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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画十三第一次听到有人亲口说出“火器”两个字。他的脑海里顿时“轰”地一下有什么东西骤然炸了开来,他怔了足足半刻没有回过神来。京墨也同样不明所以地一头雾水。
老头看了看二人的反应,重重地砸了咂嘴,扶额道:“你们不是为火器而来?你们,到底是周荣的人,还是应承昭的人?还是,幕后另有指使?”
画十三定了定神,从容回道:“我们不受任何人指使,只是既然已经涉身其中了,就得逐层剥茧,弄清楚暗流之下,到底为何。”
老头不由冷笑一声:“可笑。可笑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罢了,罢了。既然你们已经查到了这里来,已经查到了我头上,知道火器也是早晚的事。因此而送命,自然也是早晚的事。彼时你就会明白,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自找的啊……”
画十三听着老头的口气,其实悲凉之意胜过威胁冷语。他紧了紧眉心,理了理头绪,语气不禁凝重起来:
“可是,大殷开国之君一早就立下的铁律你不会不知道:不论朝廷内外,凡是大殷王土,断断不容许铸造火器。如有违抗者,主谋之人上至帝王皇家,下至大殷百姓,收其九族一干人等处以极刑,死后亦将之挫骨扬灰。大殷历朝历代,永不得违。尤其是,堂堂兵器铸造界的泰斗一门——鲁家班,为何偏偏违抗大殷铁律,私自铸造禁器?”
“火器,远比一个朝代出现得要早,也将比一个朝代存在地更久。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老头稍稍理了理满头花白而凌乱的头发,露出一双混浊干涸的疲惫眼睛,“鲁家班的人永远恪记祖训:争即不争。只要是人,没有不想往高处走的,而越往高处走,见到的东西多了,欲望就会一日比一日膨胀,就会慢慢渴望于达成欲望的力量。大殷的铁律有用么?它能禁止威力无比的火器,能禁止得了人心的欲望吗?而为恶的、杀人的,恰恰不是火器、不是任何兵器,而是肮脏的欲望。”
画十三看着面前衣衫褴褛、年近耳顺的鲁家班传人,毫无波澜地说出这一番话,话里的冷热恐怕只能是如人饮水了。
“但是,如果鲁家班铸成的兵明明器可以消弭这样肮脏的欲望的话,又何必非得为虎作伥呢?”画十三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头微微颤动的双眼。
老头重重合了合眼,发出一串无力而苦涩的冷笑:“很多年前,有一个人也问过我一模一样的话。他也的确为此做了些事,做得也足够绝。可惜,后来他死了,把最大的秘密一同带进了阴曹地府里。”
“最大的秘密,是什么?”画十三的眸中闪烁不已,他隐隐有一种感觉,老头所说的这个秘密,或许就是把看似互不相干、接二连三的谜团缀连在一起的最终答案。可惜画十三此时并不知道,他再次问错了问题,他不应该问秘密是什么,而应该追溯把秘密带进坟墓里的人,到底是谁。
“啊!”突然从窗外飞来一支短箭,洞穿了老头的整个头颅,一时间血肉飞溅,老头应声倒地,画十三心头大惊,透过破烂的窗户朝外瞥了一眼,他只看见一道明亮刺眼的寒光明明直直地指向他,可又忽然落下,消失在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
画十三一时顾不得其他,他连忙凑到老头身边,见到奄奄一息的老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开合着嘴唇,画十三把耳朵伏了上去,他断断续续地听到:“秘、秘要…被画进了……”
“秘要?秘要被画进了什么?”画十三心急如焚地追问道,可老头已经咽气了,画十三一下子重重跌坐在一旁,忿忿地闷声道:“又差一点。就差一点。”
京墨不由也紧蹙眉头,缓缓走到了画十三身边,轻轻抚了抚他的肩头,看了眼旁边被一箭致命的尸体,强压住满怀的忧心忡忡柔声温言道:“十三,冷静一下。此地恐怕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吧。”
画十三只放任了一瞬间的情绪,转眼冷静了下来,拉着京墨离开了这个不知暗藏多少杀机的隐秘之地,如果杀手想对他二人下手,恐怕他们除了乖乖受死一点办法也没有。
画十三拉着京墨从巷尾穿梭过人群缓缓移动出去,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他二人身上,但却也只限于目光,没有人知道巷尾的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关心死在里面的是什么人。
当画十三拉着京墨彻底从这条巷子安然无恙脱身而出的时候,看到映入眼帘的人不禁微微怔了怔:“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越恒从殷澄练身后不远处疾步跟了上来,看了看画十三解释道:“殿下一回来,就片刻不容耽搁地急着找十三公子了。我就告诉殿下十三公子从孩子们口中盘问之后来了这么个地方,所以殿下也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
“怎么了殿下?你应该是刚从应承昭那里回来吧,出什么事了吗?”画十三看着殷澄练神色反常的样子,不禁心口渐渐揪了起来,他隐隐觉得,真正的风波似乎正在步步逼近。
画十三看着殷澄练有口难言、欲言又止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举目扫了周遭一眼,又凝眉问道:“你们一路过来,可有人跟踪你们?”
