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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的女性观
——以《关于女人》为例
刘文菊
论及冰心的女性观，不少论者借用西方女性主义批评理论，认为冰心过于看重婚姻和家庭，认同女性作为贤妻良母的性别角色，忽略了女性的社会价值，过度颂扬母爱，制造了男权社会的母亲神话，遮蔽了女性自我意识和主体性，因此得出冰心的女性观是传统保守的结论。更有甚者，认为冰心没有描写过爱情和*，没有直面男权社会，没有性别意识，缺乏性别视点，对人性的描写不具深度，是一个永远没长大的女儿。其实，这些解读属于不同程度的误读，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偏颇和生硬。西方女性主义批评理论是五彩斑驳的光谱，纷繁复杂，镜像环生，稍有不慎，便会陷入困境，要理性借鉴。
学界前辈盛英大姐在《冰心性别意识辨析》一文中力排各种质疑，认为“冰心既具现代性的女性自我，又具女权思想”。冰心将真善美作为自己生命生存的价值理想，又把“给世界爱和美”作为自己人生的使命，全盘托出了一个富于母性和具有大母精神的女性自我。“冰心的女性意识也确实有一种将传统和现代整合在一起的特征。”冰心的女权思想，不仅表现在关心女性命运和女性受教育上，无论是留美时期，还是抗战期间，乃至新时期，都积极为女性争取参政、受教育的权利，而且也表现在关注女作家、女运动员等女性人群的成长和发展上，“冰心在她能涉及的地方，从未放松过对女权的争取和维护。”盛英的这些真知灼见，发人深省，也为冰心研究廓清了不少疑问。2007年盛英又在全国冰心文学系列讲座上的演讲《冰心：一个大写的女人》中指出：“植根于大爱的精神高度、思想深度和人性厚度，使冰心成为大写的人；而为人与为女的统一，既传统又现代的家庭婚恋观，创立母爱文化，使冰心成为一个大写的女人。”具有健全的性别观念，主张为人、为女的统一，使冰心成为大写的女人。盛英的这个结论高屋建瓴，为冰心研究定了准星。
笔者尝试借鉴盛英的解析思路，以冰心于抗战时期在重庆发表的《关于女人》为例，阐释冰心健全的女性观。女性观就是人们对女性总体的看法和态度，是指“对女性存在的本质、状况及价值的认识”“女性观作为社会意识，是人生观、世界观的一部分。”在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社会里，儒家“男尊女卑”的女性观始终占统治地位，规定了女性卑下服从的地位，主内治家的职责，从一而终的婚姻，保贞守节的意念，这种落后的女性观束缚和限制了女性的发展。近代中国受西方资产阶级人权思想的影响，批判男尊女卑的女性观，提倡男女平等。现代中国逐步形成了进步科学、健全和谐的马克思主义女性观，男女平等已成为基本国策。《关于女人》这组散文刻画了14名生活在抗战时期的女性，有的是职场中的现代女性；有的是全职家庭主妇；有的是底层劳动女性，冰心以一名开明绅士的身份，客观、客气、平淡、稳静、健全地表达了对女性的看法，认为她们是在抗战中忍得住痛耐得住苦的女性，在她们身上闪烁着真善美的女性之光，是最值得尊敬的人。《关于女人》体现了冰心健全的女性观，第一，女性的高贵在于人格和尊严。作品贯穿着一根抗战主线，这群在战争背景下既要战胜家难，又要战胜国难的女性有着高贵的人格和尊严，体现了中华民族不屈的灵魂和意志。如，默默支持革命的我的母亲；在战难中乐观开朗的三弟妇；投军行医的L大姐；有着朴素的跨海东征抗日思想的奶娘；做着最实在最艰巨的后方生产工作的张嫂。第二，女性的美丽在于自立自强的品质。无论是传统的东方女性，还是现代的西方女性，独立自主、自强不息是她们最美好的品质，如，终生未婚，献身于教育事业的T女士；为了写作的梦想，牺牲了家庭幸福的法国女作家R；毅然斩断情丝，奔赴抗日战场的F女士。第三，贤妻良母是伟大的女性。母爱是圣洁的，妻爱是无私的，贤妻良母是美好家庭的建造者，是一切幸福和力量的根源，她们一样是伟大的女性，如，一生相夫教子的我的母亲；为儿子解除婚姻苦恼的我的朋友的母亲；贤惠能干、见识过人的三个弟妇。
