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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行收了收脚步,险些推着他家晏总调头逃跑,粉色小炸/弹转眼已经近在咫尺,轰地撞进晏羽的怀里。
出身行伍身手矫捷的陈助理面对这种直白的攻击毫无办法,只能微微将轮椅向后撤了半圈,希望借此能够缓解晏总受到的冲力,同时也默默为他不甚强健的肋骨点了根蜡烛。
晏羽刚提起的一口气被当胸撞了出去,没忍住轻咳了两声,无奈地勾起嘴角,拍了拍贴在身上那颗披头散发的小脑袋,“妙妙,见到你很高兴。”
一米多高的小人儿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掀开糊了满脸乱七八糟的长发,手脚并用地爬到晏羽身上,一双小胳膊紧紧圈上来搂住了他的脖子,“漂亮舅舅,妙妙太想你了,我有103天没见到你了,今天是第104天……不过今天不用算,我见到你也很高兴。”
小姑娘居然还为他数了日子,加上刚刚这段感情丰富的奶奶童音告白,晏羽忍俊不禁,“妙妙已经这么厉害了,都会用三位数了?”
“当然,我还学完了附点音符,芭蕾课的老师夸我battement tendu做得最标准,等下我会做给你看的!”
“好啊,那……你的头发为什么没梳起来?刚起床吗?”晏羽抬手在她头顶拢了两下,没搞懂留海究竟该向左还是向右。
小姑娘瘪了瘪嘴,有点儿委屈,“不好看吗?我们幼儿园苏老师每天下班都会先拆了辫子梳成这样的披肩发才到校门口见她男朋友的……”
负重增加三十几斤颇感压力的陈行突然脚下一绊,差点儿跪了。
妙妙小公主对他的工作状态有点儿不满意,转头看过来,“叔叔,你在偷听我们谈话吗?”
陈行讷然,仰头望了望灰云密布的天空,装聋,同时手上使力将一大一小推上门口的斜坡。
“外公、外婆、妈妈,漂亮舅舅来啦——”
自打妙妙三岁半第一次见到晏羽,就开始喊他“漂亮舅舅”,其实他一直觉得作为一个男人,被用“漂亮”这个词修辞似乎不像什么好事,但妙妙童言无忌地叫来叫去,居然也听习惯了。
然后,小姑娘四岁多时随她妈妈参加了一场婚礼,颇受启发,打那以后就立志长大了要给漂亮舅舅当老婆,无情摔碎了幼儿园好几个小伙伴儿的竹马之心。
江荞挂着柔和的笑迎上来,详装生气地瞪了女儿一眼,“你太重了,赶紧下来,别缠着舅舅!”
“江叔叔,江荞姐——”晏羽跟江家人微笑招呼。他们彼此的关系称不上多热络,但见面也都是客气和睦的。
“我压疼你了吗?”妙妙不太情愿地蹭下来,轻轻揉了揉晏羽的膝盖,“对不起。”
“没有,你再长大一点舅舅也抱得动。”
晏羽抬眼向客厅看过去,庄美婵正靠坐在沙发上,一只脚裹着踝托担在木凳上。
“妙妙我们去楼上练琴了,小舅舅要陪外公和外婆说说话。”江荞过来拉女儿的手。
小姑娘恋恋不舍,又趴到晏羽的腿上,仰头看着他,“漂亮舅舅,我的巴拉巴拉小魔毯呢?”
晏羽有点尴尬,那个巴拉巴拉小魔毯给一个大魔头拆了,锅还得他来背。
“对不起啊妙妙,本来毯子是包好的,不过前两天特别冷,舅舅就没问你的同意拿出来盖了一下,你介意的话舅舅会再买一条新的给你。”
“我不介意!”妙妙应得特别干脆,“就要你盖过的那条,如果你冷了我还可以借给你用,等我长大了就是你的妻子,怎么会介意你用我的毯子。”
晏羽被这个“小妻子”弄得哭笑不得。
全家笑成一团,连端茶出来的保姆都快笑翻了,小姑娘依然一本正经,“把你的手机给我看看。”
晏羽拿出手机解了锁递给她,小姑娘熟练地翻开电话簿,输入自己电话手表的拨号点击呼出,随即屏幕上显示出这个号码的备注名——晏太太。
妙妙似乎对抽查结果很满意,把手机还给了未来“老公”,“看吧,我就知道你没改我的名字,以后也不能改。”
谈判桌上不让分毫的晏总一时语塞,这是他忘了好吗?
“漂亮舅舅是不会娶一个连小夜曲都弹不下来的姑娘的,走啦,练琴了。”
小姑娘一颗真心被望女成凤的亲妈无情利用,斗志昂扬地上楼敲键盘去了。
“听程程说,小羽这两个月在惠州很辛苦,怎么样,身体还好吗?北方人不太适应那边的气候,还是回来好。”
江裕仁挨着庄美婵坐下,茶碗直接递到她手里。
年龄上他比庄美婵大了十几岁,外人也看得出来他们是老少配,不过江裕仁身姿挺拔,眉目生得俊朗和善,举手投足满是儒雅的书卷气,和那种油腻中老年颜控大叔画风迥异,倒也没人把他俩的关系往低俗了想。
“不辛苦,我很好。江叔叔照顾我妈辛苦了,她有时候不太听话,让您费心了。”
陈行站在一边搓搓手,想找个机会插话说下他家晏总还没吃早饭,笨嘴拙舌的,一句话在嗓子里拱来拱去好悬给自己噎死。
江裕仁的目光柔和罩在庄美婵脸上,“哪儿的话,照顾也没照顾好,受了个不大不小的伤回来,让你担心啦——嗯,不过不太听话,倒是有一点!你得帮我说说她,好好在家养伤。”
晏羽的视线落在庄美婵受伤的脚上,“仔细检查过了吗?确定没伤到骨头?”
