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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天历九六七年十一月二十日,一夜凉风后,乌云散去,晴,冷。
午前,斯兰克府对面的大片松树林中,人影忽忽,尘土飞扬,城堡上负责了望的家兵见状立即向琳琳等人禀报。
琳琳当即与白鸟泉、森雾、宁成、里铃四人爬上主殿顶楼,以望远镜仔细观看,却因那松树林枝叶茂密,看不清下面的情形。
琳琳放下望远镜,抚着双手说道:“虽然看不明白,不过天气既然好了起来,昆秃子也该发起进攻了吧,不用猜,树林里面一定有敌军的兵马调动。”
白鸟泉却指着林子边缘道:“看那里,那里的树颜色不对,必定有问题。”
琳琳温柔地看了白鸟泉一眼,示意他说下去。
“我猜对方应该是趁着前几天暴雨的时候,把那一带的树木砍至将倒未倒的模样,然后在树后安放大炮,待到需要时,迅速放倒树木,忽然发炮轰击,可让我军猝不及防……”
“那该怎么办呢?”
里铃未等白鸟泉说完便着急地问道。
几天前城下一场激战,里铃的家臣大头领修罗特·马里兰战死,带出城的三百骑士只有不到五十名逃回,虽然表面上她依然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轻快模样,心中却隐隐做痛——里铃一贯把骑士当做贵重的财产,可堪与宝石珠玉相提并论,如今一下子损失了那么多名贵的珠宝,怎能让她不心痛。当然,她也从不认为骑士属于“人”的范畴,与多数家资丰厚、家奴成群的贵族一样,她认为在整个月之国,一家之内除了主人,就是主人的财产。
白鸟泉看得出她的焦急,他知道现在这城里的每一名贵族都很焦急——除了神智不清的苏珊以外。
“调整大炮的炮口,用爆破弹朝那里轰击,把他们赶出来,即使赶不出来,至少打击一下他们的士气。”
众人听了,都点头同意,琳琳随即吩咐其弟森雾去指挥城上的炮兵,集中火力朝树林边缘一带射击。
森雾阴着脸,遵命去了。
“那小子,生病了吗?脸色这么差。”
琳琳心里嘀咕道,又举起了望远镜。
阳光有气无力地铺洒在青翠而略显墨色的松林上,那片松林,是琳琳幼年时玩耍的好去处,那里有蝴蝶、野花、草莓、蘑菇、松鼠、野猪,还有潺潺溪水,隆隆松涛,戴着绿色短檐帽的猎人,光着膀子、脖子里围着汗巾、肌肉发达的伐木工,衣服上满是补丁、总是好奇地跟在她后面的庄民的孩子,还有把那些小孩抓住一阵乱打,然后向她磕头谢罪的庄民。
“里铃也喜欢那座森林,尤其喜欢叫那里的一个猎人为她捉松鼠。”
琳琳想着,回头看了看里铃,确定她现在完全无心关注两人之间的美好回忆。
“快看,树林,那片树林倒了!”
宁成叫了起来,果然,刚才白鸟泉所指的树林边缘一带,树木如割麦般一片片倒下,显露出一个个厚实的土包,无数黑亮的铁管,从土包后冷冷伸出,指向城堡。
远方,一长列白烟从树林一线簌地腾起,近处,城墙上碎石飞溅,接着,暴雷般的巨响震荡了主殿上每个人的耳膜。
贵族们没有废话,各自回房换铠甲去了。
这天日落之前,昆沙门军以五十门两千斤以上大炮向斯兰克府的城墙防御体系倾泄了近三千发炮弹,完全摧毁了城上的四座炮塔和一座重炮台,并打塌了城门敌台的最上一层,飞射的铁弹还将城门附近的一段城墙打到濒临崩塌。在天色变得阴暗之前,昆沙门军的大炮停止了轰击。相应地,城上的斯兰克林家炮兵也向昆沙门军布置在树林边缘的炮兵阵地发射了大量爆破弹,但效果有限,因为爆破弹的冲击波和碎片无法穿透围绕在昆沙门军每一门大炮周边的土木结构掩体。双方均未派出步骑兵发起突击,战斗只在大炮与大炮之间展开,就昆沙门军的记录来看,当天伤亡的士兵不到一百名,而斯兰克府方面则至少阵亡了二百零五人,其中又包括了斯兰克林家的家臣大头领阿布罗·法萨,他是在右侧重炮台指挥炮击时头中碎石而死。
夜间,斯兰克府方面的贵族们聚在一起,讨论应对之策。
“炮塔和敌台暂时无法修复了,只能把那里的碎石清理掉,再派人把受损最严重的城墙修补一下,但照此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琳琳心情沉重,低着头缩在沙发里说道,这天城上受伤阵亡的全是她家的私兵家臣,自然分外心痛。
原本似乎已经完全失去生气的宁成这时反倒振奋起来,大概是受了六日前城下血战的刺激,又或是因为自家的家臣斩杀了总大将扬明而恢复了骨子里的傲气,总之此时的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开口便是:“办法倒是有,若要让昆秃子的大炮不再响起来,只需派精锐骑士若干,携带钢钉铁锤,杀入敌炮阵中,将炮门悉数钉死,看他如何是好。”
宁成对面,披着一头油亮黑发的白鸟泉不以为然道:“说得简单,敌军既然敢把大炮安置到离城那么近的地方,自然会加以重兵保护,再加上敌阵背靠树林,很容易设下伏兵,我军夜间出击,号令不易,恐怕届时会失去指挥而遭分割围歼。”
宁成闪动着他嫩绿的瞳孔,激动起来:“那怎么办呢?等到天亮,等他们将城墙轰开,然后与其在城内混战吗?”