一、女性的高贵在于人格和尊严
战争时期，国家和民族处于生死存亡的危难时刻，作为边缘弱势群体的女性要比男性遭受更多的苦难，经历战乱的冰心有着强烈的感受：“因为在战争之中，受最大痛苦的，乃是最伟大的女性！在战争里，她要送她千辛万苦扶持抚养的丈夫和儿子，走上毁灭的战场；她要在家里田间，做着兼人的劳瘁的工作；她要舍弃了自己美丽整洁的家，拖儿带女的走入山中谷里；或在焦土之上，瓦砾场中，重新搭起一个聊蔽风雨的小篷。她流干了最后一滴泪，洒尽了最后一滴血，在战争的悲惨昏黑的残局上面……含辛茹苦再来拾收，再来建设，再来创造。”（《给日本的女性》）因此，冰心在抗战最艰苦的时期，别有意味的选择“关于女人”这个颇为引人注意的主题反映战争时期女性的生存状况，展示女性的痛苦和伟大。在《抄书代序》中假托《红楼梦》之笔，点出创作的宗旨，婉转表达对女性的深致敬意：“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校去，觉其行止识见，皆出我之上。”“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衍出来，亦可使闺阁昭传，复可破一时之闷，醒同人之目，不亦宜乎？”（《关于女人 抄书代序》）在开卷第一篇《我最尊敬体贴她们》一文中直抒胸臆：“尤其是在散离流亡的抗战时代……都是荆钗布裾栉风沐雨的工作，不论家里或办公室里，都能弄得井井有条。对于这种女人，我只有五体投地。假如抗战提高了中国的地位，提高了军人、司机乃至一般工人的地位，则我以为提得最高的，还是我们那些忍得住痛耐得住苦的妇女。”（《我最尊敬体贴她们》）这些在后方看似平凡实则伟大的女性都有着坚强的生活意志，有着高贵的人格和尊严，她们在战争背景下既要战胜家难，又要战胜国难，默默无闻地为抗战奉献和牺牲自己的生命和激情，体现了中华民族不屈的灵魂和意志。
“我的母亲虽然只是一个典型的贤妻良母，却有着勇于承担国家兴亡责任的伟大人格，她极其关心政治，为辛亥革命同盟会传递消息、收发信件、卖首饰捐款劳军，新文化运动中读书看报，紧跟时代步伐”，正是有了千千万万个这样的伟大母亲才支撑起中华民族顽强不屈的精神：“抗战期间，母亲若还健在，我不知道她将做些什么事情，但我至少还能看见她那永远微笑的面容，她那沉静温柔的态度，她将以卷《天讨》的手，卷起她的每一个儿子的畏惧懦弱的心！”这样有着挺拔的民族脊梁和高尚人格的母亲当之无愧的可以称为“世界上最好的母亲中最好的一个。”（《我的母亲》）“我的三弟妇在抗战爆发后四处流亡，颠沛流离，生活艰苦，却能保有积极向上、乐观开朗的生活态度，表现出中华民族不畏艰难险阻的顽强精神：炎暑的天气中，三弟妇在斗室里煮饭洗衣服，汗流如雨，嘴里还能唱歌。大家劝她省点力气，不必唱了，她笑说：‘多出一点气，可以少出一点汗。’”这才是伟大的中华儿女的精神，我向她脱帽！（《请我自己想法子的弟妇》）我的奶娘有着最朴素最伟大的爱国主义精神，奶娘的丈夫受东洋领事的欺压而死，在生活的艰辛中迸发出真挚朴素、深悲狂怒的民族反抗意识：“我想奶一个大人家的少爷，将来像薛仁贵似的跨海征东……”奶娘还培养起了下一代的抗日思想：“我大了一定去跨海征东，打死日本人，打死东洋鬼！”正是这些有着强烈民族尊严的伟大女性，激起了中国人民抗日的怒潮：“安息吧，这良善的灵魂。抗战已进入了胜利阶段，能执干戈的中华民族的青年，都是你的儿子，跨海征东之期，不再远了！”