庄美婵抬手揉了揉小腿,“查过了,当天在瑞士的诊所就查过,回来之后你江叔不放心又连夜去了医院拍了片子,就是扭伤,包得怪吓人的。”
“固定一下比较稳妥,省得你不小心磕碰到。”江裕仁解释道,“快到时间吃药了吧,我帮你倒杯清水去,别用茶水送药。”
受了伤的庄美婵显然心情不太美好,嘴角微微下垂,像个闹意见的小朋友。
她今年五十出头,但底子好外加保养好,看起来很显年轻,说是三四十岁也有人信。
晏羽的脸型和皮肤像他妈,但五官长得更像父亲,若是别人看了觉得这儿子生得这样好看肯定是美女妈妈的功劳,那是因为他们都没见过英年早逝的晏爸爸。
江裕仁陪晏羽闲聊了一会儿就找借口躲开,给他们母子俩单独说话的空间。
“现在脚还疼吗?”晏羽似乎对母亲的伤还不是很放心。
“疼倒也不算多疼,就是酸酸涨涨的,有点儿难受。”
“忍几个星期吧,要多注意些。你想在哪儿休养?这里还是回家?”
晏羽处理事情习惯抓住关键问题首先解决,如果他妈留在江家,这里有保姆照顾着他便不需要再操太多心;如果她想回自己的房子养伤,那他就得安排人过去照顾好各种日常起居、吃穿用度和解决后续治疗、康复一堆问题。
“如果想回家也不用担心,我那儿的钟点阿姨可以给你用,请她专门贴身照顾几个星期。你去复查理疗什么的,陈行也能帮得上忙。”
虽说庄美婵现在正跟江裕仁交往,但毕竟还不是法律上的夫妻,大不过一个你情我愿。
晏羽单独给她妈供了套房子,好地段的大三居。
房主是庄美婵,每个月还贷都是直接从晏羽账户上划过去,所以庄美婵并不需要依傍男人,她现在有个靠得住的儿子,进退自由,洒脱得很。
庄美婵蹙眉犹豫了一下,“本来我想回家住的,你江叔非说不放心,让我留下。”
晏羽看着她,所以呢,给个结论。
“那我就先住这儿吧,你有空常来看看我。”
她其实伤得也不重,支根拐杖就能到处溜达那种,医生也只是嘱咐她注意休息,并没有禁止她下地。
“我会的。”晏羽点点头,“回头我让陈行送一些你可能需要的东西过来,要是有什么我没想到的,你就跟我说。”
“小羽——”庄美婵探身过来拉住儿子的手,声音带着生病之人特殊的娇弱敏感,“妈妈现在才知道,这么多年你有多不方便。”
晏羽怔了一下,感觉喉咙有点堵,带着胸口也一阵闷疼,“没有,你别乱想,我没有不方便。”
就像人类生来没有翅膀,不觉得不会飞是多遗憾的事情,晏羽这一句倒也不全是扯谎安慰,他受伤十几年了,想不起脚踏实地的感觉,早把自己活成了新的物种。
时间自有他扭转乾坤的巨力,迫着你适应一切。晏羽忽然想到,或者有一天他也能坦然接受易乘风再不把他当朋友,再不想见他一面这个事实。
晏羽觉得他妈可能真的有一点点变老了,尽管她精心保养的脸上这样近看也找不出几道肉眼可辨的细纹,但这种病娇煽情的台词显然不是她的风格。
庄美婵只会在他最最害怕的时候对他说: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别怂,否则现在这样的局面就还不是最糟糕的!
“庄姨、舅舅——”
魏千程从外面进来,肩上落了雪花,脱下外套递给保姆,“外面下雪了,小羽到得这么快。”
他自小跟魏家没多亲近过,反而到了舅舅家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在。
江裕岫跟着魏令涛那阵子,他这个没名没分的外生子就养在娘舅家里,已逝的舅母对他甚至比对江荞还耐心一些。
魏千程关心了下庄美婵的伤,又陪两位长辈随便聊了会儿,瞥见靠在窗边捧着书的晏羽有些心不在焉。
他工作起来恨不得天天长在公司里,从来都是一身正装,再不舒服也没少系一粒纽扣或者少结一次领带。今天就不一样,晏羽穿得少见地休闲,纯黑长裤配浅灰套头毛衣,平白小了好几岁,干净得像刚从大学校园里走出来的新鲜人。
他歪着头懒懒地靠在窗台上,脖颈拉出好看的弧度,柔软的黑发落在白皙侧颜上,双目半张望着窗外,视线却无焦地放空出去老远。
江裕仁觉得庄美婵不宜久坐,扶她到卧室休息。俩人蜜里调油,看得魏千程咋舌。
他们一走,魏千程溜达到晏羽身后,抬手按在了他肩膀上。
这一下晏羽大概没什么准备,可能他发呆发得太专注了,根本就没留意这屋里其他人的动向,因此一惊之下手里的书啪嗒扣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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