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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过后, 天气逐渐有转凉的趋势。昨夜更是下了一夜罕见的大雨, 一洗前几日的火热, 连天上的太阳似乎都温柔了许多。
清晨打开门, 抬眸望着一晴如洗的碧蓝天空, 闻着带着泥土芬芳的潮湿空气, 令人的心情也为之一振。
小岚高兴地拉着傅芷璇:“夫人, 今年终于下了一场大雨,肯定会有很多山菌卖,咱们去集市看看吧。”
傅芷璇笑看着她:“不必急, 现在还早,只怕你喜欢的山菌还在进城的路上。”
城外靠山的农夫猎人上山采集山菌,再拿进城卖, 这中间少不得也要几个时辰。
小岚一想也是, 羞赧地摸了摸脸颊:“还不是今年夏日都不怎么下雨,奴婢太兴奋了。”
山菌是只有夏秋季节雨后才会有的一种特色菌类, 很受一部分人的喜爱, 正好傅芷璇就是其中之一。因而每年只要一下雨, 小岚都会去买些回来, 但今年自入夏以来还没怎么下过大雨, 因而市面上也没怎么出现过山菌,难怪小岚这么兴奋。
傅芷璇伸手按了一下太阳穴, 笑看着她:“嗯,你先去做好准备, 我们待会就出发。”
小岚点头, 往外走了两步,又扭过头说:“夫人,闻方还没回来,要奴婢另外去租一辆马车吗?”
傅芷璇沉默了一会儿:“不用,他一会儿就回来,等他回来咱们再出发。”
这一等就到了快中午,闻方才急匆匆地赶回来,眼底还带着青色,一看就知道昨晚没怎么睡。
不过他的精神看起来极好,神采奕奕地走进去对傅芷璇说:“夫人,幸不负使命,苗铮那边的已经安排妥当了。”
这么快,傅芷璇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欣悦之色:“好,你辛苦了,先下去吃点东西,咱们过一会儿就出发,去集市。”
“不用,在回来的路上,小的买了两个烧饼吃,现在不饿。”闻方推辞,“小人这就去赶车。”
于是快中午的时候,三人一起前往集市。
难得气温降了一些,哪怕快中午,集市上人仍旧很多。小岚像个小管家婆一样,看到什么都想买,老母鸡,正好给夫人补补身子,最近她太操劳了。还有新鲜的梨,秋天多燥热,煮些梨水给夫人润润嗓子。
傅芷璇与闻方默默跟在后面,等她买完,闻方就伸手接过去拿着。
不知不觉,闻方的两只手都提满了。小岚又拿起一捧青核桃,正想再挑点,一扭头就看到闻方塞满了手,顿时讪讪地把青核桃放下了:“夫人,差不多,咱们回去吧。”
傅芷璇一瞧时间,也应该是差不多,便道:“嗯,走吧。”
集市人群攒动,三人废了些力气才挤出去,刚到街尾,远远地就看到六个别着大刀,满脸横肉,气势汹汹的衙役往这边而来。
附近的百姓见了,生怕惹上这群煞神,忙侧开身回避,不过短短一息的功夫,拥挤的集市就给他们腾出一条路来,而站在路中央的傅芷璇三人便格外打眼了。
小岚瞧见那六人似乎来者不善,轻轻拽了拽傅芷璇的袖子:“夫人,咱们也避开吧,别打扰了差爷们办事。”
避开,怎么避开?这六个衙役找的就是他们。
傅芷璇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低声叮嘱:“小岚,待会儿不要怕,不会有事的。”
“夫人,小岚不怕,这又不关咱们的……”
小岚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因而那六个衙役走到了傅芷璇面前,板着一张阴森森的脸,语气不善地说:“你就是傅芷璇?”
