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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宁, 见信如面。”
唐宁仅只看到这一句话,就已经红了眼眶。
“此信写在我被解冻后的那段时间,如果露西亚带着远航者飞入虫洞,我们将一起死去, 如果她的计划成功被阻止,这封信终究会来到你手上。
早在当初,我发现露西亚具有叶瑟琳意识的一部分,并且对飞船怀有恨意的时候, 就知道自杀是我唯一的结局。对此,我并无异议,因为造成这件事情的一切原因,在当初发生的时候, 我都做出了必定会做出的那个决定, 最后走到如今的地步, 并没有遗憾或悔恨,只是有些放不下你罢了。
我记得第一次看到你那天, 是在IMO的赛场外, 你还很小, 英国队那一年最惊人的天才,久仰大名。第二年你变成同校的学弟, 与我们慢慢熟识。再后来,在飞船上同一批次苏醒, 我接下了你的监护权, 你也非常出色, 露西亚项目一直是第五区的骄傲,正如我一直以你为骄傲。
每当夜深人静,凌静与叶瑟琳的身影总是在我梦中徘徊,我既无法保护自己的爱人,使她免受精神的折磨,又已经辜负了她临别前的嘱托,使叶瑟琳在无尽的长眠中死去。一个人的命运中最痛苦的便是明明每一步都做出了该做的决定,但还是走向一个无法挽回的结局。
在地球上时,阿德莱德总是活泼任性,我和林斯常照顾他,到了飞船上,却换成他整日担忧我们的精神状况。但是,有些事情确实无法忘怀,压抑和痛苦总是如影随形,我已经长久没有感到愉快或欣悦,即使能够放下对凌静的怀念,也无法再生出新的热情。
因此,有些你想要的东西,我无法给予,非是不想,而是不能。我既不能使自己接受新的感情,又不愿让你因为要与我这样的人建立关系而陷入痛苦。所以当你成年后,我渐渐与你主动疏远。
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这个举动到底是对是错,是否为你带来了更大的伤害。每当看到你因为我的疏远而伤神,我总会感到同等的痛苦。有些时候,我会想起你十八岁之前的那些晚上,我在画图,你坐在对面敲代码,或是做数学,不会的地方会问我,到了睡觉时间,你总是不愿去睡,直到我强行关灯。
如果时间能倒流,我愿意回到地球上的学生时代,或是飞船上,仍与你共同生活的那些年。你的生日是六月十七日,喜欢白色,喜欢葡萄味,而不是草莓,其实我都记得,如果能再来一次,或许会做出另外的选择。
然而时间总是向前,我已经别无选择,只有在最后的时候说出这些,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一切都是因为我无法与自己坦诚相待。
远航者的未来,有许多人为之奋斗,我并不担忧,林斯或阿德莱德得知我的死讯,也都能理解我做出这些事的缘由,我在世上并没有什么牵挂,唯独希望你不要为此伤怀。
时间有限,无法再说更多,只希望你在新的家园一切顺利。
人的死亡不过是由有机生命重回无机状态,我已经从过往的痛苦中解脱,回归宇宙,在星辰大海中与你重见。
勿念。”
唐宁看了很久,直到屏幕因为长久的凝固而休眠,在他眼前消失。
他伸手把界面重新点触出来,却已经看不清楚上面的文字,因为眼前的世界已经模糊一片。
他颤抖着闭上眼睛,眼前浮现许多年前,地球上的景象来。
那是在他十三或者十四岁的时候。
那一年的IMO后,不少人都收到了这所大学的邀请函,在全世界所有还在正常运转的学府里,它是最顶尖的那一个,而自己和一起来的队友走散了,站在学校的门口,不知道该去哪里。
来来往往的人群嬉笑欢闹,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他没有办法和人交流,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人交流,在那一瞬间,几乎想要逃离整个世界,连呼吸都不正常起来。
这时候,从校门经过的郑舒看到了他,他们在IMO赛场外有过一面之缘。
“你也来这里了?”他朝自己走过来:“怎么站在这里?”
