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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公爵的行程日期,已经出现在了克莉丝汀夫人书房的案头上,陆斯恩答应了罗秀,自己充当“月下的老人”的角色。
迈着轻巧的步子,在宁静的辛西娅区,马蹄声由清脆的踢踏声变成了踩在枫叶上的沙沙声。
经过湘夏丽舍时,戴着白天鹅绒边淑女帽的雅兰斯夫人正走出门外,黑白相间的套裙,修长的美腿裹在柔丝之下,腋下夹着几本课案,她的目光迷离,白色的伯德纹马,在她的小说里,这可是英雄希罗的坐骑。
“雅兰斯夫人,是否有荣幸与你同去多明尼卡神学院?”陆斯恩礼貌地发出了邀请。
雅兰斯夫人压了压帽檐,有些忿恨于驾驭伯德纹马的居然是昨天被自己视为恶魔的男人。
现实就是如此荒谬,只有英雄才能驾驭的天马,却不得不因为烈金雷诺特家的光辉,屈尊于一个仆人的马鞭之下。
美丽的处女学者别过头去,一只小仓鼠正背着小块的苏夫利从铁罗莉花从间仓促跑过,她矜持微笑着拒绝:“马车里是格利沙尔塔小姐吧,今天我是她的考官,不方便同车。”
尽管听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罗秀并没有出来见礼的意思,安静地坐在马车里,闻着辛西娅区枫叶与墨香混合的气味。
陆斯恩摊手表示遗憾和理解,没有多说什么,轻轻扬鞭,伯德纹马低嘶一声,甩着白色的长尾,径直跑向枫林大道的尽头。
“我从神之左手取得钥匙,打开真相的箱子,看到的却是多明尼卡。”
墨色大字潦草地出现在枫林大道上,在道路的尽头,是广阔的梅林广场。显而易见,这座广场是以著名的魔法大师梅林.佛朗索瓦斯.露.布朗.拉.瓦里艾尔之名命名。
为了表示对这位大师的敬仰之情,梅林广场从不允许除加布里尔三世陛下以外的马车踏足干净整齐的广场。
广场上遍布着各种魔法符号,古朴繁琐的奇异符号似乎蕴含着让人敬畏的力量,每个踏足其上的人都变得小心翼翼。
始祖雕像端正立于广场左首,眼睛似睁实闭,右手抚于左胸前祈祷,脚下却踩着一个欧几里德空间魔法模型。
“每次看到始祖的雕像,我都心怀感激,感谢他让我们重新获得神的眷顾,获得抵抗恶魔之力的神术。”陆斯恩躬身叩拜,动作和所有虔诚的信徒一样标准。
而罗秀却只是用食指在额头和胸口点了一下,这是一个简化了的手势,所表达的敬仰和虔诚远不如陆斯恩的动作。
“陆斯恩,魔法也有足够的力量吧?如果你对始祖心怀感激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传授世人神术,你更应该感谢梅林大师,这位大魔法师让魔法走下神坛,每个人都可以学习,而不像神术那样只有教会的高级神职人员才能学习。”不是罗秀喜欢挑陆斯恩的毛病,只是她总觉得,陆斯恩对始祖的感激和敬仰,貌似虔诚,实则不屑。
踏着脚下的魔法符箓,陆斯恩落后于罗秀半步,他并不同意罗秀的观点,在他看来梅林根本无法和这个始祖比较:“魔法原本就隶属于神术,只是梅林率先发现有这么一种神术,只要符合某种规则,无需祈祷,无关信仰,都可以为使用者服务,他将这种和神无关的神术从浩瀚的神术中一一找出来,分门别类,取了一个新名字——魔法。开宗立派固然伟大,但不管怎么样,神术也好,魔法也好,都只是始祖从神之左手取得的钥匙,丢弃在人间。”
“梅林太狂妄了,神之左手怎么可能向一介……”陆斯恩有些含糊地道,“作为神的儿子,始祖远远超过梅林,小姐你就算再崇拜梅林大师,也不可将他的地位放到和始祖同等的位置上。在信徒的心里,始祖的地位应该仅次于神,余者无可比肩。”
“所以这个雕像的含义,就是代表着神术凌驾于魔法之上?”罗秀缓缓走过巍峨高耸的巨大雕像,修长高挑的她,甚至没有雕像脚下鞋帮的高度。
陆斯恩没有回答,尽管在梅林消失之后的几百年,教会终于将那些无关信仰和祈祷的魔法从神术的范围里剔除,承认了魔法的独立地位。但标准的神术师,面对魔法师时依然有一种正宗看偏门的优越感,这甚至影响到了许多艺术家们的作品风格。
“小姐你在多明尼卡需要学习的,可不是这种无聊的争执,谁凌驾于谁之上并不重要。神术也好,魔法也好,终究只是一种力量。你甚至不需要具备这种力量,只需要学会去掌控拥有这些力量的人就够了。”再强大的神术,也抵挡不住教皇权杖代表的神权,再强大的魔法,面对飘扬着淡金色马蹄形旗帜的大军时,不过是璀璨的烟花。
罗秀就是无法接受陆斯恩说话的方式,仿佛总是站在更高的角度,以一个长者的姿态,告诉罗秀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罗秀撅着嘴,旋即收敛了这个小儿女怄气的模样,冷哼了一声:“我连你都掌控不了,又怎么能去掌控那些强大的神术师和魔法师?”
身着乡村风格的草绿色长裙,像骄傲的天鹅一般的罗秀,双手执于小腹前,转身看着突然沉默的陆斯恩。
“小姐,你希望我做你手里的剑吗?”
“不。”罗秀的回答简短而有力。
“为什么?”
“历史上有无数的著名骑士,最后却可笑地死在自己的剑下。如果你是我手里的剑,我却无法掌握,最后受伤的会是我自己。”罗秀的语气很淡,不愧是克莉丝汀夫人的女儿,她多少也继承了一点母亲淡定的气度。
陆斯恩突然觉得,罗秀已经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十六岁的少女,应该正出于心理叛逆的年龄吧。
“你想掌控我,自己又不受伤?”
“当然,不过并不是因为你有什么特别。只是因为你作为烈金雷诺特家的仆人,我都无法掌控你,说出去未免太丢人了。”罗秀转过身去,她总觉得自己说这话时有些心虚,她不想让陆斯恩看到她颤抖的睫毛。
陆斯恩却走到了罗秀的身前,在始祖如神般伟岸的雕像下,半蹲着身体,握住了罗秀白皙细嫩的指尖,轻轻地亲吻着,“我认可陆斯恩-夏尔-欧德修凡克-烈金雷诺特这个名字,我以此名向格利沙尔塔小姐宣誓效忠,我有生之年,你都是我唯一的主人,如有背叛伤害主人之事,愿以灵魂世代不能得以解脱作为代价,洗清我的罪恶。”
一抹淡红在罗秀的手指上渲染开来,如优香花般美丽的罗秀,红润的小嘴微微惊讶地张开,她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在四年前,陆斯恩成为夏洛特庄园的侍从长后,每年的祷告日,庄园里的仆从都会在陆斯恩的带领下,念着这样一段宣誓词,只是宣誓的对象都是克莉丝汀夫人。
今天,有些不一样,“唯一”这个词以前没有的,宣誓对象也从母亲换成了自己,罗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如母亲那般地优雅,将手掌贴在陆斯恩的左胸前,温和而不失威严地说:“我接受你的效忠,我最值得信任的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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