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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可终于放下心来,浑身轻松,只觉得肚子咕咕作响,埋怨说:“都怪你,朕急匆匆地出来找你,都没用多少午膳。”
方文渊笑道:“陛下你等着,我去厨房偷点东西来吃。”
萧可童心大起:“我和你一起去。”
说着,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跑到厨房,掀开灶台上几个盖子,都是空荡荡的,只有蒸笼里还有两个开口笑,中间还镶着一颗大大的京田玉枣。两个人一手一个,又偷偷溜回了后院,躺在软榻上,乐不可支地啃了起来。
“文渊,文荇怎么一点儿也不象你,要是她有你的一半,朕前些天在早朝的时候也不会这么狼狈。”萧可感慨说。
方文渊一怔,说:“陛下,舍妹自幼受宠,娇惯任性,你多担待些。”
萧可长叹了一声说:“文渊,不瞒你说,原本我是想着要好好对她的,可是,每次看到那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一想到你生死不明,我的心就象刀扎一样。”
方文渊笑了笑说:“陛下,看来舍妹要恨死我了,因为我这个不成器的兄长,害得她不能和你琴瑟和鸣。”
“她敢!”萧可忽然想起了方文荇那日说的话,要是让他知道他在自己妹妹的心目中就这种用处,他一定要伤心难过的。
“陛下,你若是有喜欢的人,就不要顾虑舍妹了,我都听说了,皇后无子,必是德行有亏,祖父和小叔都已经上折请陛下另立新后了,陛下就不要再有所顾虑。”方文渊垂下了眼睑,淡淡地说。
不知怎么的,萧可觉得他的声音里有着浅浅的忧伤,不由得心里一紧,低声说:“不,文渊,朕一定会想出个两全的法子,你不要为文荇担心。”
方文渊倏地转过脸来,直视着萧可,说:“陛下,你既然不喜欢她,何苦再拘着她,也拘着你自己,深宫寂寞,如果没有心爱的人作伴,必然度日如年,陛下,你就放舍妹到她该去的地方吧,立你自己喜欢的人为后,我不会怪你的。”
萧可愕然,隐隐的,他好像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过了一会儿,他闷闷不乐地说:“文渊,这样的话,你就不是我的大舅子了。”
方文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底忽然不能抑制地泛起一阵水光。他转过脸去,揪了几根草,掩饰着笑了一笑,说:“陛下,就算不是大舅子,臣不是还在你身边,难道还会有人因为这个看不起臣不成?”
萧可扒着他的脑袋,气急败坏地说:“文渊,我们这不过就这么一说,你就难过成这样了,要真废后了你还不得伤心死!不行,朕不答应了。”
“陛下,”方文渊的喉咙有些发堵,哽声说,“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在感慨世事无常,要是有一天,臣做错了事情,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萧可惊愕地看着他,沉声说:“文渊,你放心,不管你做错了什么,只要你好好地和朕讲,朕都不会怪你的。”
方文渊忽然悲从中来,伏在地上,哽咽着说:“陛下,臣不求什么,如果有一天,臣做错了什么事情,请陛下万万不要迁怒于我的家人,要杀要剐,就让文渊一人担当吧。”
萧可心烦意乱,跪坐在软榻上,把方文渊扶了起来,说:“你好好的抽什么疯,我答应你,就算你犯了天大的错,也一定罪不及你家人,这样总行了吧?”
“多谢陛下。”方文渊抬起头来,破涕为笑。
萧可的胸口仿佛被捶了一下,只见那双自幼看惯的双眸浸了水,俨如一块上好的琥珀,晶莹剔透;又象那千年的冰泉,幽深灵动,仿佛能将他的魂魄都吸入泉中。顿时,他的心不听使唤地怦怦乱跳起来。
“陛下,陛下你怎么了?”耳边传来方文渊焦急的呼唤声。萧可狼狈地站了起来,慌里慌张地说:“朕,朕想起还有要事没有处理,朕先走了。”说着,他紧走了几步,回头一看,方文渊愕然站在那里,一脸的不知所措。
他勉强稳了稳心神,笑了笑说:“明日得空了朕再过来,你且在家好好休养着,别太累了。”
萧可坐在马车里一路急行,随着颠簸的马车,他的心里七上八下,反复安慰自己:一定是近几日为方文荇的事情忧思太多,所以把文渊和文荇两个人有点混起来了。浑浑噩噩地回到宫中,萧可正好碰见杨名一脸凝重地回来复命。
“陛下,那个田景文身手不凡,是臣小看了他。”
“怎么,人跟丢了?”萧可淡淡地问。
“没有,人没跟丢,只不过他发现了,又甩不掉臣,于是就带着臣一直在京城绕圈,”杨名颇有些羞愧。
杨名是前中郎将言非默一手带出来的,又得过高人指点,天资聪颖,骨骼奇佳,轻功和剑法都属上乘,原本是太子府的暗卫队长,萧可登基后将他由暗转明,任御前一等侍卫。
“后来呢?你们俩就拧上了?”萧可问。
“是啊,臣憋了一口气,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到了最后,他也没法子,只好问我想要干什么,我只说想看看他住在哪里,我家公子想找他聊聊。”
“他说什么?”