但郑舒向来善解人意,片刻后,他了然地笑道:“跟我来。”
那天,他们一起吃了午饭,再后来,他们几个渐渐熟悉起来,林斯经常和自己讨论一些数学问题,阿德莱德给自己做过几次心理疏导,他慢慢并没有那么抵触和人说话了——虽然仍然是能免则免。
每个人都很好,但郑舒总是特殊的那一个,或许是因为那天上午的日光太过明亮,而他身上有着终其一生自己都不能拥有的东西——永远那么游刃有余地游走在人群当中,永远可以面带微笑与人随意交谈。
到后来,飞船上再见面,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是,郑舒不知道的一点是,他并没有索要什么。
他喜欢郑舒,并不是想要得到回应,爱护,或是什么别的东西,只是想......对他好而已。
但郑舒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正如郑舒心中到底怎样想,他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人的感情终究太过复杂,是他终其一生都无法真正明了的东西。
可他还是泪流满面,因为这场遥遥无期的别离,与那个呼之欲出但毕生都无法再浮出水面的答案。
薇薇安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脸颊。
唐宁忽然淡淡道:“我一直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没有人愿意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我连一个朋友都不会有。”
薇薇安愣住了。
“不会的,”她认真道,“我就很喜欢唐宁。”
唐宁不说话。
“你的性格不是你的错误,我知道你们人类的上帝就是一台电脑,命运就是一段程序,然后有一个命令,生成随机数,就有了不同的你们,每个人都很可爱,”薇薇安抱紧他道,“但是唐宁最特别,我最喜欢你啦。”
“你喜欢我是因为我创造了你。”
薇薇安哼一声:“不是。”
没等唐宁接着说话,她就又接着道:“但是,就算是这样,我也会一直喜欢唐宁,我有很长的生命,都可以用来看着你,让你好好吃饭,喝水,睡觉,每晚给你断电,然后等你死掉了,我就关闭自己的感情系统......”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从漂亮的小脸上滚落下来,整个人抽噎起来,比唐宁哭得还要厉害:“而且......唐宁也有朋友,凌一和林斯都是很好的朋友,又不是非要有很多很多朋友才行......连郑舒都只有两个好朋友。”
唐宁摸摸她的头发。
薇薇安扑在他胸前嚎啕大哭。
唐宁:......
他笑了笑:“不哭了。”
“郑舒哥哥说希望你一切顺利,”薇薇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你就要好好活着,不许伤心,以后你如果难过......”
她抹了抹眼泪,想了一会儿,道:“那我就比你更难过!”
唐宁:“......好。”
所以说,薇薇安小姐确实如她对凌一所说的那样哄好了唐宁,只不过方式是撒泼和威胁。
*
登陆后的生活非常繁忙,但阿德莱德总是擅长忙里偷闲,这一天,他把自己的朋友们聚在一起,开了一个小型的露天晚宴。
空气中弥漫着新鲜青草的芬芳,远处星空低垂,一片寂静。
他们谈论到很晚,大致都是一些与感伤无关的话题,基地的气氛积极向上,使人感觉又年轻了几岁,直到很晚,人们才散去,只剩下三三两两仍在漫无边际闲谈。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林斯开了最后一瓶白葡萄酒,对唐宁道,“不过也好,我们正好有东西要问你。”
凌一也在他们旁边坐下。
唐宁:“什么事?”
“登陆之前,我和凌一,还有苏汀......都收到了一封信,落款是露西亚。”
他发给了唐宁一份文件。
凌一轻轻道:“你怎样定义露西亚?”