傅芷璇笑看着他,点头道:“没错,在下正是傅芷璇。”
那人凶狠的眉眼一撇,语气极冲:“傅氏,有人状告你侵吞苗家家产,请与我们走一遭。”
小岚听到这里慌了,哆嗦了一下,连忙跑到傅芷璇面前,伸展双臂拦住他们:“几位差爷,我家夫人绝不是这样的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可能是同名同姓,你们再查查吧,可不能冤枉了好人。”
“滚开!”为首的衙役不悦地瞥了小岚一眼,按住刀鞘的手动了动,连解释都不屑,“再妨碍我们办事,连你一并抓了。”
见状,傅芷璇立即伸手把吓得脸色苍白,腿软的小岚拉到后面,然后往前两步,走到那衙役面前,浅笑道:“好,我与你们走。”
接着,头一扭,对紧跟在后面的闻方说:“把马车赶过来。”
闻方点头应是,疾步往巷子外面去。
为首那衙役见了,往他前面一站,堵住了他的去路,然后用充满恶意的眼神盯着傅芷璇:“傅氏,你只怕还没弄清楚状况,你现在是戴罪之身,还想坐马车?哼,给我带走。”
说完,一挥手,后面几个衙役就冲上来,把傅芷璇团团围住。
本来这衙役也不想如此着急的,不过上面吩咐了,一定要让傅氏尽快认罪,不给她吃点苦头,她怎会认罪。
况且,他们还是用两条腿从邕县走过来,傅氏这样一个阶下囚,凭什么坐马车。折损折损她,既能讨好上面的人,又能给他们这枯燥的行程找点乐子,何乐而不为。
傅芷璇把一脸急切,都快哭出来的小岚推了出去,然后抬起头,面上笑容不变,语气却陡然凌厉了几分:“戴罪之身?我何罪之有?府尹大人都还没宣判呢,你们就给我定罪了。你们是哪儿的差爷,我怎么看你们面生得很,似乎从未在府衙见过,在场的父老乡亲有人见过吗?”
问一群平头百姓有何用?以为拿这些人就能压他了。为首的衙役咧嘴一笑,阴沉沉地盯着傅芷璇,嚣张地说:“你管我们那个衙门的,跟我们走就是了。”
他这样一说就坏事了。本来这几人就面带凶相,一上来就拔刀,给人极不好的印象,现在面对傅芷璇的质疑,竟然连辩解都没有,如此倨傲又嚣张的态度,令人生疑。
更要命的是,人群里不知是谁忽然大喊了一声:“这家伙肯定是冒充差爷。”
这一喊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人群里接二连三有人发出质疑的声音:“就是,连哪个衙门都说不出来,谁信啊,快去叫巡街大人过来。”
“谁在胡言乱语,妖言惑众!”为首那人火大了,昂起头,抬起头放眼望去,想要把说话的人揪出来。但一眼往过去,全是一颗颗黑黑的头颅和一张张带着怀疑之色的脸,压根儿寻不出是何人在喊。
逞威风不成,为首那人想起自家大人的嘱咐,也不敢多拖,冲后面几人使了一记眼色,示意他们强行把傅芷璇带走。
闻方见了,立即一闪身,像一堵墙一样拦在了傅芷璇面前,扯开嗓子大吼道:“你们是何人?受了谁的指使,要对我家夫人不利。”
他的声音极其洪亮,在空旷的集市上扩散开来,传得两条街外都能听到,更逞论附近的百姓。一个个皆怀疑地看着这六个衙役。
为首那人火了,猛地拔出白森森的大刀对准闻方:“小子,别多管闲事,否则我连你一并拿下。”
“何人在集市喧哗拔刀!”一道带着怒气的声音从衙役的背后传来。
为首那人扭头一看,就瞧见坊市署令带着两个差役气冲冲地走了来。
他暗恨,放下刀,大大咧咧地从袖袋中拿出一张押解令递给了署令:“这是押解令,傅氏犯了侵吞他人财产罪。我家大人命小人来带她回县衙受审。”
署令瞥了一眼下面的印章,眉头微皱:“邕县县令?”
见那衙役点头,他虽心生疑惑,但到底官卑人微,不欲多惹事端,便什么都没说,把纸递给了这邕县来的衙役。
但旁边听到此言的闻方不干了,大声嚷嚷道:“邕县?我家夫人乃京城人氏,为何要她一个夫人舍近求远去邕县,要辨个是非清白,就在京城府衙便是,莫非你们觉得府衙判得不公?”
衙役哪敢背负着个质疑府衙的名声,连忙摆手。
“废物!”躲在一侧巷子中的徐荣平见了,暗骂,这丘瑜派的都是什么人,直接把傅氏带走就是,何须多言,不知道言多必失吗?