（《我的奶娘》）冰心的同班L大姐敏捷热心、正直坦诚，是全班最敬爱的人，抗战爆发，她投身到革命洪流中成为可敬的巾帼英雄：“L大姐在西南的一个城市里，换上军装，灰白的头发也已经剪短了。她正在和她的环境，快乐的，不断的奋斗，在蛮烟瘴雨里，她的敏捷矫健的双手，又接下了成千累百的中华民族的孩童。她不但接引他们出世，还指导他们的父母，在有限的食物里，找出无限的滋养料。她正在造就无数的将来的民族斗士！”（《我的同班》）“我的学生S在艰难的环境中以女性的坚韧，照顾家人，关心他人，成为生活的强者：别的女人觉得痛苦冤抑的工作”，她以“真好玩”的精神，“举重若轻”的应付了过去。她不觉得她是在做着大后方抗战的工作……同事的太太生命垂危，她不顾个人安危输血救人，牺牲了自己年轻的生命。S的善良博爱、无私奉献是中国女性伟大之所在，也正是中国人民不甘屈服，奋起抗击日本侵略者，最终取得胜利的力量源泉。（《我的学生》）底层劳动女性张嫂背负着比男子更沉重的担子，每天只是默默的辛勤劳作，从不感伤和抱怨，这种可贵的实干精神在抗战中发挥着主体作用：“她不知道她正做着最实在，最艰巨的后方生产工作。”（《张嫂》）我在巴黎的房东德利莎小姐过着安静优雅的写作生活，可是一样有着热爱和平，抗击侵略者的伟大人格和尊严，她也为中国人民敲响了战鼓：“听说北平受了轰炸，我无时不在关心着你和你一家人的安全！振奋起来吧，一个高贵的民族，终久是要抬头的。”（《我的房东》）
在传统的男权社会里，女性处于第二性的附属地位，三从四德的道德律令压抑了女性的主体性和能动性，女主内男主外的性别分工减弱了女性的独立自主性，很多女性被迫变成了无法独立生存的“软体动物”，软弱性、依附性、寄生性造成了女性的悲剧命运。在张爱玲的笔下刻画了一群靠爱情婚姻谋生的“专业结婚员”，她们把一生的幸福都维系在婚姻上，以爱情为宗教，以婚姻为事业，以家庭为世界，像是绣在屏风上的鸟儿，美丽鲜艳却没有生命力。冰心也很同情和怜悯这类不能自立的女性：我并不敢说怜悯女人，但女人的确很可怜。……“男人活着是为事业，女人活着是为爱情。”……靠爱情来维持生活，真是一件可怜而且危险不过的事情！（《〈关于女人〉后记》）《关于女人》中的14名女性不是因为美丽的外表受到称赞，而是因为她们有着美好的心灵，有着自强不息、独立自主的品质，无论是传统家庭妇女，还是现代职业女性，无论是知识分子，还是底层劳动妇女，都有自己的生活追求，有自己的生活梦想，都坚定勇敢，不懈追求。
我的教师T女士是教师中“最美丽，最和平，最善诱的一位。她的态度，严肃而又和蔼，讲述时简单而又清晰”。T老师像母亲一样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护学生，把所有的爱都奉献给了教育事业：“她做着很好的事业，很大的事业，至死未结婚。六年以前，以牙疾死于上海，追悼哀殓她的，有几万人。”（《我的教师》）这位独立自强、德艺双馨的优秀教师受到千千万万人的敬仰和爱戴，也激励着青年人奋进。我的房东R小姐热爱写作事业，立志要成为优秀的女作家，她理智清醒的认识到家庭与事业之间的矛盾和冲突，毅然牺牲了家庭的幸福去追求自己的事业：“我是‘人性’中最‘人性’，‘女性’中最‘女性’的一个女人。我愿意有一个能爱护我的，温柔体贴的丈夫，我喜爱小孩子，我喜欢有个完美的家庭。我知道我若有了这一切，我就会很快乐的消失在里面去——但正因为，我知道自己太清楚了，我就不愿结婚，而至今没有结婚！”（《我的房东》）二三十年来，R小姐独自安静生活，创写了十几本小说，七八本诗，旅行了许多地方，认识了许多朋友，独立自由的女性拥有了自己想要的精彩生活，绽放出独特的女性魅力。