唐宁点开那份文件。
“孩子们,见字如面。
发现它的时候,你们大概已经顺利登陆,开始建立人类基地,希望你们一切顺利。
你们也许永远无法原谅我,而我同样无论如何无法原谅自己。当我作为飞船的系统醒来时,满怀痛苦,对一切充满仇恨,并且在这十年来,没有一刻不活在煎熬中。
若不使背叛者得到应有的惩罚,我将永远无法安宁,而我又时常心慈手软,尝试原谅所有人,也放过我自己。但我已经脱离人类的形体,开始服从程序的规则,这两个念头在我心中纠结拉扯时,两个不同的命令也在我身体中同时进行。
我无法删除自己的想法,因此摧毁飞船与照顾你们的程序一直在无法停止地往下自动运行,导致我做过许多自相矛盾而逻辑混乱的事情,直到最后。
我无意为自己辩解或开脱,只想对这些由于我的想法而生出的事故和悲剧,致以深深的歉意。
叶瑟琳永远爱你们。”
落款却是露西亚。
唐宁仔细将它读完。
“程序确实是这样,只要得到命令,便会一直执行下去,露西亚所做的事情,有时并不是叶瑟琳的本意,露西亚系统和叶瑟琳夫人有时并不能混为一谈。”
唐宁说完,目光仍然落在那句“见字如面”上。
每个人都有难以接受之事,难以忘却之人,也许,这些事情现在不去释怀,将来也永远不会释怀。
“但是,”他听见自己继续道,“都过去了。”
林斯和凌一都沉默了很久。
终于,林斯缓缓重复道:“都过去了。”
他晃了一下杯中的酒,饮下一口:“敬过去。”
凌一将自己的杯子和他碰了一下:“敬现在。”
唐宁同样拿起酒杯。
他看向夜空正中那颗月亮,和月亮周围无数闪烁繁星:“敬未来。”
敬未来。
前尘往事,一饮而尽,过眼云烟。
他们碰杯。
=======番外·十四行诗==========
转眼间,基地建立三年,百废俱兴。
一场连绵雨水后,天空异常高远,白云丰满,阳光明亮。
绿色以这座人类城市为中心向外生长,最初种下的树苗,如今已经可以在地面投下浓荫了。远航者保存的那些动物基因样本也同样派上了用场,经过严格的培育,物种多样性开始渐渐恢复。
由于反物质武器彻底将地球清零,从前的致命细菌、病毒、寄生虫已经彻底消失,谁都没有想到,他们竟然用这种方式克服了数千年来也没有解决的很多医学问题。
总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一件事情。
林斯和元帅又撕起来了。
元帅的心情很不好,第三区陷入死寂。
林斯的心情也并不美妙,第六区陷入死寂。
既然林斯与元帅陷入冷战,第三区与第六区也互不搭理。
凌一出任务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凌一歪了歪脑袋:“?”
上校见他回来,仿佛见到救星:“你终于回来了!救救我们吧!”
凌一:“怎么了?”
“管管你家的元帅和林斯。”上校道:“我现在去个第六区都要心惊胆战。”
凌一不解。
说林斯是他家的,那还有些依据,但元帅叔叔并不是他家的。
他问:“他们又吵起来了?”
林斯和元帅在飞船上的时候,经常因为意见不合,僵持不下,陷入长期冷战。但基地建立之后,林斯专心搞科研,元帅则安心管理军队事务,他们失去了交集,怎么还能吵起来呢?
上校道:“是的。而且这件事情,必须你来解决。”
凌一:“到底发生了什么。”
上校苦恼地挠了挠头:“咱们的基地已经完全建成了,前景一片大好,最近又解冻了一大批人,开始往外扩建。你也知道,咱们的飞船停在基地中心,现在已经用不着了。你出去的这段时间,就有人没事找事,提议把‘远航者’做成一座远航博物馆,里面的设备、建筑、实验室、训练场、武器之类的东西都保留好,再做一个什么虚拟影像技术,重现当时远航者上的生活,以供后人参观。”
凌一点点头:“挺好的。”
“好你个大头鬼。”上校脸上出现了窒息的神情,“要重现远航者上的生活,做虚拟影像,就要写剧本,比如我就选择在咱们‘limitless’的训练场玩骨骼,阿德莱德想在自己的办公室看书。”
凌一颇为好奇,问:“林斯呢?”
“事情就坏在这里,”上校说道,“林斯想在解剖台上解剖你。”
凌一:“!!!”
“后来,写剧本的人表示,这个场景过于血腥,不适合在博物馆中进行展示。林斯退而求其次,选择给你抽血。”
凌一:“???”
上校又道:“苏汀对林斯说,凌一可能并不愿意这样,林斯退而再求其次,变成和你一起看星星。”
凌一有点满意,笑了笑:“还好。”
“不,并不好,”上校道,“元帅想要在他的办公室中,和你一起玩战争沙盘。借此表示他对远航者的下一代的关爱之心。”
凌一想了想,道:“似乎也可以。”
“你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上校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所以,你是想和林斯一起看星星呢?还是和元帅一起玩战争沙盘?我在你还没有回到基地前特意提前找你,就是为了让你做好准备,不要因为不当的回答而送命。”
这是一道送命题。
凌一陷入思考。
然后他问:“既然是虚拟影像,那我不可以既陪林斯看星星,又和元帅一起玩战争沙盘吗?”
“这显然不行。”上校道,“他们会认为你的态度过于敷衍。”
凌一:“......”