殷澄练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张越恒,一脸茫然地向画十三摇了摇头,不禁紧张道:“没有啊。怎么了,有人偷袭你们吗?”
画十三和京墨相视一眼,扫了四周一眼,凝眸深思道:“除了他的人,还有谁会这么处心积虑地及时赶到。殿下,你今日去见应承昭,如何?这么急着找我,想必是他开出了什么条件吧。”
殷澄练目光闪烁地看着画十三的眼睛,欲言又止地咽了咽喉咙,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他,确实如你所料,果然是费尽心思设局引我登门。而目的,也的确是一桩交易。”
画十三看着殷澄练一脸犹豫又难以启齿的神情,或多或少也明白了什么,他幽幽地吸了一口气,率先问道:“看来,他答应许给殿下的,想必是下了功夫和心思的,到底是什么?”
殷澄练砸了咂嘴,飞快地抬眼瞄了一眼画十三又局促地低了下去:“小白,你相信我,我是不会答应他的。”
“答应他什么?”画十三见殷澄练有些异常的反应,不禁眉心一皱,“他提出的交易,与我有关是不是?”
画十三想了想方才恰好殷澄练找到平民巷的时候,作为鲁家班唯一线索的老头就被人杀了,他几乎可以确定,火器以及北郊之事,绝对都与应承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他自己到底是如何与之相挂钩的呢?画十三一时还想不明白。
殷澄练咬了咬牙关,点头道:“没错。我不知道应承昭到底意欲何为。我去他府上时,他拿出了记录满朝文武官员的把柄册子,以及父皇交给他保管的一半兵符。作为交换的代价,是你。”
“我?”画十三眼眸一滞,怔了怔,看向殷澄练的眼底,从容认真道,“一半兵符加上满朝文武,换一个无名无分的我。殿下,值了。”
殷澄练脸色一沉,猛地转过头来一脸肃然地盯着画十三的眼睛道:“小白,你以为我的难以启齿和支支吾吾是因为我在犹豫要不要答应应承昭的条件吗?在你心里,我殷澄练就是这么不念情义、汲汲高位吗?”
跟在后边的京墨和张越恒第一次见殷澄练居然对画十三发起了脾气,不由一惊,急忙上来劝阻几句。
画十三一言不发地垂了垂眸,他的心思一惯细腻敏觉,而得失权衡之下,换作他是殷澄练,当前形势之下也未必不会动摇。
“我犹豫的是,要不要问你,为什么应承昭愿意提供这么丰厚的代价来换你?我不知道该不该问你,这十年来你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事瞒着我?抑或是,你和应承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瓜葛?”殷澄练问得小心翼翼,又自觉惭愧,这样质问他最信任最重要的朋友他的心里并不好受。
画十三微微一怔,眼中的失落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和殷澄练同样的疑惑,他凝眸深思喃喃道:“我与应承昭此前素无瓜葛,他何苦在我身上下这么大的心思?难道是……”
画十三的思绪忽然回到了丧命的鲁家班老头上,回到了周荣死前留下的字,回到了大殿比画之际周荣对应承昭的种种迹象。他的心里腾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火器……应承昭……师父……”
“小白?你在说什么?你知道应承昭一心想找你的目的了吗?”殷澄练很少见到画十三神情恍惚的样子,不由急忙追问着。
“现在下定论恐怕还为时尚早。”画十三幽幽地吸了一口冷气,“等到年后皇上命我正式修复《萤火图》之时再看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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