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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说去,你还不是舍不得这份工作。”左亦扬一眼就看穿了她息事宁人的目的。
左宁薇没有否认,珠宝设计这个专业说起来高大上,实际上苦逼得很。国内这个行业并不完善,小企业不重视设计,拼命压缩设计成本,大公司的门槛又高,需求有限。导致不少珠宝设计毕业的学生去做了珠宝销售员或是去从事完全与之无关的行业。
升华珠宝是安城唯一一家大珠宝公司,钱文森在公司里呆了十几年,根基深厚,她若将此事揭露出来,她也别想继续待在升华了。若是离开升华,她再想从事设计工作就只能去小公司或者开个小小的个人工作室,虽然也能挣些钱,甚至短期内还可能比她现在在升华拿得还多,但从长远来看,对她在这一行的发展一点好处都没有。
这是不到万不得已的下下策。
被左亦扬揭穿,她也不生气:“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不想丢了这份工作,所以才装糊涂。不过你放心,我今天故意将钱文森的心思透露给张佳佳,她果然赶来了,有了她在前面挡着,钱文森应该不会再盯着我了。而且我们公司最近有两个出国深造的机会,若是我能争取到,下半年就会出国,到时候天高皇帝远,钱文森再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公派出国深造确实是个极好的机会,因为升华珠宝与国外顶级珠宝设计院校和许多大珠宝公司都有比较良好的合作关系。若是能去这些名校或是名企镀一层金,回来后,左宁薇的身价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于她的职业生涯大有助益。
便是左亦扬也说不出阻止的话,只是……他担忧地看了左宁薇一眼:“钱文森现在明摆着想对你潜规则,你不从,他肯定会从中使坏,这机会恐怕落不到你头上。”
见他松了口。左宁薇开心极了,摇头道:“你的担心都不是问题,因为这次的评委不是他,而是贺老先生。贺老先生可不是钱文森这种败类能收买得了的。”
左亦扬瞥了她一眼,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你还多留个心眼吧,官大一级压死人,小心钱文森暗中给你使绊子,别到时候连哭都不知道往哪儿哭去。”
“嗯,哥,你就放心吧,我会小心的。”左宁薇连忙乖巧地点了点头。
左亦扬冷哼了一下,又不放心地叮嘱:“这段时间若是要加班,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
第二天去了公司,左宁薇发现,自己身边的人都是影帝影后,张佳佳见了她还是那么亲热,似乎完全不知道钱文森动过勾搭她的心思一般。小美乐呵呵地跟左宁薇展示她昨天的战利品,仿佛不是她将自己要去参加聚会的消息告诉的张佳佳。
而钱文森仍旧是一副儒雅、公正的上司模样。
左宁薇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禁在心里提高了警惕,毕竟身边的人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伏案画了半天的的画,下午申请了外勤,又去了贺家老宅。因为这次能否拿到出国机会的关键在贺老先生,拼创意、拼时尚、拼寓意,最终拼的其实还是贺老先生的心意。这世上的美有千千万万种,每个人对美的欣赏都不同,就看谁能摸准贺老先生夫妇的喜好了。
左宁薇人微言轻,跟贺家人搭不上边,只能去寻找贺家的旧识看能不能通过这些老街坊,对贺家夫妇有个大致的了解。
贺家老宅位于信安街,周围都是清末民国时期的老建筑,政府已经将这片地方划为保护区域,不允许拆迁和破坏,而且还拨了款项维护。
久而久之,这条街也成了安城的一个旅游景点,游人来往如织,有精明的商户将自家的房子隔成一间间,做成了客栈旅社。
因为那条粉色的小蛇留下了心里阴影,左宁薇并没直接去贺家老宅,而是寻了一家离贺家老宅最近的客栈,要了二楼一间正对着贺家老宅的房间。从这间屋子里望去就能看到贺家老宅的原貌。
贺家老宅占地有五六亩那么大,是一座典型的民国建筑,主楼是是用钢筋混泥土建造的两层建筑,外面贴上了红砖,中西合璧,兼容并蓄。
主楼正门两旁种植了两棵枝干虬劲的桃树,枝干足有水桶那么粗,枝头上挂满了比拇指略大的毛桃。
复贵盈门的贺家竟会种植这样的毛桃树,真是接地气,而且看起来似乎还很重视这两颗桃树。这宅子都没人居住了,两棵桃树下面还涂满了防虫的石灰粉。
左宁薇掠过桃树,仔细打量了一番贺家的宅子,然后下楼,跟店家套近乎,询问贺家的状况。
可惜这个老板娘嫁过来时,贺家这座院子早就没怎么居住了,只有逢年过节,抑或是一些特定的日子,贺家人才会回来。
而现在贺家人都住在了城西门禁森严的湖边别墅。
见左宁薇很失望,老板娘热心地说:“我带你去找隔壁的邹婆婆,她年轻的时候在贺家帮过佣。”
平白了得了这么个意外之喜,左宁薇高兴极了,谢过老板娘,跟她一起去见了邹婆婆。
