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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又是些裘皮、马匹、奴隶之类的,因为我感兴趣的只有宝石,这些就没怎么细看了。当然那一百个姿色上乘的宫女我要留意,看着的确都是美貌的女子,尤其是身量高挑细长、眼睛大而亮丽妩媚,别有一番异域风情。夏侯明瞧我盯得仔细,不由和我解释道:“她们的皮肤太黑了……”
“说的也是啊!女子还是白皙为好……”我很是赞同地点头。
然而匈奴人献上的最后一份贡礼是一头虎,准确的说是一头体格硕大的白虎,那是我们中原人从不曾见到过的颜色。此物一出,席间众人皆连声惊呼起来,那个通晓汉语的左贤王与我们解释道:“……听闻大周以龙、凤、虎、龟为神,龙凤天地难寻,故此送来孔武圣洁的白虎。在我们的国度,匈奴武士们自认为虎的后代,两国差异虽大,崇敬的神物却是相同的……”
大周的确有神兽白虎,但和龙凤一样,真正的白虎只存在于传说罢了。皇家木兰围场那里驯养的兽类,最好不过是寻常的猛虎,却从不曾得到毛皮雪白的虎。不曾想到神一般的白虎竟是产自北地的。
夏侯明点头称了一声好,表示满意。下席的臣子们却纷纷有些惧色,因着那猛虎实在骇人,又比我们在木兰围场中见到的虎更为硕大健壮一些。那几近三米的身长在狭小的铁笼内不住地转着身子,时而伸出利爪狠狠拍击栏杆,或仰天长啸,声响震天。中原人毕竟是甚少见到猛兽的,如此近距离地观赏这样一只虎,畏惧也是正常的。
因着几位皇子里最小的也有四岁了,故而也一同列席。大皇子已经侧身被侍从护住了,我也吩咐宫人将三皇子抱远了一些。至于四皇子早被乳母借故称病,离席告退。
那左贤王看众臣有畏惧之色,面上颇显出几分得意来,又拱手道:“此神物虽勇猛无比,但自幼被驯化,只会听从主人的命令,绝不会肆意攻击的……这铁笼也是黑铁浇灌,绝无法击破……”他说着,果然有两位仆从上前拿了竹竿逗弄,那白虎很是乖巧,时而席地坐下时而温顺地趴下。
此举又引来一片啧啧称奇。
然而在这时候,那训导的仆从突地比划了一个怪异的手势。只见方才温顺的白虎勃然立起,撑起身躯猛地向前一扑,那所谓黑铁浇灌的铁笼一下子就被破了门。
突然的变故使得众人大惊失色,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随着那白虎破门而出朝我们缓缓袭来……夏侯明在那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大呼命令道:“……守军!快来人,匈奴人要弑君谋反!来人……”
大周宫内戒备森严,守卫交泰殿的侍卫至少有百人,又有别宫的守军不断地赶来,只见乌泱泱一群人都抽刀迎了上去,又有大队的人马将那一群使臣和随行奴仆给围了起来。我原本稍稍安心,想白虎再怎样勇猛也敌不过百人,匈奴人在大周的皇宫里,四周都是大周的人马,怎么可能会取胜……
但我想错了。那只白虎根本不是寻常的野兽啊……它眼中似乎根本没有侍卫们,虽然在人们的拼砍搏杀当中被划了两刀血口子,但不足以致命。它丝毫不肯和侍卫们缠斗,即使被划伤也没有“报仇”的意思,竟然竭力地跳跃到三四米的高空越过了人群,向我和夏侯明等人所在的上席扑来。
这简直不是牲畜,而是心怀鬼胎、有着明确而强烈目标的人精!