心知这几人定说不过傅氏,再扯下去只会对己方不利,徐荣平扭头朝旁边扶着墙的三叔公使了使眼色,该是让他出马的时候了。
傅芷璇会装弱博同情引质疑,他就不会了,等三叔公出马,看这傅氏还有什么招。
三叔公点头,拿起拐杖,穿了一身打满补丁的破烂衣服,颤颤巍巍地走了出去,然后朝围观的百姓拱了拱手:“是老朽状告的傅氏。老朽乃苗家苗营同,这傅氏凭着一张利嘴,迷惑哄骗了我那侄孙,以什么大掌柜的名义入主苗家,侵占了苗家大半家财。我那侄孙年幼善良,被这恶妇欺瞒,骗得团团转,不知此乃引狼入室,但老朽身为他的长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蒙蔽上当吃大亏。因苗氏祖籍邕县,故而去县衙状告了她,相信县令大人定会秉公处理此事,让我那侄孙迷途知返。”
说完,还揩了揩眼角因为激动滚出来的泪珠。
他一大把年纪了,须发皆白,走路不稳,又长了一张极具欺骗性的和善面孔,令人下意识地想相信他的话。
看热闹的百姓本就不了解内情,见他说得真诚,句句都是替苗铮考虑,不少人都信了他的话,看傅芷璇的眼神也跟着变了。
傅芷璇冷眼看着三叔公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摇摇头,感叹道:“你老都这把年纪了,何必这样折腾呢,万一折腾出个好歹多不值。”
“你咒我!”三叔公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唇边的胡子也跟着一抖一抖的,撇嘴控诉地说,“你们看,这妇人有多恶毒,当着大家的面诅咒我这个行将就木之人,恨不得老朽快快死去,再没人拆穿他。”
傅芷璇对他曲解自己意思的本事也是服气,老而不死是为贼,说的就是这种老不休。以为只凭这三言两语就能判她的罪了,天真。
傅芷璇没理会三叔公,侧身和和气气地对小岚说:“去,赶紧去最近的药铺请个大夫过来,免得待会儿气着了苗家老太爷,我可担待不起。”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宛如一道清风,不止三叔公听到了,就连徐荣平也听见了。
他不由皱眉,傅氏的反应不对,从头到尾都不见一丝慌乱,莫非她背后那人要出手了,所以她有恃无恐。
罢了,今日即便治不了傅氏的罪,若能寻出她的背后之人也好。
徐荣平一脸的兴奋,紧紧盯着周遭,就看什么时候有人跳出来给傅芷璇解围。
但他扫了一大圈,不但没有看到任何的达官贵人,反而瞧见一大群穿着褴褛的老弱妇孺朝这边而来,定睛仔细一看,为首之人竟是苗铮。
苗铮过来肯定是帮傅氏的,不过他领这么一大群老弱病残来做什么?徐荣平心生疑惑,担心这是傅芷璇的阴谋诡计,立即给苗伯余使了一记眼色。
苗伯余会意,步履匆忙地冲了出去,一把扶着三叔公,夸张地喊道:“三叔,三叔,算了吧,苗铮已经被这妇人灌了迷魂汤,不会听你的,你又何必做这个恶人,咱们回去吧。”
苗铮刚走近,就听到这个二堂伯先倒打他一耙,恶意抹黑他。待会无论他怎么辩解,恐怕围观的百姓都会认为他是被傅芷璇给迷惑了,这用心真是够险恶的,若非傅夫人早有准备,他真是百口莫辩。
苗铮气得脸色铁青,这些所谓的亲人为了钱财真是什么无耻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是傅夫人这个办法好,一劳永逸,以后再也不会便宜了这群吸血虫一样的亲戚了。
他带着人大步走过来,越过三叔公走到邕县来的衙役面前,强忍着怒气一拱手:“这位差爷,傅夫人确实乃本公子特契的大掌柜,我们有契书为证,何来侵占财产一说。你们别诬赖好人。”
衙役瞥了苗铮一眼,见是个毛头小子,压根儿没把他放在眼里,哼了一声,冠冕堂皇地说:“傅氏是不是无辜,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县令大人自会查清一切。你别在这里妨碍我们公务,带走。”
“慢着,这位施主,傅施主一片仁爱之心,怎会是那等不法之人,这里面定然有什么误会。”忽然,一个光着头,穿着袈裟和草鞋,一脸仁慈的老和尚走了出来。
衙役不识此人,瞥了他一眼,口气很恶劣:“老和尚,你是何人?别妨碍我们办差。”
殊不知,人群里早已经因为这个老和尚的出现而骚动起来。
因为这老和尚是寒山寺的声名远扬的主持智云大师。智云大师出身富贵,但因对佛法痴迷,十五岁就自愿遁入了空门,潜心向佛,一心向善,无论是在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中声望都极高,他的信徒也遍布京城附近各州县。
智云大师双手合十,慈眉善目一耷,半闭着眼,念了一句佛号,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回头是岸!”
