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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大雨。
瑽瑢照例起的早早的，把绿萼吵醒后笑嘻嘻的同她说“新年快乐”，弄的绿萼转头就忘了瑽瑢刚刚掀开自己被子的事情，感动的眼泪汪汪的。
她还没来得及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瑽瑢就伸长了脖子往窗外看：“哎呀，雨下的好大。”
“是呀。”绿萼点点头：“今年第一场雨就下的这么大。”
看着瑽瑢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转而变成浓浓的愁绪，绿萼连忙改口安慰她：“说不定这场雨其实也算是件好事呢！”
“这算什么好事。”瑽瑢把窗户关紧，摸了摸手臂：“又冷又湿。”
“换个角度来想呀小姐。”绿萼继续开导她：“这新年的第一场雨，洗去了晦气，那接下来的一年可不都会顺顺利利的了嘛。”
瑽瑢抬头看她，绿萼坚定的朝她眨了眨眼睛。
窗缝里忽地漏进一阵风，又把瑽瑢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雨声好像人的哭声一样，由远及近，次第传来。
瑽瑢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她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不安感。
哀哭声仿佛已经到了她的檐下，伴随着纷杂的脚步声，她才明白这不是幻觉。
“外面出了什么事了？”
“奴婢去看看。”
绿萼自告奋勇的走了出去，留下瑽瑢一个人对着一扇窗，心的中惴惴不安呼之欲出，似乎这扇窗后面的是一只可怕的怪兽，而它下一刻就将破窗而入，把瑽瑢整个人囫囵的吞进肚子里去。
她终于后知后觉的恐惧起来。
“小姐小姐！”绿萼跌跌撞撞的撞开门跑进来，掀起的风把瑽瑢的心都吹凉了。
绿萼面色惨白，嘴唇失了血色，眼神空洞洞的望着她。
“您……出去看看吧。”
瑽瑢绕过她出门，门外铺天盖地的皆是白色。
昨夜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一场雪，现在正在雨水里缓慢黏腻的融化。
地上白色的纸钱和雨珠混在一起粘在雪水上，人人皆着白色丧衣，冲天的哭声里写满哀痛。
“发生了什么事？”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是个什么狰狞模样，随手扯住一个路过的小侍女的衣领便问道。
“丞……丞相和夫人……”
“哦？”瑽瑢却不想再听了：“爹爹和母亲回来陪我们过年了？他们在哪里？”
“他们……他们……”
侍女终于说不下去，瑽瑢镇静麻木的深情比这冰天雪地的白色还要冷上数十倍，但是望一眼就让人心底生寒。
“在前厅吗？”瑽瑢自顾自的说道：“那我收拾一下就要过去给他们请安了，去迟了母亲又该说我了。”
“小姐……”
“你先下去吧。”瑽瑢对着侍女点点头：“这里有绿萼服侍我就够了。”
侍女得了这一句话，立刻头也不回的逃走了，瑽瑢看着她的背影，直愣愣的跟了上去。
绿萼在她差点就要跨出屋檐的前一步拦住了她：“小姐，外面下着雨呢。”
“我好冷啊，绿萼。”瑽瑢说：“把我的披风取来吧。”
“小姐。”绿萼忍住眼泪，哽咽道：“逝者已逝，您……”
“什么逝者？”瑽瑢疑惑的问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您清醒一点！”
绿萼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庞一滴一滴滚下来，像是瑽瑢屋子里的珠帘，也像是现在屋外仿佛永远也下不完的大雨。
“老爷和夫人在途中遇到了山匪，他们……他们……”
绿萼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捂住脸蹲下来失声大哭。
瑽瑢却还是没留一滴眼泪：“沈玦瑢呢？我要见她。”
绿萼哭的说不出话来，瑽瑢索性自己去屋里取来披风，为自己仔仔细细的裹上，然后又拿了一把伞，撑开，径直往沈玦瑢的院子走去。
雨珠溅湿她的裙角，在她的伞上开出花来，她步履未停。
一路疾行至沈玦瑢的房间，大冬天里，她也出了一身细汗。
敲了敲门，便有人应声：“进来吧。”
瑽瑢依言推门进去，沈玦瑢正端坐于桌前发呆，她的面前放了一盏茶，早已凉透了。
红蓼在一旁服侍，她的眼睛肿肿的，和绿萼一个样。
沈玦瑢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她直勾勾的平视前方，脸色却不好，嘴唇被自己咬的发白，见到瑽瑢，她愣了愣，点点头。
“沈玦瑢……”
瑽瑢说出口才发觉自己嗓音干涩，难听的要命。
她端起沈玦瑢面前的冷茶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重重的拍在她面前：“府里正月初一的在干些什么？你还管不管了？这样子爹爹和娘亲若是回来了，看到会怎么想？”
“瑽瑢……”沈玦瑢的声音同样艰涩：“他们已经回家了。”
“回家了你还不赶紧去请安？”瑽瑢有心找茬：“懂不懂礼数？”
沈玦瑢缓缓摇了摇头：“你该醒了。”
“走。”瑽瑢不由分说的拉起她的手，扯了两下却没有拉动沈玦瑢。
她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尽管脊背还挺的直直的，但这也不过是个表象，是个毫无用处的空壳，戳一下就破。
瑽瑢终于受不住，她扶着桌子一点点的跪下来，跌坐在地上：“沈玦瑢，他们在哪呢？为什么我见不到他们？”
沈玦瑢没有回答，她尽力睁大眼睛，但眼眶还是红了一圈又一圈：“沈瑽瑢，你还不能哭。”
“我没有哭。”瑽瑢的声音染上哭腔，她吸了吸鼻子：“我也没有让人家嘲笑我。”
这还是沈相在她们很小的时候教给她们的，当时他一手牵了一个软软糯糯的女儿，柔声细语的说道：“玦瑢，瑽瑢，听好了，我们沈家的女儿和普通的女儿家不一样，我们不轻易的掉眼泪，不让别人嘲笑我们，我们只有笑，开心也笑，难过也笑，我们只能骄傲，不能绝望。”
现在呢，她们两个人没一个掉眼泪的，能不能再得父亲一句表扬和一颗奖励的糖？
沈玦瑢伸手摸了摸瑽瑢的头，她的手不自觉的发抖，声音也随之颤抖：“没事的，瑽瑢，没事的。”
“接下来，我会保护你的，瑽瑢。”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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