我心头一震,那空气中的阵阵腥风几乎令人腿脚发颤,那是对于猛兽无可抵御的恐惧……夏侯明一手拉住我,一壁指着旁侧的珺儿对宫人呼道“带三皇子走……”。一个武力内监抱住了三皇子朝外奔逃而去。
更可怕的事还在后头。一个宫女原本是护着三皇子离开的,她却不小心带翻了桌椅,案几倒下时的声响使得白虎放弃我们转向了珺儿。我也不知这诡异的白虎为什么会如此,它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呢……那个武力内监是夏侯明的心腹,极为能干,立即就察觉一丝端倪抬手向那宫女的后脑猛击一掌,一击毙命。
但这时候白虎已经追上了他们,即便内监用轻功飞身而起跑得比寻常人快几倍,也没能快过四条腿的东西。我不顾一切地挣开夏侯明的手奔了过去。
那内监无可逃避,不得已一手护住三皇子,另一手握拳猛击在白虎脑门上。但白虎生受了这势大力沉的一拳却毫无退意,抵着拳猛地一扑,内监惨呼一声倒地,后背已经被血色浸透。
猛虎的利爪足足有两寸,他估摸是丧了命。但白虎根本不曾如寻常的虎狼一般被血腥吸引,而是一爪子巴拉开内监的身体,欲将被压在下面的珺儿挖出来。我无法忍受,踉踉跄跄地奔过去挡在珺儿前。
那一瞬间我堪堪站在了白虎面前,我和这个天底下最凶残的猛兽对视着。我从它的眼睛里看到了死亡。
但我没有死。一支长矛隔空投掷过来,一击扎在白虎的后腰,是夏侯明。趁着白虎吃痛的瞬间,他不顾侍从的阻拦,飞身奔向我。
夏侯明的一击所争取的时间,使得一位队长上前将珺儿捞起,向外奔逃而去。更多的人想要来援救我和夏侯明,却被白虎两爪子拍倒了一群。这白虎太过强壮,方才百人的围剿只划伤它的皮毛,这一次的长矛也只穿透了少许,根本不曾重伤。
无数的侍卫赶了过来,但都一一被击退,白虎不论被划伤多少次都不肯放弃对我们的杀戮。夏侯明紧紧抓着我的手想要带我逃,却再次被白虎一跃过头顶挡住去路……在这种绝望万分的时刻里我终于明白了。白虎想要杀的人是我和夏侯明,还有珺儿三人,它是死死地盯住了我们而不肯放弃啊……至于为什么,是什么东西吸引了它?定是有内奸与匈奴人勾结了!否则他们怎么会这样清楚我们三人所共有的特点,以此来训练白虎……应该是什么气息,使得白虎连素日里喜欢的血腥气味都不看在眼里,却要直奔向我们……
对了,是薄荷啊!宫内只有我和夏侯明用薄荷与沉香混杂的香料,珺儿因为长期与我们在一块,也是薄荷气息最浓的。可惜现在知道这个已经晚了,我和夏侯明的外袍上都用了薄荷熏香,只怪我们没能及时预料到……
匈奴左贤王身旁的人马被围拢,双方恶战,他们因着人数不多已经显露颓势。但那左贤王却丝毫不惧,扬声朝我们大笑道:“周王室!你们命数已尽,哈……我等会就擒身死,但你们挡得住白虎么!”
他说着,看向大殿西侧——大皇子和他的乳母被几个匈奴人缠住了,出不得殿门,守军们正在恶斗。左贤王不禁越发得意,张狂吼叫道:
“魔君!你和你的两个儿子都会死在这里!不妨告诉你,和我们互通的正是你的妾室,复姓司徒,还有那被你覆灭的司徒氏在宫外的残党,他们积蓄力量等这一天……哈,她倒打得好算盘,想要扶你第四子登基,但她以为本王会放过你其中一个儿子么!哈,这样第四子也名声尽毁,只剩了那个病重活不到成年又没有生育能力的第二子!哈哈!老天要亡你们周皇室啊……”
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在左贤王的狂言和白虎骇人的沾着血丝的巨齿面前……怪我,都怪我,我怎么可以忽视了司徒静仪此人。我怎么会被她这些年的安分守己给骗过去,觉得她只是想要尽心抚养四皇子而已。那个女人继承了司徒太后身体里的残忍血液,那属于司徒氏的,丝毫不输于夏侯氏的胆魄与权谋,利欲与野心,残忍与嗜杀……
是了,是我的疏忽啊!当年废后赵氏将我押入宗人府之后,立即开始清除我在宫内的余党,还有旁的哪个惹了她碍眼的人,她都会趁着夏侯明离宫的大好时机一并处置了。当年的文盈盈用一百万两的银票才买回自己一条命,那司徒静仪呢?她为什么能够幸免于难?
