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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驾?颤抖吧你!
易乘风心想,你特么该庆幸老子现在成熟稳重了,早几年还真可能让你付出代价!
他不过大脑地朝声源瞄了一眼,纯粹下意识动作,随即转回头要走。
等等——
那幅瞬间入眼的画面就像烙在视网膜上一般,明明他的视线已经挪开了,眼前依然还是那个坐在轮椅里安安静静的影子。
肯定没看错,虽然对方离得不近,视角还有些逆光,匆匆一瞥也看不清眉眼口鼻,但他十分肯定这一回是真没看错。
易乘风的手指已经捏在了车把上,如果现在立即跑路,他指定也是追不上的,可能根本不会追。
要跑吗?心跳得有点儿虚,那个人影依然晃在眼前,透明度高了些,还是妨碍他看路。
“你回去吧,”晏羽抬手帮尤霖拦了一辆出租车,“我没问题。”
“这……还是我跟你一起吧,挺晚的了……”
“不顺路!”晏羽嫌弃地朝他挥手。
打发走了尤霖,他抬眼再看向对面,人还没走,跟被雷劈在了原地似的。
晏羽转头左右看了看,深夜路上车少,但车速都不慢,他想过马路得找准时机。
眼看前轮就要滑下台阶,对面易乘风终于动了,他左手掐着滑板车的把手,右手举起掌心朝前做了个制止的姿势,保持着这个傻不兮兮的姿势一路躲车跑过马路。
“诶?挺巧,你也在这儿吃饭?”易乘风看了眼旁边的翠宫饭店,还也?说得好像他跟这吃饭了似的,明明他是一直站在门口喝风。
晏羽觉得喉咙有点紧,微微仰脸看向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每一个细小表情和动作,终于摆出一副跟老同学偶遇的适度惊喜和从容,“是,正要回家,你接活儿吗?”
他笑着指了下被易乘风拎在手里的滑板车,新买的,前杆上塑料膜还没撕干净。
“啊?啊。”易乘风拍了拍车把勾下嘴角,就因为这个,他让人喊了一晚上“代驾”。
“你们这行不能歧视残疾人吧?”晏羽勾唇,闲聊似的。真冷,他声音有点儿不由自主地发颤。
易乘风呼出口气,像是做了个英勇的大决定,“那个是你车?”他朝白色陆虎一指,刚才跟他一起的人把这车开过来他都看见了。
车钥匙在空中划了道弧线,被易乘风稳稳接住。
他帮晏羽拉开后排车门,晏羽自己把轮椅推过去,抬手按在座椅上撑起身体。
他也不是装的,的确是累了一天又喝了酒,再在冷风里冻了有一会儿,手有点儿僵,不太听使唤,姿势有点儿挣扎。
易乘风站旁边正骑虎难下地犹豫要不要帮忙,那边晏羽胳膊一软,整个人往车门踏板上跪了下去。
哎?易乘风反应速度不是盖的,他从身后插了一手到晏羽胳膊底下,兜着背直接把人给拎住了。车门开到最大,碍事的轮椅被他往后踢了踢,随即易乘风直接把人给横抱起来。
一个大老爷们儿比他妈还轻,跟一把骨头架在胳膊上似的,怎么把自己活成这样的!
还有这人浑身冰凉,刚晏羽摔下去被他突然抱住的时候下意识抓了下他的手腕,跟戴了个冰镯子一样。
怀里的人明明像一块寒玉,却烫得他热血沸腾,连呼吸都压乱了节奏。
晏羽脸色冰白,近看能看到眼窝下疲惫的淡青,紧抿的双唇更是没什么血色,唯独一双眼睛波光流转,深深含着笑意,不敢吐露似的,眼尾拖着淡淡的绯色,不知是酒精染的,还是天寒冻的。
“谢谢,”晏羽先开口,玩笑似的,“服务态度不错,我得给你五星好评。”
他人还在易乘风怀里,距离近得可怕,数得清睫毛那种,一开口,吐息便吹在对方脸上。
易乘风蹙眉,“你喝酒了?”难怪动作不利索!
