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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十岁生辰已过,也该亲政了。”
小皇帝十岁生辰的宴会上,觥筹交错之际,一位大臣忽然起身,朗声说道,他的余光注意着江流动静,在他们看来,这个野心勃勃的大将军王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不过他们也做足了准备,不论江流用什么借口回绝,这一次也不对不会让他全身而退。
“陛下最近的课业完成较好,依老臣的看法,也是时候接触政务了。”
蔺荀跟着起身,“将军是行军打仗之人,自然该知晓纸上得来终觉浅这个道理吧。”
这个老狐狸直接将问题抛给江流,作为名将,他应该知道行军打仗最忌讳纸上谈兵,做皇帝和当将军没什么区别,都不是光靠理论知识完善就能够做好的,小皇帝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让他接触政务了。
“哀家并不这么觉得。”
萧茹意抢在江流之前开口。
今天是国宴,和朝会不同,身为太后的萧茹意并不需要坐在帘幕之后,今天她好生打扮了一番,虽然是守寡的太后,却尽显成熟女人娇媚的风韵。
只是因为蔺荀等人不中听的话破坏了她浑身雍容的气度,眉眼间带着一丝狠戾,气急败坏地驳回了蔺荀等人的意见。
“皇儿还是个孩子,让皇儿接触政务岂不是拿万民生计和我燕朝江山当玩笑?”
萧茹意疾言厉色,“此时不必再提了,等皇儿大婚后,哀家和江将军自然会让皇儿亲政。”
这些老不死的果然不让人省心,现在还能拿皇帝年纪太小为借口压着他们,可等皇儿大婚之后呢,还能以什么理由呢,看来自己的计划也得加快了。
“太后,恕臣冒犯,自古后宫不得干政,您难道是想效仿前高太后,牝鸡司晨吗?”
一个精瘦的言官站了出来,他指着萧太后慷慨激昂地说道:“陛下亲政才是正统,臣知道臣今日之言大逆不道,如若触犯了太后,任凭太后处置!”
他这一番话不可谓不毒辣,前朝高太后是谁,那可是连亲生儿子都杀的女人,可以说前朝的衰败正是由这个野心勃勃的皇太后而起。
现在他拿萧茹意和前朝高太后相比较,是想说萧茹意不愿意放权,还是想说杨家的江山也会败在她萧茹意的手中呢。
“放肆!”
萧茹意当即就被气到了,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个多嘴多舌的言官拖下去斩了,可她心里清楚,她不能那么做,要不然史官记上这一笔,她的名声就坏了。
“江大人,你怎么看。”
蔺荀不想就这样折了自己的人,干脆将球踢到了江流的面前。反正从始至终这个垂帘听政的太后都只是花瓶一样的人物,小皇帝能不能亲政,只靠江流的同意罢了。
“江大人,为了燕朝江山,还请三思啊。”
萧茹意松了口气,在她看来,江流的心思和她是一样的,他怎么会放任小皇帝亲政呢。
舞乐停止,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那个举着酒杯的男人的身上,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格外激动,他的双手隐藏在宽大的衣摆中忍不住颤抖,虽然刚满十岁,可他早已经明白亲政意味着什么。
“皇上年幼,现在还不是亲政的时候。”
在全场陷入沉寂之后,江流总算开口了。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语速缓慢,说话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好似所有人在意的这件事在他看来不过如此罢了。
“蔺大人,我将教导皇上的重责交给你,难道你是真心觉得现在的皇上有亲政的能力吗?”
上一世,原身在小皇帝即将大婚亲政时,也是以这样的理由拒绝的。
原身并不是圣人,自然也有自私的一面,上一世先帝病逝又未留下子嗣,先帝的那些兄弟们为了争夺这个皇位几乎抢破了脑袋,尤其是原身曾经当过伴读的礼亲王,仗着和原身的那点关系甚至将皇位当作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原身并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但他也有基本的思考能力,他知道皇室一直忌惮江家手中的兵权,从原身的祖父那一代起,皇室就有意收拢江家手中的势力。
当初朝阳公主会被许配给原身,未必没有里应外合,削弱江家的意图,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朝阳没有配合当时的皇帝,而朝阳的父皇,那个深谋远虑的帝王也没来得及做什么,就驾崩了。
继位的先皇远比不上他的父亲,加上又不是一个长命的,在位时期连朝堂上其他分散的势力都没有拢合到自己手中,但这并不妨碍他在位时期经常给原身下绊子,牵制原身势力的发展。
原身明白,狡兔死,走狗烹,江家现在就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不论继位的是哪一个皇帝,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手里掌握那么多兵权,权势凌驾于皇权之上。
他想过要不要干脆造反,只是这样一来江家忠烈的名声必然会毁去,而且他的妻子还是杨皇室的公主,他要造反,地位最尴尬的就会是他心爱的女人和无比疼爱的女儿。
他也想过要不要干脆放权,可原身的兵权也不是靠虎符得来的,靠的是江家男丁的鲜血,靠的是全军上下对江家的信任,对于原身手下那些兵来说,虎符还不如他一句话来的有用,这样的情况下,原身即便放权归隐,也不可能得到新帝的信任,相反,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恐怕原身一家的性命都要受到威胁。
在这种情况下,原身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那就是扶持一个傀儡皇帝,至少在对方亲政前的十五年,自己不用担心被皇帝忌惮针对,也不会被妻子埋怨他夺了杨皇室的江山。
原身的这个做法其实也是在逃避,所以当十五年过去,幼帝该亲政的时候,矛盾就爆发了。
他给幼帝找了一个好老师,可惜幼帝天资不高,身边又有许多有心人的怂恿,对他这个摄政大臣并不满意,且幼帝的才能根本就担不起这个位置,原身干脆废了幼帝,又立了一个新的皇帝。
为防止上一次的错误发生,这一次原身立了一个十三岁,已经显露出天资的皇帝,在对方的伪装下,原身相信他聪慧重恩情,又十分亲近敬佩他这个大将军王,只是再好的掩饰在对方开始接触权利后都会暴露,原身很快就察觉到了新帝的勃勃野心和他对自己的忌惮怀疑。
于是这个皇帝又被废了。
这一次,原身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干脆将新立的小皇帝放在身边亲自照顾,一个和自己感情深厚的小皇帝掌权,自己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吧。
当然同时原身也暗自发誓,如果这一次,新帝依旧容不下江家,那么他就抢了杨皇室的江山,即便到时候妻子因为这件事怨他恨他,也好过全家的性命都终结在皇室手中。
只是原身失算了,三立两废,待他新立的第三任皇帝长成后,他已经不是当年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王了,正所谓英雄迟暮,原身老了,又只有一个女儿没有传承,军营中早就有了不服他的声音,加上这些年他行事太过张狂,却又不肯真的反了杨皇室,那些忠心他的人看不到未来,也开始动摇各自的立场。
原身的失败是注定的,他所有的能力都放在了战场上,对于人心的琢磨远没有朝堂上那些老狐狸来的深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原身一而再再而三的犹豫纠结,早已为自己的未来埋下隐患。
而最让江流郁闷的是原身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自己妻子的想法,她是杨皇室的公主不假,可同时她还是他的妻子,他女儿的娘亲,亲族和女儿摆在一块,朝阳会选择哪一边,原身真的知道吗?