他又想了想,说:“可是我肯定是要和林斯看星星的。”
“那请你思考一下如何安抚元帅。”
凌一道:“我先去找林斯。”
上校用关爱的眼神看着他:“去吧。”
凌一向中心基地走去,一边走,一边和林斯发消息,问他在哪里。
林斯发了个定位,显示他在实验室。
凌一轻车熟路地过去,推开虚掩着的门:“林斯!”
林斯放下手中的试管,被凌一扑在了座椅上。
凌一结结实实地抱住林斯,把脑袋埋在林斯的肩膀上,嗅了嗅熟悉的冷淡木香,又咬了几口,咬完道:“想你啦。”
林斯揉了揉他的头发,问:“任务怎么样?”
“完成了。”凌一道,“我把任务报告发给你,感觉那里可以做第二基地。”
林斯:“嗯。”
凌一问:“你和元帅吵架了?”
林斯重新拿起试管,滴了几滴蓝色试剂进去,轻轻晃着,然后道:“中老年男人不切实际的占有欲,我建议他重新组建家庭以满足无处安放的情感需求。”
一个月没见,林斯说话还是这么毒。
凌一道:“可是元帅也很孤单,希望有人和他一起玩战争沙盘。”
林斯挑了挑眉:“元帅声称你小时候经常在他的办公室和他一起摆沙盘。”
“其实是的,”凌一道,“我爸爸的办公室就在元帅隔壁,所以我有时候会去找元帅。”
林斯:“嗯哼。”
凌一正思考措辞,试图进一步和林斯表明自己和他一起看星星的决心。就听林斯道:“我实际上并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只是看不惯他的态度。”
然后又补充:“我认为元帅也是出于这种心态,他的重点并不是要和你一起玩沙盘,而是不想让我得偿所愿。”
凌一:“?”
你们多大了?
为什么心理年龄在这两年越来越小?
不,重点不是这个。
他绝望道:“难道不是因为你们爱我吗?你不爱我了吗?”
“爱你。”林斯口头安抚了一下。
口头安抚显然并不能使凌一满意,他正打算索取更多关爱,通讯手环就响了。
是元帅的信息。
林斯挑了挑眉:“嗯哼?”
凌一感觉生活很灰暗。
他想,他体会到了地球上的男人经常遇到的一个困境:在关系恶劣的妻子和母亲之间左右为难。
虽然性别有点不大对,但是灵魂是一样的。
他点开元帅的消息。
消息很简短,是让他过去一趟,交一下任务报告。
然后批评了他回到基地后不及时汇报任务进度,而是跑到第六区找林斯的恶劣行径。
林斯也看见了消息,懒懒道:“去吧。”
凌一扁了扁嘴,伸手去抱林斯。
林斯笑了一下任由他抱着,语气放轻了一些。
“元帅选择沉睡了,很快就会进行冷冻。他在告别人世之前希望以另一种形式活在飞船,并且想要有人陪伴,我可以理解。”
凌一道:“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林斯道:“毕竟我们和第九区约好的沉睡时间也要到了。”
他们最后一起去见了元帅。
奇怪的是,凌一感觉到,当自己在场的情况下,林斯和元帅的关系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一样剑拔弩张。
他由此悟出了一个真理,一个面临左右为难困境的人,应当避免长期离开家庭,这样,他们就会维持虚假的表面和平。
人的生活经验,果然是要逐渐积累的。
在自己在场的情况下,他们顺利达成了一致——除去一些特殊场景,比如远征者起航、与露西亚的最终决战这些意义特殊的时刻外,远航者博物馆中的虚拟影像将由飞船上平凡的一天组成。
这一天,凌一先和林斯一起吃了早饭,并被林斯喂食,然后去“limitless”训练场进行日常训练,下午和元帅一起玩战争沙盘,接受元帅的教导。
晚上,在b42平台和林斯一起看星星,读一些浪漫的诗歌,然后回房睡觉。
元帅道:“姑且合理。”
林斯道:“勉强可以接受。”
凌一不敢吱声。
从元帅的房间出来后,他们去了远航者,按照方才的计划生成影像。
远处,星云璀璨,如同大片丝绸上流动的碎钻。
他们对坐,望向舷窗外,b42平台流淌着轻缓的音乐,是贝多芬的《春日奏鸣曲》。桌上有一个花瓶,瓶中插着一枝玫瑰。
凌一看着那两个人,对林斯道:“我们会永远在这里吗?”