依着赵皇后的性子,四皇子染上“巫蛊诅咒”后的结局应该和赵氏对付二皇子手段一样,那就是不治身亡!赵氏为了自己亲生的大皇儿,绝不会留下这个四皇子的性命。但是那孩子活下来了,而且活得好好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当时看似孤立无缘的司徒静仪,有着保护自己的势力!
那就是司徒氏的残党余孽啊……司徒氏是百年的大族啊,当年何等昌盛荣耀,压制皇权,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声威赫赫……虽然被抄家被灭族,但想要尽数清理干净却是很难啊!我所听闻的就包括那至今没有下落的司徒氏三房里两位庶出的公子、还有司徒氏旁支的几个小辈,在政变中他们恰不在京城,从此逃亡天涯……
但此时再追悔已经无济于事,就算将她千刀万剐,我现在却已经……那只壮硕的白虎真是匈奴人费尽心力调教出来的啊,那样强壮,又那样认准目标紧追不舍……此时的白虎已经伤痕累累,却仍不减威猛,我和夏侯明已经避无所避。
夏侯明握住我的手松开了。他也晓得这白虎是绝不肯放过我们,且白虎强壮勇猛,要想将它磨死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他没有再次拿起长矛,而是抽出腰间的短小匕首,在自己左手手腕上划开深重的伤口,动脉的割裂使得他血流如注……然后他猛地扬手,血水纷纷扬扬地洒在了白虎面上。
我大惊地抓住他,嘶喊道:“夏侯明!你在做什么!”然而他没有回答我,他抓起我的衣领将我往侧面狠狠地抛出去,我跌落在两个侍卫的尸身上头,距离他数丈之遥……撞击的剧痛令我昏了过去,在最后清醒的一瞬间已经有许多宫人上前扛起我往外逃,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懂了呀……因为只有我们三个人身上有着薄荷的气息,旁的人无论怎样都无法成为白虎的目标,只能由我们三个中的一人做出牺牲……因为他比我们两个多出了血腥的气息,白虎便会选择他一个人。
但是你这个混账啊……
你将我狠狠抛开,将我独自一人扔下,你这个背弃我的混账。
***
我在无尽的黑暗中醒来。
那是噩梦一般的昏睡。一时之间我的眼睛仍是模糊的,我问面前的人影道:“什么时辰了,皇上呢……”
他伸手把我给提起来了,我恼怒道:“小连子!你这无礼的奴才……”我以为守在我面前的一定是迎蓉或小连子他们。
但是他开口道:“只有一刻钟而已。这里是后殿,你快起来,外头还乱着……”那混账的声音,还有手腕上淡淡的血气。我慢慢看清了他,猛地就睁大了严谨,扳住他的脖颈叫道:“是你呀!你还知道活着来见我啊!!……”
他是站着的,面上的精神头也很好,除了自己割伤的手腕,周身上下好似都没什么伤痕。我因着被他扔出去了,反而磕伤了左膝,爬起来的时候踉踉跄跄地。
我看到他活生生地,完完整整地,却仍是心有余悸。他对我解释道:“咱们的人手很多,白虎再勇猛,也不过是独个的。我这不是毫发无伤么,珺儿他们也都无事……”
我险些落下泪来。那一瞬间漫天洒下来的红色,从他手腕上喷涌而出的血……我不敢再想象了。
他扶住我道:“走吧,咱们出去看看……”
外头的确还乱着呢,这也才过了一刻钟而已。我们在内室里就能听到那左贤王仍然张狂不羁的怒吼:
“天不会容你的,你这魔君……纣王!等匈奴养精蓄锐之后必会卷土重来,不仅要收回我们的千里国土与幽云十六座城池,且还要打到你们的都城……我必亡周国!亡周国……”
他是知道了夏侯明和皇子们都逃脱了,所以才恼羞成怒。但是白虎的吼声已经很微弱了,估计是濒死了。
魔君,纣王……这样子的辱骂唉。也难怪匈奴人会不顾一切地来弑杀夏侯明作为报复,在夏侯明的旨意下,周军侵占了匈奴千里的国土,直逼逐鹿城,这是任何一个民族都无法忍受的。何况匈奴人生性好战。
他们实在对夏侯明恨之入骨。在外敌眼中,被认作是如此可怖而强悍的敌手,夏侯明也是难得的出众帝王了。
王德上前帮着夏侯明扶住了我,一壁道:“皇上您快出去坐镇大局吧。左贤王与匈奴大当户、大都尉等人仍在做困兽之斗,虽不足为惧,但那喊出来的话实在不堪入耳,有损天威。白虎虽受重伤却未死,臣子们都吓住了,无人上前震慑……”
因着脚伤,我们往外挪的速度有些慢。但夏侯明在朝外张望了一瞥后,突地顿住了,浅笑道:“咱们不用出去了吧……或许等一等更好。”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白虎被数十人围拢在中央,浑身插满箭矢无法再站立,只是做临死前的呻吟与挣扎罢了;左贤王仍在破口大骂,扬言要继续攻打、反过来侵占大周的国土。只是他好似忘记了,挑起战争、野心勃勃垂涎中原土壤的人是他们的国家吧。
而在凌乱不堪的交泰殿的上席台子上,一个五岁的小屁孩正抓着侍卫的手爬到桌子上,使得自己看起来和大人一样高。而后他伸手指着被摁在地上的左贤王道:“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
这一声下去,臣子们终于反应过来了,不知谁带头跪地喊了一声道:“三殿下所言甚是!”,继而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激昂的声音:
“诛杀贼子!”