“一点点。”
他整个人被易乘风塞进车里,大力拍上门。
易乘风挺熟练地折起轮椅,再折起滑板车,开了后备箱一齐塞进去。
他瞥见后备箱里一个毛毯礼盒,也没管这东西是谁的,能不能用,直接拎出来拆开,抖出一条粉蓝色巴拉巴拉小魔仙儿童盖毯。
易乘风拉开车门,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毯子往晏羽身上一裹,毯角掖在安全带里,只给他露了个脑袋。
他钻进驾驶位,先点着火,把暖风调高,开启后排座椅加热。
然后呢?这车为着适合晏羽自己开,显然大改过,副驾的座位拆了,大概是为了方便他自己放轮椅,下面的刹车踏板踩了没反应,所以……易乘风回头看晏羽,“指导下呗。”
晏羽挣出一只手,往中控的一个按钮指了指,“那个长按三秒就切换到踏板模式,方向盘上的两个耳朵不用管,踏板模式下不起作用。”
易乘风顺利开车上路,把手机往身后递过来,“给我设个导航,这边路不熟。”
他手机连个锁屏都没有,图标密密麻麻一主页,背景还挺花,找个高德眼睛要瞎。
晏羽盯着被盖得七七八八的背景图看了一会儿,才认出那是两条流浪土狗,大魔头和小王子,现在可以叫老魔头和老王子了……
时间过得真快,二三十年人生看似漫长,换成狗生的话都够死上一两轮儿了。
易乘风直行了俩路口,见身后还没动静,微微侧过头,“冻傻了,连自己家都找不着了?”
晏羽点开导航设置好递过去,“你什么时候来莲城的,办事儿?”
“下午刚到,一点小事。”
晏羽等着他继续往下说,易乘风像是领会了他的沉默,继续解释道,“过来要笔账,拿到钱就走。”
晏羽心里咯噔一声。
易乘风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小脸煞白,吓着了?
“别瞎想,不是以前那样,就一客户在我们那大改了台凯迪拉克,签了单子没结钱,拖着,年底了想清清账。刚巧知道人在那个翠宫吃饭,过去碰碰运气,不行明天再去他公司要。”
“车行生意还行吗?”晏羽掏出手机给尤霖发短信:回去翠宫帮我查一下,今晚的客人有谁是开凯迪拉克的。
“凑合,今年又新招了两个小弟,有一个手艺挺不错。王朋想再发展一下开个分号,地方还没选好,梅川的改装需求也就那么大,正往外面考虑考虑,没准谱,就先到处看看。”
尤霖回信:老大,我刚到家!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刚才“挥之即去”的姿态有多果断?
“会考虑莲城吗?”晏羽把语调放得平常,没表现出特别的期待,手上还抱着毯子回短信:年终奖,考虑一下?
尤霖的短信几乎是秒回:已经到楼下了,正在打车。今晚真冷啊,你到家了吗?
晏羽没理会,抬头看着易乘风的后脑勺。
“顺道看看吧,你们这边消费太高,房租人工都挺贵的。”
“也有不太贵的。”
“那就地段不行吧,甘蔗没有两头甜,再合计合计,不急。”
尤霖效率挺高,陆虎刚进小区的地下停车场,那边就回信儿了。
一个叫黄孟祥的,皮包公司小老板,什么都倒腾的二道贩子,注册了个小公司办公地点在郊县,那边有一堆鬼屋根本没人住也没人办公,比待拆危房都不如,专门租给这些皮包公司做注册地。
晏羽立马给尤霖发了个99块9毛9的红包,附言:想个法子让他把欠梅川大朋车行的修理费结了,事成之后我给你凑个整。
尤霖:……我怎么这么缺那一分钱呢?!
“老板,到地儿了。”易乘风站在车外,拉开车门摆好轮椅,盯着身披小花毯稳当当坐在车里按手机的晏总。
“哦。”晏羽扯开身上的毯子,不急不忙地叠了个四四方方放到一边,将手机滑进西装口袋里,这才看了一眼旁边的轮椅,嫌弃地说,“再近点儿,前面往车上靠靠,手刹,哎你这车门开太大了我够不到……”
我艹,事儿精!
易乘风没那么多耐心改正错误,直接向前一步,揽腰勾腿把人抱了出来。
这个服务够到位吧,能给六星不?
他锁好车,把钥匙递给晏羽。
不上去坐坐了?好像是这个意思吧。晏羽有点儿小失落,“那边电梯上一楼,你住哪儿?”
他也不知道自己住哪儿,还没定,莲城两百出头一晚的快捷酒店挺多的,过来的路上就看到几家。
“不远,打车就到。”易乘风按电梯,“你几楼?”
