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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疑的种子自从发芽,就日渐根深蒂固,无法拔除。
瑽瑢听见头顶的熟悉声音,眼眶一热,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辛袂救我!”
“别怕。”
辛袂顺势搂紧了她,他脸上依旧带着瑽瑢熟悉的浅浅笑意,望着甄琰:“王爷。”
“枢密使这是想干什么?”
甄琰从屋子里出来,冷冷的扫了一眼周围突如其来和王府驻军对峙的军队,还有辛袂怀中的人。
“王爷自己做的事,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
“我倒还真不清楚,望枢密使赐教。”
“王爷教唆建安王起兵,又与元军合谋,拱手送出边疆三城,有通敌叛国之罪,我只是来为国除害。”
“通敌叛国?”甄琰若无其事的掸掸衣袖:“这可是大罪,枢密使可有证据?”
“没有证据,我又怎敢惊扰王爷。”感到瑽瑢在怀里小小的颤抖了一下,他摸摸瑽瑢的头:“还请王爷与我走一趟,别把无辜之人也吓到了。”
他口中的无辜之人是谁,甄琰自然也是懂的。
不过,甄琰摇摇头:“我随你走可以,可是你得离瑽瑢远一点。”
“真正该离她远一点的人是你吧?”
辛袂毫不客气的回击道,甄琰看了看瑽瑢,似乎有话要说,瑽瑢把整张脸埋进辛袂的臂弯,一句也不肯和他讲。
辛袂低头与她耳语:“等我回来。”
他又不舍的拍了拍瑽瑢的背,把她送入房间,才回来朝着甄琰笑道:“请吧,王爷。”
瑽瑢前脚才进房间,绿萼后脚就到了。
她把一碗豆蔻熟水放在桌上,担忧的问瑽瑢:“小姐,我刚刚看到枢密使把王爷押走了。”
“我知道。“瑽瑢说。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
瑽瑢看了一眼桌上的熟水,似乎没有想喝的意思,反而问道:“红蓼呢?回来了。”
“对。奴婢刚刚要说这事。”绿萼松了一口气:“红蓼已经进府了,现在应该在过来的路上。”
话音未落,门上响了两声。
“进来。”
推门进来的,恰是红蓼,她一脸倦色:“二小姐,我把您的东西都带来了。”
“放那吧。”瑽瑢朝着门旁的柜子抬了抬下巴:“左右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行李罢了。”
“可……”
“可什么?”
瑽瑢也就随口一问,没把红蓼的犹豫放在心上,回头就对着绿萼说:“路上可有拦到什么人?”
“没有。”
“可表公子有信来。”
红蓼突然大声的打断了她们。
瑽瑢:“???”
谁?苏霡霂?
“信呢?”瑽瑢对着红蓼伸出手:“给我看看。”
红蓼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来,瑽瑢接过后三下五除二的拆开,引入眼帘第一句话就是:“沈琤,见字如晤。”
她一目十行的读下去,苏霡霂和她说:“今日是你的笄礼,表兄不在京中,唯能寄此信聊表心意。首先愿你花灿金萱、婺宿腾辉。其次,既然你已经及笄,表兄有些事变不得不说与你听。”
瑽瑢神色阴霾,看见苏霡霂写道:“表兄与南平王,虽为生死之交,可确实不希望你与他离得太近。他从皇家出来,城府与心机远比你看起来的都要深,你若只是他的学生也就罢了,切记不可更进一步。”
瑽瑢狠狠把信纸往桌上一拍,绿萼的心跟着抖了三抖,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表公子说了什么?”
“他说先生心机重,城府深。”
“那可不就是了嘛!”红蓼生气的嚷嚷:“我家小姐……”
“你闭嘴。”瑽瑢横她一眼:“就你话多,吵得我头疼。”
绿萼连忙上前把红蓼嘴巴也掩住了:“小姐您继续说。”
“不对劲。”瑽瑢看着桌上的信,摇了摇头:“总感觉哪里很奇怪。”
“是笔迹吗?”绿萼拿起信,见瑽瑢没有反应,打开来扫了一眼,又翻来覆去仔细查看,还送到鼻子前闻了闻。
瑽瑢揉了揉鼻子:“哦,我不知道苏霡霂的笔迹是什么样的。”
绿萼:“……”
“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到的?”瑽瑢示意红蓼开口,红蓼想了想才回答道:“今日早上,二小姐您走了之后不久就有人送来了。”
京中离山阴不远,快马加鞭而来的话,一封信如此辗转,这个时间点也属正常。
瑽瑢决定先把这种感觉放一放,她说:“红蓼,你家小姐以前是不是去枢密使府找过我,然后顺路偷听了辛袂和别人讲话?”
说顺路,其实是给沈玦瑢面子了,红蓼也知道,所以她点点头:“是,小姐确实去过枢密使府,当时门口的侍卫以为小姐是您,就把她放进来的,也没惊动枢密使。”
“她都听到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小姐没和我说。”红蓼仔细回忆道:“不过那天小姐回来之后神色很差,立刻去找了表公子,他们又商议了许久,之后小姐给南平王寄了一封信。”
“信的内容你也不知道吧?”
瑽瑢很烦沈玦瑢这种什么话都不和身边人讲的毛病,看现在她死了,留给自己一大堆烂摊子,还没有点线索。
“这个……”红蓼为难的说:“我知道。”
瑽瑢:“……”
“大小姐想让您嫁给南平王,远离枢密使。”
瑽瑢:“……”
旁边传来一身惊呼,瑽瑢循声望去,发现是绿萼失手打翻了桌上盛有豆蔻熟水的杯盏,正手忙脚乱的抢救苏霡霂给她寄的那封信。
瑽瑢:“…………”
一个两个三个都不省心!