“覆灭匈奴!”
“三殿下英明!”
…………
***
当然我没有放任我儿子在桌子上站着。我还是很害怕的,那未死的白虎距离他只有两丈,鬼知道那凶残的东西会不会最后再扑起来。
我迅速命人将他拖回来了,斥责道“那么危险不可以再出去了”,又很好奇地问他那句话是从哪里看得的。
如往常一样——恰似从前我不厌其烦地命令他说话的时候,他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眉头,吝啬地吐出两个字:“陈汤”。
唔,原来是看了《汉书列传》,那个汉武帝大将陈汤曾说出来的话。
你小子真是跟你爹一样混账啊!就喜欢折腾我!害得我还以为你得了什么不能开口的疾病……原来只是因为懒。
夏侯明对我道:“处理完匈奴的贼人之后,朝堂上定会再次掀起立储的声浪。玉儿,所谓储君,‘立嫡’是最为名正言顺的……”
我突然“咯”地一声笑了起来,仰头瞧着他道:“臣妾想跟皇上讨要乾清宫紫檀柜子第三格里的东西!”
好吧,毕竟皇后才是真正的妻子,而贵妃只是妾室……只有妻子,才有资格被称之为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有这个身份,实在是我们二人的遗憾。
未来再多的艰险又能怎样呢?朝堂政局再如何可怖,我都愿意去承担了。什么外戚,什么左丞相,什么灭族大祸……即使是死亡也无所谓了。
他眼睛里猛地闪烁起惊涛骇浪一般汹涌的惊喜。我淡淡笑着,伸手将脸上一点血色抹去了。你的血已经洒在了我脸上,从那一刻开始,我就下定决心了……
有你在,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害怕。
此事之后,夏侯并没有决定继续征战匈奴。战争劳民伤财,这代价毕竟太大了。
他为那白虎的事情很是恼怒了几日,那种被人算计的讨厌感觉。我笑劝他道:“您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俱到呢。”自然司徒氏早已被处以凌迟。
但我说完这句话,随即就有点眩晕的感觉。他抱住我,十分惊奇地道:“难道咱们又……”
我有气无力道:“我这么能干,好歹给点赏赐吧,皇后又不可以继续加封了……听说金陵的旧皇都是个不错的地方。”我一壁说着,一壁摩挲手上的鸽血玉戒指。
……
***
尾声
或许我真是个很任性的人。我当年那么说,只是一时的兴致罢了,我们毕竟身为帝后……
不过在很多年以后——很多很多年以后,在珺儿成为新皇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很老,他却退了位。
我们去了金陵。但不是在旧皇都的宫殿里,而是去了偏远的农庄。
唉!农活好像不是那么好干的啊!还好我那绣帕子本事没丢,几十年养尊处优下来也还拿得起来……全村里唯一不会使锄头的那个,咱们家儿子又写信来劝了,你真准备继续撑着么?
要不咱就接受二女儿静静【1】的接济吧?唉,不就是一个月一串铜钱么,你至于么……死要面子活受罪!看你那多少年养成的毛病,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啊……
-全文完-
备注【1】:这是人名,而不是形容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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