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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酒会对于许煦和同桌免费来吃喝的同行们来说,有些过于漫长了,桌上已经开始无聊到吃第二轮,整个宴厅的喧声笑语仍旧没有减弱的趋势。这些站在职业领域金字塔上的拼命三郎们,在社交场上的精力显然也异于常人。
许煦桌上的八卦已经从钻石精英到了某某大牛的正室小三如何和谐相处,她也从兴致勃勃渐渐听得有些兴趣缺缺了,百无聊赖转头扫了眼宴厅中央,很快就又看到了正在和人谈笑风生的柏冬青。
那一桌人正聊得热火朝天,显然是不知何时结束。
许煦思忖片刻,拿起背包起身,找了个舟车劳顿赶回来太累的借口提前离席了。
她确实很累,这是她工作几年来,出差最久的一次,整整半个月。虽然工作让她拥有成就感和快乐,但她到底不是一个太能吃苦的人,所以这半个月一个人在外头,多少有些煎熬。
柏冬青是二十分钟后和一众同僚们告别的,他见许煦那桌很热闹,只是自己要找的人不在座了,以为她是去了洗手间,便发了条信息给她:我在停车场等你。
手机没有回应,他猜想可能她没看见,便一个人先去停车场等着了。
这个时候酒会的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出来取车离开,有认识柏冬青的人看到他站在车边,笑着打招呼:“等人啊?柏律师。”
“嗯。”柏冬青点头,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在绒面小盒子上不由自主摩挲着。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许煦的回复,却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说说笑笑走出来。他将手从裤袋里拿出来,皱眉朝那几个人看了看,确定没有自己都要等的人,便迈开长腿走过去,和杜小沐打招呼:“杜记者!”
杜小沐刚刚喝了点酒,有些微醺,看到英俊的男人叫自己的名字,完全忘记了矜持,大喇喇回道:“柏大律师!”
柏冬青走过来,礼貌而温和问道:“许煦没跟你们一起吗?”
“许煦?”杜小沐有些愕然,“她已经走一会儿了啊!你找她有事?”
柏冬青摇摇头:“那你们注意安全,再见。”
看着他折身走开,杜小沐摸摸头,看向旁边的赵昊:“听大律师语气,和煦儿挺熟的啊!怎么没听许煦提过?”
赵昊耸耸肩:“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她男朋友也是华天的吧?”
坐上车子的柏冬青,从裤袋里拿出那个小小的红色绒面盒子。打开时,小盒子发出砰地一声轻响。
里面是一枚铂金钻戒,在车内暖黄的灯照下,闪着润泽剔透的光芒。确定自己升为律所合伙人那天,他就跑去了商场挑戒指,一连挑了三天,才选中了这款。
饶是这样,他也还是有些忐忑,不确定她会不喜欢。
他盯着戒指看了会儿,低低吁了口气,将盒子小心翼翼收好。
回到家里,已经十一点多,屋子里一片黑暗,只有卧室散发出一点暖黄的光芒。柏冬青轻轻推开卧室门,默默看了会儿床上熟睡的女人,然后才蹑手蹑脚去了浴室。
许煦睡得并不是很熟,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有一双眼睛一直凝视着自己,刚迷迷糊糊睁开眼,便陷入咫尺间一道深幽而灼热的目光里。
“回来了?”她瓮声瓮气问。
柏冬青怕扰到她睡觉,上床时动作很轻,然后便这样一直一动不动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仿佛时间都在在这凝视中静止了。
他已经两个星期都没看到她了。
“吵醒你了?”见她睁眼,他终于抬起克制许久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柔声问,“出差很累?瘦了很多。”
许煦半阖着眼睛任由他抚摸,胡乱点头:“有点。”
她睡着的样子乖顺得让柏冬青胸口发热,抚在她脸上的手,不由自主往下滑动。
许煦本来是没有这方面意思的,但在外孤枕难眠半个月,这熟悉的温暖和气息,让她着迷又眷恋,在他的抚摸下,忍不住阖上双眼舒服地哼了哼,像是撒娇一般。
柏冬青不再犹豫,吻上那张他刚刚觊觎许久的红唇。
这是他的女人。
一个黏缠濡湿的吻结束,许煦白皙的脸潮红一片,嘴唇微微张开,急促地喘着气。
柏冬青伸出大拇指,抚摸了摸她染上水迹的红唇,将她抱在怀中,轻车熟路地覆上去。
*
这是半个月以来,许煦睡得最好的一觉,醒来已经快九点,坐起来睁开眼睛,久违的舒坦感,几乎让她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她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下床趿着拖鞋来到客厅,安静的房内只有厨房内发出的声音。她默默走过去,靠在门框边,看着里面那道专注的背影。
柏冬青个子很高,看起来有些清瘦,但许煦知道在他的衣服下,也有不算太单薄的腹肌,这得益于他良好的生活作息和运动习惯。
他应该是自己见过的自制力最好的男人,从学习工作到健康管理,自制力好得几乎有些刻板,以至于在经历种种后,她不得不开始怀疑,他的感情其实也不过是源自于良好的自制力和习惯。
习惯真不是一个好东西,就像是这半个月在外地,在孤枕难眠的长夜中,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审视和思考这段太顺理成章的关系,但回来第一晚就又沉溺于他给的缱绻中。
忠诚于本能和欲望本身无可厚非,可她忠诚的欲望却只与他有关,在一千多个日子的亲密相处中,这已经成为她的习惯。
同样成为习惯的还有他对她的关怀和照顾。这么久以来,她一直享受着这些习惯,心安理得,是因为这个人是柏冬青,是她愿意将生活分享给他的人。
对于柏冬青来说,这应该也是他的习惯。但这种习惯大概也许应该并非得限定在她这个人,而很大程度上或许只是是源于他异于常人的责任心和良好的自制力。
专心搅拌粥的柏冬青终于觉察门口的动静,转头看向她,微微弯起嘴角,柔声道:“早餐马上就好了,你快去洗漱。”
许煦朝他露出一个略带惺忪的笑容,点头。
今天是周末,早餐丰富得有些让许煦咂舌,滑蛋牛肉粥,土豆丝饼,爽口的凉拌小菜,还有鲜榨果汁。
“你几点起来的?早餐而已,做这么多你也不嫌麻烦。”许煦夹起两根凉拌青笋丝送入口中,微微笑着问。
柏冬青道:“很久没做了,今天正好周末有空。我看你出差半个月,瘦了很多,是不是在外面没吃好?”