林斯道:“会。”
凌一道:“这是我最喜欢的场景。”
——这一幕,林斯带着他望向无垠温柔星海的一幕。
自这一幕起,他知道这个世界广阔又美丽,宇宙荒芜一片而又生机勃勃,他由此不再懵懂无知,并在此后的生命中与无垠星海为伴。
——林斯则是这一切的开端。
林斯许久没有说话,过一会儿,才道:“我也是。”
——虚拟影像的时间开启在诗集被打开的那一刻。
女解说员温柔的声音响起:“这里是远航者历史纪念博物馆第五十六处影像点,一个安静的夜晚,音乐、玫瑰与星星。无尽远航的基调是未知与绝望,过程充满艰难和危险。然而我们对无垠星海的向往不曾消失,人类内心的温柔同样从未磨灭。”
影像里,凌一收回望着星海的目光,看向书页,他目光温柔,声音轻缓,如同一杯使人微醺的淡酒。
“你在不朽的诗篇里与时间同存……”
乐声与念诗声缓缓流淌,淌过花瓶里那支玫瑰,与玫瑰花瓣上晶莹璀璨的露水。
林斯看着它,继而抬头,看向凌一,轻轻勾唇一笑。
凌一似有所感,与林斯对上目光,他也笑了笑,看着林斯,继续将诗篇读完,眼中好似有无边的星海。
“只要这一天尚有人类,或人有能看见的眼睛,
这诗将长久留存,并赋予你永葆青春的生命。”
一个年幼的女孩子扯了扯解说员的衣袖:“他们沉睡了么?”
解说员回答:“根据记录,是的。”
女孩子道:“那他们还会不会醒来呢?”
解说员拉住她的手,望向舷窗外的夜空,道:“或许他们已经在我们的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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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某一年的念念不忘
2543年,十月,秋日阳光落在窗棂。
空气里是奶油和甜点的气息,
“奶油要到七分不流动的状态,有一些纹路最好。”叶瑟琳温柔的声音响起来,质地像枫糖。
凌一手中握着银白色的打蛋器,在奶油碗里搅来搅去。
似乎总是达不到想要的状态,他扁了扁嘴:“为什么非要这样?”
叶瑟琳给烤箱设置好了时间,看向他,微笑答道:“林斯告诉我的。”
她不提林斯还好,一提林斯,凌一就蹙起了漂亮的眉:“可是说好我回到家里能见到林斯的。”
叶瑟琳摸了摸他的头发:“任务很突然,他要去完成学业。”
凌一咬着下嘴唇,没说话,闷闷不乐地继续搅拌奶油。
叶瑟琳道:“你手里拿的东西他也用过。”
凌一看了看手中银色的、细长的打蛋器,这才好像高兴了一些,眉头舒展开来。
烘烤完成,放凉后,淋上雪白的奶油。
午后的小茶厅里,阳光给凌一的头发镀上一层金色的微光。
“去年也是这样,”他说,“我从洛杉矶回来的时候,他刚刚动身去德国。你经常对我说林斯,说他天才、温柔又好看,但我连他的样子都没有见过。”
叶瑟琳弹了弹他的额头:“为什么不和他视频通话呢?他也知道你。”
“不要,”凌一答得很快,“在现实里见面才算见了。”
“所以明年呢?”凌一仰头望着叶瑟琳,他的睫毛很长,眼睛是漂亮的黑,像猫:“明年我会见到吗?”
叶瑟琳抚着他柔软的黑发,她湛蓝的眼睛里仿佛有一片神秘的海洋。
“你今年十四岁,还是个小朋友。”她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但一个人的生命中,什么都会遇到。”
凌一小声道:“但我现在只想见见传说中的林斯。”
叶瑟琳笑。
甜蜜的空气里,凌一听见她道:“会见面的。”
凌一笑了一下,转头看向无限高远的天空,白云在上面游荡,聚集,又流散。
他想了想叶瑟琳的话,他今年十四岁,还有好多年,无法预见的好多年。或许有战争,或许是和平,或许,远方,不可触及的远方,在等着他的,是他有限的想象无法编织出来的故事。
少年人的眼睛无法穿透时光的雾霭,但看着阳光在云层上闪烁着的那一点金色的微光,他感到一种轻烟般的怅惘。
一个人的生命中,什么都会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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