“那又未尝不可,我军虽少,却比敌军精锐,在城中混战的话,反倒可发挥众骑士武艺精湛的长处。”
“再精湛的武艺,也顶不住火枪连射吧!没马的骑士何以为骑士!”
宁成叫道,眼珠似乎正由绿变红。
“全身厚甲的骑士加上精心养育的高头大马,能冲破挡在前面的一切朽木烂肉,上次要不是被敌军骑兵从后面包抄,我军早冲破敌军三阵,杀入本阵去,取了昆沙门首级,扔到月都城门上示众去了。”
白鸟泉却反唇相讥道:“再怎么精心养育出来的高头大马,同样也顶不住火枪连射吧!上次冲到敌军第三阵前,我军便已气衰力竭,根本无望突破第三阵,当时就应羁縻众骑士,领他们回城休息后再战,却因为众骑士杀得兴起,不听家主号令,才至全军陷入包围,几近全灭,白天尚且如此,夜间更不必说,恐怕真要出战的话,连家主本人都回不来了。”
宁成恼了,他最不愿听别人说他手下的家臣不听号令,他觉得自己在家中是绝对的神,怎会让骑士们自行其是。虽然事实确是如此,却不能明着说出来让他听见,当下,宁成拔出腰间的短刀,掷到白鸟泉脚下。
“你这破落户,前些日子尚求着我的钱庄向你贷款,如今也只带了七八十人马来投我们,却借着与这里家主的关系,随便发号施令,不把我等长青众里的大家主放在眼里,我忍了你很久了,今天就把你的短刀也丢过来,我们两人出到殿前,用身上佩刀解决了吧!”
白鸟泉被他一激,也要去拔腰间短刀,琳琳手快,早从他腰间取了那翡翠鞘的短刀,双手握住藏在身后。
里铃见状,也按捺不住怒气,拾起地上的短刀掷向窗外,撑大了嗓门吼道:“你们两个,敌人还未杀进来,却要在这窝里斗,是怕了昆沙门军的枪弹,想早早地一死了之吧!若是这样,不用那么麻烦,一起往窗子外跳就是了!”
“谁要往窗子外面跳?”
众人听到这熟悉的、已经恢复了正常腔调的声音,目光都投向了门口的竹帘下。苏珊穿着短衣裙裤,外罩一件青色猎衣,腰间插着短刀,浅绿长发柔柔地四下披散,正用怀疑而麻木的神情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事情,她身后,竹帘掩映间。妮尔娜和帕里克各自着了全套铠甲,按着刀把剑柄,肃立门外。
“苏珊,你,你没事了吧……”
琳琳虽然从苏珊的声音脸色中感觉到了她的平静,但还是担心地、胆怯地问道——毕竟两天前她发起狂时竟一刀劈烂了竹笼中总大将扬明的首级。
“我很好,完全没事了。这里到底在干什么?好象听见有人要决斗,谁和谁要决斗?”
苏珊一边问着,一边走到宁成面前。
“宁成,你要和谁决斗?”
宁成低下了头,他不敢看苏珊那平静下来后美丽、诱人,同时又隐含着考验和苛求的眼睛——虽然他已经知道苏珊不会再考验和苛求他什么。
“没事了,都没事了,没有谁要决斗,小小的误会。”
琳琳打着圆场,偷偷地把白鸟泉的翡翠鞘短刀塞回了他腰间。
“宁成,你的短刀呢?”
苏珊问道,她看到宁成的白玉刀鞘里空空如也。
“不喜欢,扔掉了。”宁成应道,话一出口,他又想打自己嘴巴。
苏珊拿出了自己的白银雕花鞘短刀,递到宁成面前:“这个喜欢么?”
“这,这怎么可以……”
“喜欢就拿着吧,只是不要再随便扔掉了。”
宁成更觉得羞愧了,咬着牙接过了苏珊的短刀,小心翼翼地插在腰间。
其他人看到苏珊已经恢复了正常,逐一过来问候,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随即松弛下来,琳琳又命下人端来夜宵,众人边吃边谈,心平气和地继续讨论与生死相关的某些问题。
这个时候琳琳还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母弟森雾,也即是斯兰克林家当然的预备继承人,自晚餐以后就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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