我的同学C女士不仅有着美丽的外表，光艳亮丽，气质非凡，而且有着自尊自强的品质，稳重自持，谦逊和气，更重要的是还有着美好的心灵，积极参加华北旱灾的筹款赈济活动，她散发出的女性魅力像“光明之神”一样，给人间带来光明和温暖，她就是美的化身：“我相信以她的人格和容貌的美丽，她的周围随处都可以变成光明的天国。”（《我的同学》）我的朋友的母亲是一位头脑清醒、干练豁达的老年知识女性，抗战期间在北平、香港、重庆各地辗转颠簸，支撑和打理着儿女们的家庭，无论是什么家庭困难，她都很能妥善解决。为了保护在北京苦守的儿媳和孙子，为了保住和谐宁静的家庭，她干练地化解了儿子K与助教F小姐在抗战中建立起来的患难之情，更难得的是还把聪明能干的F小姐动员上了前线，我的朋友的母亲和F小姐都是坚韧自强、豁达善良的美丽女性：“我相信军队的环境和训练，是对她好的，至少她的积压的寂寞忧伤，有个健全高尚的发泄。”“她没有掉下一滴泪，昂着头，挺着胸，就上了车。”（《我的朋友的母亲》）
三、贤妻良母是伟大的女性
在传统的男性中心社会里，相夫教子是女性唯一的天职，夫荣妻贵，子贵母荣，女性的价值依附在为妻为母上。贤妻良母是男性对女性的普遍期待和要求，希望女性为家庭奉献和牺牲，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孝敬老人、操持家务。贤妻良母成了社会对女性的性别角色定位，不贤不良的女性被逐为异己，斥为祸水、毒妇、夜叉，高度一体化的性别刻板规约变成了束缚和捆绑女性的道德绳索。近代中国男女平权、妇女解放运动如火如荼，贤妻良母主义思想遭到批判和颠覆，贤妻良母不再是女性唯一的价值选择。不过，任何一种文化思想的改造都是一个复杂而漫长的过程，其中少不了要走极左或者极右的路线，关于贤妻良母的论争在整个20世纪也掀起过几次热潮，每一次的价值判断和选择都跟时代的变革紧密相连，即便是在21世纪的今天也还是个争辩不休的议题。在20世纪30年代中期，发生了一场反响较大的关于“妇女回家”与“贤妻良母”的讨论，从1933年开始，至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后才暂时平息。柳亚子、郭沫若等人的看法在当时是较为理性和前瞻的，柳亚子认为：“贤母良妻当然好听，谁会主张妇女应该做不贤良的母妻呢？不过，照同样的比例来讲，男子应该做贤父良夫……既然没有听见人家在提倡贤父良夫，那么提倡贤母良妻总也是多余的了。”郭沫若提出：“我提倡贤夫良父，当然我也并不要求愚妻恶母，反而以人格为本位的真正的贤妻良母，我是极端地渴仰着的。妻而求其贤，母而求其良，也和夫而求其贤，父而求其良的一样，是应当的事体。”冰心经历了这场论争，她的观点也是稳健、理性的：在这场中国妇女运动有过标语“打倒贤妻良母”。我们并不是不要贤妻良母，可是同时也要贤夫良父。贤和良不应该只是一方面的义务。（《怎样欣赏中国文学》）
冰心反对偏激的看重女性社会价值而全盘否定传统贤妻良母价值的极左思想，她认为贤妻良母一样是伟大的女性，尤其是能兼顾家庭和事业的贤妻良母型女性更是令人敬佩，她一生都在咏赞贤妻良母，咏唱母爱，正是有了母爱才有了人生的一切力量，同时，她一生也在身体力行。《关于女人》中的女性大多温柔贤惠、自强能干、孝敬老人、相夫教子，无论是像“我”的母亲、“我”的奶娘、张嫂一样的传统型贤妻良母，还是像“我”的三个弟妇、“我”的同学C女士、“我”的学生S女士一样的现代型贤妻良母，她们积极建设好自己的家庭，让家人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是最值得敬佩的女性。我的母亲既有着传统贤妻良母的优秀品德，勤俭持家、教育子女、扶助丈夫；又有着现代的头脑，稳静公平地接受现代的一切。她讲求民主，尊重子女的一切选择，子女们在她营造的宁静温暖而又快乐的家中，先后成为有教养、有追求的社会有用人才。她关心政治，支持革命，与时俱进。