这些人群的骚动更明显了。集市本就是人、流拥挤之地,来往的人员又复杂,各地商旅、城中市民、附近的山野村民,全汇集于此,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就闹得好几条街外的百姓都听到了风声。不少想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往这边赶。
三叔公人老成精,察觉到不对劲,用力咳了一声,用眼神提醒那衙役快走。
那衙役也意识到不好。原以为只是一桩手到擒来的小事,他还想办得妥妥当当的,在上司面前表现一回,哪知被人拦在这儿耽搁了这么久。
“让开,让开,别妨碍我们办差。”边说边用眼神暗示带来的那五人,让他们上前先带傅芷璇走。
苗铮见了,转过身,朝身后带来的那群老弱病残幼大声吼道:“他们要带走傅夫人,你们说有没有道理?”
最前面那个瞎了一只眼睛,蓬头垢面的老人走上前,举起手,大声说:“没有,你们要想带走傅夫人,污蔑冤枉她这样天大的好人,就从老头子的尸体上跨过去。”
“对,要带走傅夫人就从我们的尸体上跨过去。”后面那几百人也跟着大声高喊道。
徐荣平在巷子里看到这一幕,顿时脸色铁青,招手问随从:“怎么回事?这群老家伙哪来的?”
随从一脸茫然,苦笑说:“没瞧傅氏与他们接触过啊。”他们可是派了人远远地盯着傅氏,从未见她与这些人有过任何的来往。
“那你如何解释此事?”徐荣平气得牙齿都咬碎了。
不等那随从回答,他就知道了答案。
因为苗铮站了出来,指着三叔公一家,大声说道:“米管家,拿账簿过来。”
米管家立即拿着准备好的账簿上前,递给了他。
苗铮翻开账簿,高高举在半空中,晃了晃:“诸位邻里乡亲,这本账册记载了我娘在世时这十几年来,每年拨给苗家两千两银子,三叔公寿辰时又是一百两,整整十七年,算下来共计三五五千七百两,我苗家可从未亏待过本家。”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三叔公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衣服。
围观的人也看见了,哗然一片,纷纷对三叔公指指点点,三万多两银子,难不成还买不起一件像样的衣服,他这般故意卖穷肯定是不安好心。
苗铮快意地看着三叔公气得青紫的脸,话音一转,复又说道:“今天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苗家决定在城西开设育婴堂、安济坊、居养院、福田院、漏泽园和义学,以后苗家所有的田产、铺子所出尽数投入此中,让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亡有所葬,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好学者不因贫而不得入学。”
这可真是一道平地惊雷,炸得三叔公头晕目眩,枯瘦的手指抖个不停,死死抓住旁边的苗伯余才止住了倾倒的姿势。
苗铮好像没看到他的反应,在满大街百姓火热的目光,指了指旁边的傅芷璇,而后又道:“此事乃是傅夫人的主意,她说得对,为富不仁要富何用?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若能让苗铮为燕京城的父老乡亲尽一分力,苗铮万死不辞其咎。若三叔公误以为傅夫人这是有意侵吞我苗氏家产,苗铮愿请满城的百姓监督作证,以还傅夫人一个清白。”
更令三叔公绝望的还在后头,苗铮似乎还嫌他今日扔的雷不够,一转身,面朝皇城的方向,双膝跪地,双手托苗家的玉印,举在头顶大声说道:“运河乃连接南北的枢纽,苗铮才疏学浅,撑不起如此家业,愿将苗家港和苗家一百二十艘船,尽数献予朝廷,为天下百姓谋福。”
听到苗铮这番大义凛然的话,人群里不知是谁先高喊了一声:“苗家大义!”
接下来,无数的百姓跟着大声喊道:“苗家大义,苗家大义,苗公子仁慈,傅夫人仁慈……”
这一回,不止算盘落空的三叔公一个撑不住晕倒在地,就连徐荣平也跟着一个踉跄,伸手狠拍着墙壁,气得不住地怒骂不止:“好你个苗铮,好你个傅氏,坏我大事,该死,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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