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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要休息，柯炎却没心思休息。
他坐在桌旁，将两把枪都拿出来放在桌面上，准备补充子弹。他上过很多次子弹，速度已经能达到专业水平，但那都是在训练场，没有一次是真正对着活生生的人开枪后而重装子弹。回忆起刚才开的那几枪，柯炎的心里其实很平静。
那种疾病也不知道是如何扩散的，比想象中严重一百倍，没有找到医疗方法之前，这种情况早晚会面对。
两人经过惊心动魄的一场逃亡，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沟通不畅，自作自受。
如果他们还要继续在一起赶路，有些沟通还是得提前做。
即使柯炎很不习惯，他也必须得做。
不然他有个预感，本来就出师不利，继续下去这一路上还够呛。
这铁皮屋里有水有电，尹川翻箱倒柜，别说他刚才念的一大堆了，是一点吃的都没找到，米都没一颗。
最后只找出一些盖农作物用的塑料薄膜，这里没床，这些东西倒也有用。尹川将它们叠好整整齐齐放在地上，然后脱掉自己的厚外套铺好。
他对这作品表示十分满意：“柯炎，你先睡吧，你看，我都弄好了，保证很舒服！”
柯炎看了眼，尹川叠得像个狗窝，大概已经是他能力的极限了。
“不用了。”柯炎冷淡道，“谢谢。”
他对尹川这样的照顾有不好的回忆。
“哦。”尹川悻悻然，“那我先睡了。你玩枪不要玩太晚啊，早一点休息，我给你留一半的位置。”
柯炎根本没打算和他躺在一起睡觉。
何况他也睡不着。
尹川自己躺好了。
躺下去后觉得不太舒服，还扭来扭去挪动了两下，弄得塑料薄膜发出异响。
“你就不能安静点吗？”柯炎皱着眉。
尹川瞬间不敢动了，片刻后又像身上有虫子一样，换了个角度，嘴里小声吸气。
他背对着柯炎，t恤的领口还染着一些新鲜血迹，一路浸到了后领。
柯炎只觉得太阳穴发胀。
这世界的剧变，刚才的死里逃生，好像都不足以让尹川老实，或者说，尹川没心没肺的程度根本就像没长心。
他忍着不耐，干涩开口：“又怎么了？”
尹川翻过来，眼睛红红的，小声道：“疼。”
柯炎：“……”
“我的下巴疼。”尹川说，“正躺着、侧躺着都疼，疼得我睡不着。”
原来是因为姿势的关系，下巴的皮肉受到重力改变拉扯，伤口的疼痛感比起站立时成倍加剧了。
就这么疼，这人还想着吃小火锅、火腿肠呢。
柯炎没哄过人，也不会轻言细语地安慰，只说：“要怎么样才不疼？”
把头部垫高一点？还是干脆坐起来睡觉？
尹川嗫喏道：“呼呼啊……你能不能帮我呼呼？呼呼一下就没那么疼了……那次我被酒瓶划伤手，缝针的时候林玛丽就一直很温柔地帮我呼呼，果然就不疼了。”
“林玛丽是谁？”柯炎几乎没听过尹川讲起别人的名字。
尹川说：“是我阿蓝哥的第四任女朋友啊，她以前在夜店里跳舞，很玩得开，人很好的。”
柯炎：“……”
这群人的关系真是混乱得可以。
“可以吗？”尹川又问了一次，当真疼得泪花晶莹。
柯炎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这是什么科学道理？
二十岁的人了，还相信这种骗小孩儿的东西？
柯炎回忆起自己静止时曾被他摔得七荤八素，头上还起了一个大青包，他就是这样忽悠自己的。
“哥哥给你呼呼。”——那次尹川这么说。
尹川一看这脸色就是没戏，完全不知道是他以前作的死给人家留下了心理阴影，只瘪着嘴自己又翻过去面对墙，这次强忍着吸气声彻底安静了。
*
暴风雪持续到第二天早上才有减缓的趋势。
柯炎夜里被翻来覆去的尹川吵得合不拢眼，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简直是刑满释放。
他一打开房门，屋外的积雪就扑簌簌往屋里涌。
这才一夜，雪竟然就下到了他的膝盖深！
外面天色阴沉，除了渐小的风雪声，没有任何活物出现在附近的迹象。
柯炎发现他们所处的应该是一处休闲小农场，外面几十米远处有个“回归田园，自由采摘”的巨大招牌，除了它还屹立着，周围的大棚和温室都倒塌了，应该有末日前那场雪夹冰雹的功劳。
而这间铁皮屋大约是农场主的临时工具棚，接了太阳能板供电，顽强地屹立着，成了逃生避难所。
看样子，那些狂热人应该暂时不会出现在附近了。
尹川一醒来就在找吃的。
说来也奇怪，睡梦中总觉得下巴凉悠悠的很舒服，早上起来竟然就不怎么疼了。他偷偷看柯炎，对方俊美冷漠的侧脸一如既往。
一定是幻觉，尹川想，柯炎不可能会帮他呼呼的。
昨晚他已经把这间屋子里找过一遍了，今天当然也是一无所获，什么吃的都没有。
没办法，他饿得不行，只好厚着脸皮问柯炎。
“柯炎，昨天那个能量棒，能不能再给我一根啊。”尹川脸上发烧，叫你嫌难吃还敢扔掉，现在打脸了吧？
柯炎：“不能。”
尹川没想到他这么冷酷：“啊？给我一根吧，我不扔了，我这次保证不扔了。我已经知道错了，真的真的不会嫌弃的。”
“没有能量棒了。”柯炎心情看上去不太美丽。
尹川点点头。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昨晚从离开高速路到现在，好像都没看见过柯炎吃东西。
他吃过能量棒都这么饿了，难道柯炎不饿吗？
除非——