“27。”
易乘风按了27,又按了1。
他俩也就只剩一层楼的时间了,电梯轿厢里静得有些憋闷。
“那什么,再见。”易乘风食指蹭了下鼻子,跨出去一只脚,“你……自己行么?”
晏羽感觉自己五脏六腑一搅,疼,不知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他下意识微微躬了下身体,“行,再见。”
电梯缓缓往上升,晏羽觉得胃里越来越难受,搅得眼泪都要往出涌。他左手握拳抵在了痛处,腰弯得更低了,幸好这个时间电梯里就他一个人,不算丢脸。
叮,电梯停在27楼,厢门拉开,他稍微缓了一下,刚要往外挪,门又往一块合上了。
晏羽一着急,抬手扒在门沿上,那么一只瘦削白皙的手从门缝里探出来,指尖薄得透光,玉雕似的,看得人心惊,好像下一秒就会被关合的厢门生生给夹断。
门外走廊卷起一阵风,晏羽抬头,看见易乘风冲得太急,人影斜斜地从门缝外面滑了过去,脚下打着刹车,身体后倾,钳子似的一只手稳准地塞进门缝扳住正要合上的门,人也借力停住了。
电梯门感应到障碍物,随即又朝两边打开,易乘风站在门外呼呼喘气。
“怎么了?”晏羽抬头看他,不自然地挤了个笑容,“是我忘记付钱了?”
易乘风拖着轮椅扶手将他从电梯里捞出来,“你,脸色不太好,我跟上来看看。”
说是看看,眼神却有点儿闪躲,好像是怕看到眼睛里拿不出来似的。这种眼神晏羽一点都不陌生。
“那,去我家坐坐?都到门口了。”
***
“你喝点什么?”
“随便,不用忙。”
易乘风四处看看,房子不很大,一室两厅,很空,除了书架塞得满满登登,没什么小零碎。
也没有画架,更没有钢琴。
餐厅整个改成了工作区,靠墙是书架,墙多大书架就多大,下面摆着一大张乳白色玻璃工作台,光显示器就放了俩,还有一台笔电。
纸张用具理得很整齐,跟他家主人一样利落干净,还,精致。
晏羽倒了两杯红酒,递给他一杯。
“喝酒?”
“你说随便。”
嗤,这帮学霸最会咬文嚼字!
“我今天刚出差回来,家里能开盖即饮的就这个了,热水都得现烧,你凑合一下吧。”
那你还问喝点什么,说得跟挺有选择似的!
“再说,老同学许久不见,应该喝一点庆祝下。”晏羽将杯子放在桌角,“你坐一会儿,我去换件衣服。”
易乘风其实想说你甭整这么费劲了,我说话就走,何况这身西装还挺养眼的,比什么时装偶像剧里花里胡哨那些好看多了。
他对着他背影张了张嘴,没说出口。
老同学许久不见,应该喝一点庆祝下。这话真耳熟,好像以前哪个王八蛋也说过,的确挺久没见的了,一晃又是四年还是五年。
他探头朝卧室的方向看了看,啥也没看见,抬手将晏羽酒杯里的酒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一小半。
红酒这种高级货他喝不惯,酸涩酸涩的,还死贵,在他看来是花钱买罪受。
易乘风顺手往兜里摸烟,这才想起来一盒烟都被他就着风抽完了,光剩个打火机。
他往身后看了看,开放式厨房,平时指定不做饭,放在最显眼位置的就是一只烧水壶。
形状挺别致,壶身胖墩墩的像个苹果,叶子形的不锈钢提手高高翘在壶顶,白色烤漆细腻得像奶油,光看不摸还以为是软乎的。
易乘风接了点自来水把壶架在底盘上开烧,随手翻出手机打开购物网站搜了下壶身上那个牌子,¥8999!
败家玩意,这个能烧出两万七千年阿尔卑斯天然冰川地下水来?
他妈一个79块的不锈钢水壶烧了三年都没坏。
这个价格差了一百多倍的水壶让他的心情有点不太美好。
晏羽还是有些变化的吧,他第一眼看到他就感觉出来了,那种就算是他坐着别人站着,也依然是站着的人仰视他的感觉。哪怕他弱到连上个车都要人抱,散出来的气场还是令人敬畏和自惭形秽。
晏羽就是这么个仙气飘飘高不可攀的小少爷,以前是,现在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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