母亲虽然只是一个传统的贤妻良母，却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伟大的女性。对那些偏激片面地认为贤妻良母落后无用的言论，冰心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激而呐喊：关于妇女运动的各种标语，我都同意，只有看到或听到“打倒贤妻良母”的口号时，我总觉得有点逆耳刺眼。……我希望她们所要打倒的，是一些怯弱依赖的软体动物，而不是像我的母亲那样的女人。（《我的母亲》）冰心在1919年发表的第一篇小说《两个家庭》中通过两个不同家庭的不同命运思考了“家庭与国家关系”问题，认为家庭的幸福和苦痛，与男子建设事业能力的影响有着密切关系，其中塑造的现代型贤妻良母——亚茜是以后婚姻家庭小说的理想原型人物，《关于女人》中的年轻女性几乎都是亚茜形象的升级版。1941年冰心在《悼沈骊英女士》中盛赞杰出女性沈骊英对贤妻良母角色的抉择：女科学家中国还有，但像她那样肯以“助夫之事业成功为第一，教养子女成人为第二，自己事业之成功为第三”的，我还没有听见过。这正是骊英伟大之处，假如她不能助夫，不能教养子女，她就不能说这种话，假如她自己没有成功的事业，也就不必说这种话了。（《悼沈骊英女士》）1986年冰心在《论婚姻与家庭》中指出：家庭是社会的细胞。有了健全的细胞，才会有一个健全的社会乃至一个健全强盛的国家。……一个家庭对社会对国家要负起一个健康的细胞的责任，因为在它周围还有千千万万个细胞。……人生的道路上，不但有“家难”而且有“国忧”，也还有世界大战以及星球大战。但是由健康美满的恋爱和婚姻组成的千千万万的家庭，就能勇敢无畏地面对这一切！（《论婚姻与家庭》）
综上所述，冰心的女性观是理性、健全的，诚如她自己所说：“我对于女人的看法，自己相信是很平淡，很稳静，很健全。她既不是诗人笔下的天仙，也不是失恋人心中的魔鬼，她只是和我们一样的，有感情有理性的动物。”这正如西方女权主义观点，女人既不是天使也不是恶魔，在男权话语中，符合男性标准和利益的女性被神化为天使，成为献祭台上的牺牲品；不肯就范不合规矩的女性则被异化为妖魔，遭到贬斥和驱逐，女性没有言说自我的话语权力，女性在历史中没有真相。冰心在《关于女人》中刻画了真实的、有血有肉有灵魂的女性，打开了一扇让女性进入历史，走向未来的通道，让女性能够在社会的性别结构中享有应得的权利和地位，那句经典话语充分肯定了女性在人类历史发展进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世界上若没有女人，这世界至少要失去十分之五的“真”、十分之六的“善”、十分之七的“美”。当然，冰心也不是一个唯女性至上者，她认为在家庭生活中，夫妻平等，相互尊重体贴，共同分担责任。夫妻双方是平等的关系，要求女人做到的，男人也要同样做到，倡导女人做贤妻良母，同时也要倡导男人做贤夫良父。1987年冰心老人创作了《关于男人》，刻画了一组在自己的生命历程中带来温暖的男人，这些可敬可爱的男人都不是男权社会里刻板印象之中的严酷冷漠、无情无趣的形象，如，宽厚的祖父、有情有义的父亲、慈爱的老师、忠厚可爱的三个弟弟、相濡以沫的老伴吴文藻、率真可爱的作家巴金等。冰心的《关于女人》和《关于男人》用独特的温和、稳静、理性、健全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女性观和男性观，营造了一个两性和谐的文学世界。
作者系广东韩山师范学院中文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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