“你昨天给我的能量棒是最后一根了吗？”尹川脱口而出，“是不是你自己什么都没吃啊？”
他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跳得很快很快，夹杂着一丝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东西。
柯炎不会为了他，自己饿肚子吧！！
天啊，幸福到晕厥！
柯炎看了他一眼，几秒后启唇，语气稍显僵硬：“当然不是。剩下的我全都吃光了，所以没有了。”
尹川当头被泼了一桶冷水，眼里的光一下子熄灭了不少：“……哦。”
自己想到哪里去了！
“这些薄膜我们可能用得上，找一找有没有胶带之类的。收拾好就出发。”
柯炎转过身道。
他算了下，他们现在应该偏离了高速路好几里，没有网络又迷了路，他也无法确定该从哪个方向走，但不能在这里耽误下去。
十几分钟后，柯炎用薄膜和胶带做出了两件简陋的防风雪塑料衣。
尹川总觉得眼熟，那过程好像在哪里见过，直到出门后才想起来，那不是自己之前在手机上看过的《末日求生手册》里面的教程吗？
对了……那时候自己是躺在柯炎腿上看的，什么也没记住。
难道说，柯炎那时候不仅是清醒的，还什么都学会了？
尹川羞愤欲死。
他们走出铁皮屋，朝往与高速路相反的地方走，结果没走出几百米就在四周发现了一排小平房，令人惊喜的是，门口的车库里还放有一辆皮卡车。
尹川又惊又喜，有车了！！
柯炎却觉得在意料中。
作为一个小农场，除了有工具棚，还应该有主人居住地才对。
等靠得近了，柯炎示意让尹川安静，两人放缓了脚步。
屋子里有声音。
尹川头皮发麻，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些怪物。
如果现在惊动了他们，他应该要怎么办？！
柯炎发觉他的紧张，伸手在他肩上按了下，隔着那层塑料衣，尹川看见柯炎幽黑深邃的眼，心里一下子镇定许多。
不怕，有柯炎在。
他不怕的。
一边超门口移动，柯炎一边悄无声息拿起了一根木棒。
平房的玻璃窗透着光，能看见里面的景象。
只见屋内的摆设和装饰看上去完全不像是生态小农场，倒像是……某种劣质片场？
一盏浮夸的的水晶灯，花里胡哨的壁纸，绿色的各种仿真植物，雕花粗糙不堪质地廉价的欧式沙发，大红色的红地毯，以及……高高在上的王座？
屋子里共有三个人。
两个穿着仆从服饰的人跪在王座下的红毯上，一个头戴王冠的人坐在王座之上。
他们看上去都很正常，完全没有狂热人的病发迹象，但有点像神经病。
跪着的胖仆从说：“感谢我的殿下，赐我丰盛的早餐，祝愿您美丽吉祥，胜过这永恒的世界。”
那个瘦仆从看了胖仆从一眼，似乎在惊讶他竟然能瞎几把说出这种话，不甘落后道：“我也要感谢我的殿下，赐我美味的早餐，您的心胸比天高，您的眼界比地广！您无私奉献给我们，您是这世界唯一的王！我愿永远追随你！”
那个“王”听了很满意，大手一挥：“爱卿们，用餐吧！吃完饭然后想一想中午怎么夸我！”
“遵命！殿下！”
胖子和瘦子齐声说，语气终于欢快了些。
他们一走路就叮当作响，原来脚上都带有镣铐！
屋外的柯炎和尹川：“……”
这些人是什么时候醒的？
他们在干什么？
那两个仆从装扮的人是被绑架了？
只见屋内的三个神经病走向那三米长的豪华餐桌。
他们端上来三只热气腾腾的烤鸭，三杯热气腾腾的牛奶，三个新鲜红亮的苹果，纷纷落座。
柯炎听见身旁的尹川“咕咚”一声，咽下了口水。
他回头一看，尹川就差扒着窗户钻进去抢吃的了，他下巴上的伤口才刚刚结痂止血，昨晚还疼得睡不着，现在整个人兴奋得眼里都冒着狡黠的光芒，甚至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嘴唇。
“大清早就吃这么好，会不会胆固醇过高啊？”尹川艳羡道，似乎没觉得屋内的人有哪里不对。
柯炎：“……”
有问题的不是尹川、不是这个世界、不是这个末日，是他才对吧？
尹川还想说什么，柯炎已经动作熟练地捂住他的嘴巴：“嘘——”
尹川睁大眼睛，嘴里呜呜乱叫，不住指着屋内那些吃的。
柯炎将他手反手一拉，凑到他耳边轻声威胁：“再乱来就把你送回酒店去！”
话一说完，他也有点意外自己会这么说。
不料尹川却疯狂摇头，嘴巴立刻比缝了针还紧，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敢不听话，这威胁对他百分百管用！
柯炎眯了下眼睛，竟然有了别的想法，原来让尹川闭嘴听话是这么简单。
他放开尹川：“我有办法拿到吃的。”
尹川用气音道：“真的？”
柯炎点头：“嗯，记得我静止时的样子吗？”
尹川脸红红点头。
柯炎：“很好。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说话。”
尹川觉得柯炎看上去不像是在玩。
“也不许动，更不能私自做任何决定，要把你自己当成完全静止，除非听到我的指令，知道了吗？”
尹川心里疑惑一团，还是点点头。
霎时不出声了。
柯炎瞬间舒坦了许多。
他的个人世界终于恢复了安静。
没等他舒坦几秒，尹川就小声问：“万一我要是忍不住想放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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