在地下的沈玦瑢大概永远不会知道瑽瑢把她和两个婢女相提并论,如果知道的话,也会敲开棺材板爬出来再和瑽瑢打一架。
而她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瑽瑢从绿萼手里夺过信,在衣服上把多余的水擦去,又在空中甩了两甩,重新展开。
还好,损失不算太重,只糊了开头第一列字。
第一列字苏霡霂写了什么来着?
瑽瑢眯着眼睛辨认了半天,才想起来他写的是“沈琤,见字如晤。”
瑽瑢一个激灵醒悟过来。
她知道哪里不对了。
绿萼看她愣愣的望着信出神,内疚的不得了,几次张口却都不知道该怎么道歉。
最后她终于鼓起勇气,怯怯的叫了一声:“小姐……”
瑽瑢抬起头来看她,目光如炬:“绿萼,沈玦瑢临死前和我说的是:‘沈琤,小心。’”
第一遍读的时候她以为是因为苏霡霂认为自己行过笄礼了,所以才称呼自己的字,这在平常人之间也是很疏松平常的。
可是如果苏霡霂根本不该知道自己字琤呢?
而且沈玦瑢要么叫她瑽瑢,要么连名带姓的唤她沈瑽瑢,从来不叫她沈琤。
会叫她沈琤的人,只有一个。
沈玦瑢这句话的重点,不在后面的“小心”上面,也不在她死了也要紧紧抓住的千秋穗上,而在“沈琤”上。
是辛袂。
想要杀她的人,其实是辛袂。
“你们都下去。”瑽瑢扶住桌子,慢慢坐下来:“带着我的东西,出府。”
“小姐?”
绿萼担忧的问道:“怎么了?”
“寻一处安身之处然后等我过来。”瑽瑢稳了稳心神:“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弄明白,我想知道真相。”
“小姐?”
辛袂进来时刚好听见绿萼这一声惨痛的呼唤,他开玩笑道:“怎么了?你家小姐要把你吃了?”
“吃了倒还不至于。”瑽瑢也和他打趣道:“就是不想要她了,想赶她走。”
红蓼扯了扯绿萼的袖子,辛袂越过她们:“既然你家小姐都要你走了,你就走吧。”
他走到瑽瑢面前,看着她手里的信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瑽瑢大大方方的展示给他看:“苏霡霂写给我的信,今天是我的生辰。”
“我竟差点忘了。”
辛袂扭头对着门口的两个人说:“去准备长寿面。”
红蓼赶紧把绿萼拉走了,她们合上门的同时,瑽瑢把信往他面前一推:“你不想看看里面写了什么吗?”
“表兄写给你的家书,我有什么好看的。”辛袂摇了摇头,想去斟一碗茶。
瑽瑢在他身边说道:“你当然不会想看了,这不是你准备的吗?”
辛袂的手一顿,缓缓收回来,一言不发。
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再抬眼时,瑽瑢发现自己已经不认识他了。
“你为什么想杀我?”
“我没有想杀你。”
辛袂看着她额前柔软的头发,似乎还想再摸一摸,像他以前喜欢做的那样:“我只需要沈玦瑢死就够了。”
“她知道了我的太多秘密,留着她不安全。”
“你的哪些秘密?”瑽瑢紧紧盯着他:“其实疏竹也是你的人,对吗?”
辛袂没有说话,他也没有直视瑽瑢的目光,瑽瑢胸口一窒,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其实,你是李唐王室的人,对吗?”
“你一开始想娶我,是因为我是丞相府的女儿,而沈玦瑢却早已有了婚配,后来你设计害死了我的父母,却还对我一往情深,是因为你知道先生喜欢我,而我如果嫁给他,会给你带来危害,如果我嫁给你,不仅可以成全你痴情的名声,也能让你把你的所有把柄都掌握在你身边,对吗?”
辛袂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冷冷清清的,瑽瑢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从他的嘴里听到这样的声音。
不,或许她是听过的,从他们初识,辛袂在丰乐楼上打发前来引路的闲汉那时。
原来一切早有破绽,只是她没看清罢了。
辛袂说:“对。”
一个字就回答了瑽瑢三个问题,枢密使可真大方。
瑽瑢忽然觉得自己在追寻的一切所谓真相都是没意义的,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辛袂:“最后一个问题,你喜欢过我吗?”
这个问题,辛袂沉默了很长时间。
“我可能是喜欢过你的。”瑽瑢摇摇头:“可也仅仅限于喜欢吧,我看见你会脸红心跳,看不见你会想念,我怀疑过先生,也没怀疑过你。对了,沈玦瑢,她也是喜欢你的。”
辛袂的手渐渐收拢成拳,捏的指节发白,又松开来。
他也站起来,这回他终于肯看一眼瑽瑢了。
“我只喜欢对我没有威胁的人。”
瑽瑢感觉胸口突然传来剧痛,热量和力气都从那里源源不断的散去。她低头看时,发现在心口的位置插了一把匕首。
这匕首可真亮啊,闪闪发光的。
眼前的场景开始颠倒混乱,她几乎都要认不出眼前的人来。
一切好像她反反复复做的那个梦魇,她的血染红了一切,她的眼前始于黑暗,归于黑暗。
她亦如往常一样沉沉睡去,与梦境融为一体。
好像故事从没开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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