邹婆婆是个七十岁的老人,她的身体还很康健,记忆力也很好,说起贺家老先生夫妇的往事来头头是道。据她说,贺家老先生夫妇极为恩爱,夫妻俩大半辈子都没红过一次脸,每次贺老先生外出做生意,回家都会给老太太带礼物。老太太是名门闺秀出身,年轻的时候还去英国留过洋,品味不凡,最喜欢各种新奇漂亮的东西。
邹婆婆对贺老太太的习惯如数家珍,给了左宁薇极大的启发。
直到太阳落山,她才感激地告别了邹婆婆。
因为从邹婆婆这里了解到了贺老太太的喜好,接下来几日左宁薇很快就确定了要设计的首饰类型,相关的设计也大致有谱了。
几日间,她都一直坐在桌前不停地画画,修改。
日子一晃而逝,转眼就到了快周五。因为次日是周末,不用上班,大家都很兴奋,恰巧明天是部门里一位男同事阿成的生日,于是他便在几个要好的同事的起哄下,邀请大家今晚去k歌。
部门里没成家的小青年都跟着去凑热闹,左宁薇也不好表现得太不合群,只好在微信群里凑了份子钱,下班后跟着去了附近的一个ktv。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钱文森竟然也会凑这种热闹。
阿成显然也觉得总监亲临让他面上添光,激动得站起来,亲自迎接钱文森。
钱文森私底下一向以平易近人着称。见阿成起身,他连忙摆手:“不用客气,大家都是同事,正好最近我妻子出国了,回去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就跟来凑凑热闹了,要是因此扰了你们的兴致,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钱文森的老婆是个白美富,平日里不上班,最喜欢的就是打麻将和购物,经常兴头一起,买张机票就走了。这是部里人人皆知的秘密。
小美几个刚进部门的年轻小姑娘一听老人科普钱文森妻子的事迹,皆对钱文森报以同情的目光。这有老婆跟没老婆没啥区别啊。
可能是心态变了,以前左宁薇也觉得钱文森蛮孤独的,但她现在一听钱文森这话,突然就想起了不知从哪儿听来的一段话。有的男人总说跟妻子关系不和睦,没有感情,以此来博取女人的同情心,引得其他的女人自命救世主,以飞蛾扑火的决心去拯救这个“可怜”的男人。
而现如今,左宁薇看钱文森的做法跟这些整天嚷着妻子不好,跟她没感情,迟早要离婚的男人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都是哄骗同情心泛滥的小姑娘上钩的手段罢了。只是他更高明,自己不说,让别人替他宣扬、抱不平。
她眨眨眼,低头玩着手机,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这屋子里的都是智商正常的成年人,能够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她犯不着多管闲事。
过了一会儿,左宁薇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的沙发往下一陷,她抬起头就看见钱文森坐在了她旁边。
察觉她的目光,钱文森伸手按住了额头,唏嘘道:“哎,年纪大了,不能跟你们这些小年轻比了。宁薇,怎么不去唱歌,光在这儿玩手机?”
刚放下话筒回来的小美听了,连忙挤眉弄眼地说:“对啊,宁薇就你跟钱总还没唱呢。今天是阿成的生日,你跟他合唱一曲吧。”
旁边有人起哄,很快还有人将歌切换到了一曲耳熟能详的旋律“今天你要嫁给我”。而寿星阿成正紧张地看着她。
迟钝如左宁薇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儿。
只是平日里阿成在公司也没表现出对她有多特殊,怎么会这么突然?她这一犹豫,阿成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挂不住了,包厢里的空气沉闷得令人发慌。
左宁薇并不想做那个扫气氛的人,她站了起来,落落大方地接过小美递来的话筒,面色平静地跟着旋律哼唱起来。
包厢里的气氛再度热闹起来,一曲已毕,左宁薇为免待会儿阿成说出不合时宜的话,让双方都下不来台,当即拿着包对小美说:“我去一趟洗手间。”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时,就看见钱文森站在走廊边上打电话。
巧的是,她刚出来,钱文森的电话正好打完了。
钱文森冲她打了个招呼,两人一起往包厢门口走去。左宁薇在前,钱文森在后,到了门口,左宁薇刚一拉开门就跟正巧端着空托盘出来的服务员撞上。她下意识地往退了两步,好巧不巧地撞到钱文森的身上。
钱文森今天穿了一件短袖的白色polo衫,两人相撞,左宁薇裸露在外的胳膊正好擦过他的上臂。
那一瞬,一个小短片在她脑海中滑过,而且这次不止是有画面,还有声音。
还是酒店的房间,赤裸相呈的两人相拥而眠,张佳佳趴在钱文森怀里,白玉般柔软的手指抚摸着钱文森的胸膛,媚眼如丝:“我看宁薇最近好像得了什么消息,下笔如有神,每天都充满了干劲儿,是不是你泄露给她的?”
钱文森半翕着眼,嗤笑了一声:“你觉得我是那种不求回报,白白付出的热心人士?”