许煦心中微微一动,抬眼看他:“还好,就是毕竟在外面,饮食不太规律。”她转移话题,“对了,听说你升了合伙人。”
柏冬青露出一个略显羞赧的笑容:“也是前几天才确定下来的,之前还没确定就一直没告诉你,怕空欢喜一场。”
“恭喜你啊!在咱们市里的几个大所,你应该是最年轻的合伙人了吧?”许煦笑着看他,她是真的替他高兴,那个聪明又努力却不争不抢的谦逊男孩,本来就该闪闪发光。
只是她习惯了这种熨帖而安稳的相处,以至于忽视了他什么时候早就在人群中变得耀眼。
“运气好罢了!主要还是多亏了陈老师的栽培和提拔。”陈老师是华天的高级合伙人,也是之前一直带着柏冬青的金牌律师。
他抬头看她,语气真诚道,“说起来我运气还真是挺好的,一路来总是遇到帮助我的人。”
运气好吗?许煦觉得,如果把他的人生际遇归结于运气好,实在是有些荒谬了。这几年他对工作的投入,别人不知道,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他似乎一直是这样,总是习惯将世界给予他的那点其实很细微的善意扩大。
许煦笑:“反正我替你感到高兴。”
柏冬青嘴角弯了弯,神色莫辨地看了看她,低下头喝粥,手伸进家居裤的口袋里,摸了摸那个绒面小盒子:“做了合伙人收入会高很多,应该很快就能实现财务自由了,生活总算能安定下来了。”
许煦道:“那很好啊!”
柏冬青沉默了片刻,试探开口:“许煦,你希望我们现在的关系能稍稍有一点不一样吗?”
许煦怔了怔,放下勺子,抬头看他,冷不丁道:“我们单位下个月会搬到北区那边,我打算跟着搬过去,上班方便一点。”
柏冬青对她的跳跃没有马上反应过来,片刻才回神:“是吗?那我们这段时间去看看房子,干脆买个大一点的,以后就住在那边。”
许煦犹疑了片刻:“我的意思是我自己搬过去,你律所在这边,跟我搬去北区太麻烦。”说着顿了片刻,“房子我爸已经给我买好了。”
柏冬青似乎没太听懂她的话,抬头定定看着她,黑沉沉的眼睛闪动了动,有些无措。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他其实是隐隐知道的,几个月前她去华天遇到了姜毅,以及后来又去了姜毅的婚礼,她虽然没有说过什么,但对他应该是失望了。他本来想解释,但不可告人的私心,让他无从开口。
许煦看着他的眼睛,那干净诚恳的眼神,让她有种自己在欺负人的错觉。可就如他说的,是时候让两人的关系稍稍有点不一样了。正是因为他做得太好,好到她必须让他从这种惯性中跳脱出来去,然后忠于内心的去审视这段关系是否是他真的所要。
也许是她对于爱情还是有天真的幻想,她希望自己爱的人,亦是出自真心爱自己,而无关乎其他。
她摇摇头,沉默片刻,忽然冷不丁问道:“柏冬青,如果当初不是我主动,是不是现在坐在你对面的女人,换做其他任何人,也并没有差别?”
柏冬青抿唇看着她,然后垂下眼睛,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慢慢从小盒子移开,抽了出来。
许煦继续道:“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连姜毅都没有告诉,不就是因为你内心对这段关系感到不确定吗?”她努力装作轻松的模样笑了笑,“这个世上男女之间一段恋爱或者一段亲密关系,并不代表什么,也不是睡过了就要负责,你不用把我当成你的责任。善良可以用在很多地方,但用在感情里,那肯定是错误的。”
柏冬青抬头看她:“不是这样的。”
但是后面的话却一句说不出。就在这时,他放在桌面的手机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拿起来接听。
“好的,我马上来!”
简短两句就挂上了电话,他放下碗筷起身:“所里有点急事我得过去处理,你在家好好休息。”
柏冬青换了衣服,走到玄关处,许煦默默看了看他:“你刚刚说得对,我们的关系确实应该有点改变了。”
柏冬青握着门把的手一顿,转过头看向餐厅的人,忽然开口问:“你今天说这些,是因为我让你失望了,还是因为程放回来了?”
“?”许煦愕然一怔,还没回神,柏冬青已经打开门离去。
程放,又是程放?好像某些尘封在旧时光里不再重要的人和事,非要郑重其事地跳出来一般。
许煦无奈地笑了笑,电话信息提示闪动了一下,她随手打开。
是一个陌生号码:小煦,你出差回来了吗?什么时候有空?方便一起吃个饭吗?
她想起这个号码,前几天给她发过短信,只简短说了自己身份,也是说想和她见面,得到她的回复在出差,便没有再打扰。
许煦盯着那条短信怔愣了半晌,回过去:最近都有点忙。
其实也才过去六年,可是为什么青春里曾经浓墨重彩的一笔,现在回过头去想,是那么陌生?
程放!她是真的快要忘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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