“他带臣去了他住的屋子,就在城北,屋子也不大,屋里只有两三个仆人。”
萧可沉吟片刻,奇怪地问道:“他不是大楚人么?怎么不住在客栈,反而在大衍置了屋子?”
“他说是方公子送他的,说方公子亲手帮他置办的家俱,帮他选的花草,帮他找好仆人,实在对他太好了。”杨名挠挠脑袋,“奇怪了,他和我说这些干嘛?”
萧可的脸色微微一变,说:“他是说给我听的。李公公,叫内务府置办些礼物,明日,我去拜会拜会这位田公子。”
田景文的屋子隐在一排民居之间,若不是杨名带路,萧可还真想不到大楚的名门之后会栖身在这里。屋门开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僮走了出来,颇有些诧异地打量了他们几眼,刚想问话,屋子里传来田景文的声音:“田七,贵客临门,赶紧请进来吧。”
萧可缓步走进了院内,只见里面种了几株翠竹,摆着一张石桌和几根石凳,田景文从屋里迎了出来,含笑说:“言兄登门,蓬荜生辉,寒舍简陋,多有得罪啊。”
萧可摆摆手,手下人立刻走上前来,把一个箱子放在了院子里。“田兄,这些是小小礼品,多谢田兄救了文渊,又对文渊多方照拂,我感激不尽。”
田景文瞥了一眼礼品,不置可否,只是笑着说:“言兄里面请,时辰尚早,我们慢慢聊。”
杨名想要跟着进去,萧可摆了摆手,把他留在了外面。
屋里布置得十分简洁、雅致,侧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了一个仕女的背影,立于山水之间,怅然远眺,仿佛在期盼着什么。
萧可仔细地看了看边上的印鉴,心里松了一口气。
田景文见状笑着说:“言兄,这是我在宝启斋所购,是张翰之先生的一副仿品。”
萧可点点头说:“其实田兄如果喜欢张先生的画,我那里倒有几幅,都是以前文渊送给我的。”
“言兄好意,在下心领了,其实我就是喜欢这幅画的意境,能让我想起很多东西。”田景文有些感慨。
萧可沉吟片刻说:“田兄,不瞒你说,昨日家仆告诉我,你出身名门,又身有天纵之才,为何不在大楚建功立业、出将入相,反而栖身在这小屋之中,流连在大衍呢?”
萧可这样坦诚相询,让田景文颇有些意外,他想了想说:“言兄倒是个痛快人。实不相瞒,我生性不愿被人束缚,只愿寻一知己,纵情山水,潇洒天下,偶尔行侠仗义,扶贫济困,也不枉白来这世上一遭。”
“田兄此言差矣,你行侠仗义,救的只是一人、百人,但你出将入相,救的是天下之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萧可淡淡地说。
田景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言兄高见,在下佩服。只不过我只是一个俗人,尚有一心愿未了,待我了此心愿之后,再思虑为国为民的大事。”
萧可下意识地觉得他的心愿一定和方文渊有关,不由得心里颇有几分焦躁,试探着说:“田兄的心愿莫不是要找一个心爱之人相伴左右?要不要我帮你参谋参谋?”
田景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避讳,点头说:“言兄怎么好像我肚里的蛔虫,唉,我喜欢一个人很久了,只是她一直心有牵绊,不愿和我倾心相对,我也不敢造次。”
“哦,居然有这样的女子?连田兄这样的英才都不放在眼里?”萧可心里着急,恨不得立刻从他嘴里得知他的心上人是谁,然后尽快把他们俩打包成亲,赶回大楚去,再也不要留在方文渊身边。
田景文叹了一口气:“她不愿我提及她的名字,总而言之,此事希望渺茫,我现在只求老天开眼,赐我转机。”
萧可不由得怔了一下,也不耐烦多绕圈子,直截了当地说:“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问了。只是不知道田兄还会在此地盘桓多久?”
田景文唰地一下打开了折扇,笑嘻嘻地说:“说不准要住一段时间,我喜欢和文渊呆在一起,又轻松又自在,两个人饮酒作画,谈天说地,抵足而眠,真是说不出的惬意啊。”
萧可只觉得一股浊气上涌,淡淡地说:“田兄,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既有意中人,又只是外来之客,而文渊可是生在京城,长在京城,他已经年过二十,以前因意外耽搁了,现如今必定即刻娶妻生子,你这样,只怕对他的名声不好吧?”
田景文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笑着说:“有什么不好?莫不是文渊和言兄抱怨什么了?”
“田兄,你风流倜傥,不要把那些用在红颜知己的手段用在文渊身上,要是有什么流言传了出去,你让文渊怎么在京城立足!”萧可冷冷地说。
田景文怔了一下,指着萧可哈哈大笑起来。
萧可微愠:“你笑什么?”
田景文直笑得喘不过气来,半晌才扶着腰,断断续续地说:“言兄,文渊不能在京城立足,正好和我一起回大楚,我和他成就一段佳话。”
萧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田景文敛了笑容,直视着萧可,脸色忽然变得无比郑重:“言兄,如果文渊喜欢我,我愿为他抛弃所有,不论他是男还是女,是美还是丑。”
萧可脸色铁青,一字一句地说:“难道你说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女子?难道你居然喜欢文渊?”
“那又怎样?”田景文语含讥诮,“言兄,你这么紧张文渊,莫不是你也有这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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