张佳佳跟着笑了:“也是,我怎么忘了,你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总之啊,钱总,你可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一部的出国名额归我。”
钱文森捏了一下她的下巴:“我当然没忘。张佳佳,你的担心是多余的,都还没弄到手,我怎么可能放左宁薇出国。”
……
“宁薇,宁薇,你想什么呢,怎么一直发愣啊!”
一个同事推了左宁薇一把,她才回过神来,牵起唇角,勉强一笑:“没事。”
刚挤出门的张佳佳看着左宁薇突然之间变得煞白的脸,着急地问道:“宁薇,你的脸怎么那么白,是不是不舒服?”
左宁薇抬起手,按了一下头,装模作样地说:“嗯,有点头痛,可能是吹空调吹多了。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你们好好玩。”
她怕自己再呆下去,会忍不住给钱文森这个无耻败类一巴掌。
这一刻,左宁薇从未庆幸过,自己那天被蛇莫名其妙地咬了那么一口。
张佳佳也暗叫不好,不过她反应很快,立即按住肚子,苦笑道:“哎,昨晚着凉了,肚子有些不舒服,在路上找厕所找了半天,耽误了好久。”
这个解释中规中矩,张佳佳也不管旁人信不信,走过去,往左宁薇旁边一挤,戳了一下她的胳膊,神秘兮兮地问:“你们也是收到了那个人的邮件吧?”
左宁薇颔首,冲桌子上那堆手机点了点下巴:“嗯,我们都收到邮件了,那,手机都放在桌上呢!”
大家之所以将手机都放到桌上,将那封邮件亮出来,其实是心照不宣地证明自己清白的一种方式,否则别人凭什么相信你。
张佳佳愣住了,她没想到左宁薇会提起这个。若是左宁薇不提,她装作不知道糊弄过去就算了,但现在对方已经提了手机,虽然没叫自己验证清白,可大家的手机都放到了桌上,证明自己的清白。她一个人不动,旁人会如何想她?
这样不但不会洗清她的嫌疑,反倒会让别人更怀疑她,那她今晚鼓起勇气冒出来,有什么用?
张佳佳握住包包的手在开着空调的包间都浸出了汗。她不自觉地抿紧唇,目光游弋,从门口的陈治到斜侧的蒋设,一个都没拉下。
这些人,表面没说什么,都一个个都看着她呢!
但这会儿,让她上哪儿去弄出这么一封邮件来?就是想造假,也来不及了。张佳佳微垂的目光瞥了旁边的左宁薇一眼,左宁薇怎么会突然提起手机,究竟是无心之语,还是有心算机?
张佳佳摸不清楚,这会儿也没空去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糊弄过这一关。
但张佳佳犹豫得太久,包间里的人都不是傻子,更何况还有陈治那番话在前。便是先前因为张佳佳主动进门,对她心怀歉意的同事也忍不住重新开始怀疑她。
张佳佳在这三十几人注视下,头皮开始发麻。
不行,在事成之前,她不能成为众矢之的,惹来群愤,否则大家一起闹到上面,她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张佳佳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忽地抬起头,笑容满面地看着大家:“很高兴大家都到了,我就是雷锋!”
“雷锋”便是神秘人发邮件时的昵称,除了收件人与发件人,确实不应当有外人知道这个秘密。
张佳佳的视力5.3,刚才坐下来时,无意中一扫,不小心看到了发给大家的邮件的抬头,这会儿正好搬出来一用,取信大家。
大家不知道她眼神这么好,那么远的一行小字都能看得清楚,还真被她丢出来的这枚重磅炸、弹给炸晕了,皆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左宁薇更是惊得含在嘴里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为了洗清嫌疑,张佳佳也是拼了,连这种事也往自己身上揽。她连忙咽下茶水,不停地咳嗽起来,连脸都涨得通红。
一时之间,屋子里都只有她一个人的剧烈咳嗽声。
过了几秒,左宁薇才停止了咳嗽,侧过头,又是好奇又是惊讶地看着张佳佳,用亲昵的口吻抱怨道:“佳佳,是你约我们大家来啊,有什么事不能在公司说呢,还特意包了这么一个包间!”
撒了一个谎,再撒一个就没那么难了。张佳佳抿了抿嘴,有些无奈地说:“有些事不方便在公司说。”
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若左宁薇不是当事人之一,恐怕还真会被她这幅逼真的模样给糊弄过去。
左宁薇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震惊于张佳佳的“随机应变”和“大胆”之外,更多的是放松和高兴。张佳佳自个儿站出来揽了这桩事,简直是帮了她一个大忙,以后再也没人会将她与这桩事联系在一起。
别看今天在屋子里,同事们大家都没提这个神秘的发件人是谁,那是因为大家心里都有谱,发邮件的人应该就坐在这间包间里,是他们中的一员。因为外人不可能这么了解他们一部,也不可能会无端端地耗费精力来做这种于自己半点好处都没有的事。
大家不提,不过是因为有更要紧的事罢了。
但这件事肯定会在大家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以后办公室里不说人人自危吧,大家肯定会对同事多加堤防。便是撵走了钱文森,新上任的领导估计也不会欣赏自己的手下有这种极不稳定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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