与恼恨。
武兰邦天王苏叶·云,有着极秀美清丽的容貌,又因为时常披散着及腰的柔黑长发,若再穿着大陆族那种完全掩盖身形的男子长袍,不认识的人往往第一眼会认为他其实是女扮男装,甚至不带侍卫走在陌生的大街上时会有年轻男子抢着跟他搭讪。不过,今天这位美丽的君主穿上了芳草国的男子短衣,青年男子均匀健康的身形完全呈现,而且后面的头发也已经用白布条系好,额前的刘海散乱地飘着,很自然地让周围的人感受到诸如“真是美男子啊”之类的第一印象。
“陛下,还是回去吧,这大街上人来人往,他国的刺客很可能就隐藏其中……”
云很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告诉过你几遍了,出来以后不要老是陛下陛下的叫,我现在的身份是阿雷,你是阿电,我不想再重复了。”
枫恭敬地点着头:“是,陛——不,阿雷,我们还是回去吧,您的安全关系着……”
“正因为我的安全太重要了,”云亲密地拍了拍枫的肩,“所以才让你来保护我啊,怎么,觉得保护不了我吗?”
枫抬起头,表情认真得可怕:“阿电的命就是用来保护阿雷的。”
云笑了,笑得太美,令枫感到一些醉意,更令周边的少女一片哗然,陪伴少女的少男们则不自觉地把无谓的敌意放肆地发散到空气中,这一天,是宿务城某些少年难得挥霍妒忌心情的好日子。
引人注目的美男子与他的随从穿过两条街道后,在一个广场的大喷泉边停了下来。广场上其时已经满是小商贩支起的油布蓬,叫卖之声不决于耳,云看中了一个卖什锦酸果汁的小摊,跑过去买了两杯,与枫来到喷泉池的白玉石边座上,面对着坐下来喝果汁休息。
枫抿了一小口酸果汁,咂咂嘴,似乎不习惯这种味道,然后向主君问道:“那个,阿雷,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云咕噜噜吞下半杯果汁后才哈了一口气应道:“没什么,只因为我喜欢,贬你官并不意味着我讨厌你你,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我当然明白,可是……”
云直竖起右手食指,示意枫不必再提出更多问题。
“我知道你的心思,完全知道,不要告诉我你对福兰克家的女武神一点意思都没有。”
枫低下了头,暂时无话可说。
“苏珊小姐很美,也很特别,但她是敌国的统帅,你在战场上放过她,自然要受处罚。不过,出于我们之间长久以来的情谊,我会帮你的,帮你赢得她的心。”
枫的眼和嘴都瞬间扩大了,他看着云认真的表情,由衷地相信自己的主君这次不是一时兴起地玩弄他人——他的主君最大的爱好正是如此。枫感动了,想说点什么感谢的话,但云却已经喝完了果汁,断然地站起来,指着路过的一个少女叫道:“这个女孩子,我认识。”
枫张着嘴,微微点一下头:“是,我也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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