江流将杯中的酒水饮尽,然后垂眼看着桌子上的果盘,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陛下是臣教导的,陛下能不能亲政,老臣心里自然有所衡量。”
蔺荀听了江流的话咯噔一声,这奸人果然狼子野心,拦着不让皇上亲政,不过蔺荀也没办法反驳江流的话,因为按照小皇帝的课业水平,确实还不到可以亲政的时候。
但谁让小皇帝亲政才是正统呢,这天下早晚是要交到小皇帝手中的,还不如早一点让他开始接触,他也有精力,慢慢教导陛下。
“凡事都要有一个开始,陛下聪慧,想来不会让将军失望的。”
蔺荀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江流:“难道将军和太后一样,都不愿意看到陛下成长起来?”
这一次不成功也没有关系,太后和江流的狼子野心必须要传出去,他倒要看看,江流能拦一次,还能不能拦两次、三次……即便他是功名煊赫的大将军王,恐怕也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蔺大人能够保证?”
但出乎蔺荀的预料,江流虽然不情愿,但最终还是松口了。
“老臣自然能保证。”
蔺荀一时间不知道江流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既然江流松口,他赶紧抓住话柄,逼着江流允诺放权。
“那好。”
江流站起身,魁梧的身形在这一刻格外高大,隐隐透露着曾经没有的威慑力,倒比此刻坐在皇位上的小皇帝更像是一个帝王。
“臣身体不适,恐怕要在家修养一段时日,请陛下太后恕臣失仪了。”
说罢,江流拂袖而去。
这是——成功了!
蔺荀等准备好长久战的老臣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他们心中的大奸臣居然那么轻易就允诺放权,这里头该不会有他们没有察觉到的阴谋诡计吧?
但不管怎么样,陛下能够亲政是一件好事,江流还有什么计谋,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蔺荀等忠臣派系难掩欣喜,而江流那些部下以及朝堂上倒向江流的那些势力则是疑惑不解,准备等宴会结束后就找时间去将军府上探探口风,同蔺荀等人一样,他们也不相信,大将军这么轻易就松口放权。
全场最不高兴的恐怕就要数萧茹意了,在江流拂袖而去后她直接变了脸色,要不是顾忌这会儿宴会还没结束,她这个太后又没有江流这样任性的权利,恐怕她也要拂袖离场,立马找人将江流请过来,质问他到底是什么想法了。
——
幼帝亲政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于这个消息同样流传开的还有大将军江流罢朝的新闻。
十天,对方借口身体不适,已经有足足十天没有上朝了,将军府大门紧闭,谁的帖子也不接,让人更加琢磨不透他的真实用意。
不过江流不在,确实给予了蔺荀这方势力发展喘息的空间,加上小皇帝开始亲政,按照正统的思想,蔺荀这方更加名正言顺,这段时间,不少原先中立的派系都有向蔺荀靠拢的趋势。
“公主,你不去前院看看将军吗?”
同样受到影响的还有将军府,幼帝亲政,摄政的将军却开始罢朝,将军府里人人自危,要不是还有朝阳公主镇着,恐怕府里早就乱了。
这天桂嬷嬷服侍朝阳公主用完早膳,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自从将军罢朝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公主的漱芳苑,昨日是初一,这个将军雷打不动会过来的日子同样未曾出现,这让桂嬷嬷有点不安。
明明公主和将军都有缓和的趋势了,怎么又叫朝堂上的事耽搁了呢?
桂嬷嬷也不是圣人,她只在乎公主开不开心,快不快活,至于这燕朝的皇帝到底谁来做,谁来管,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思来想去,桂嬷嬷觉得还是得让公主这里先服个软,送碗羹汤去前院试探一下将军的态度。
“就算不为自己,也为小郡主想想,前些日子将军时常过来用膳,这些日子不来了,郡主也很想念将军呢。”
桂嬷嬷知道公主的软肋是郡主,以郡主的名义劝说,公主总会动容的。
“嬷嬷,你让厨房去熬一碗猪心汤。”
桂嬷嬷的劝说只是给了朝阳一个台阶下,实际上她确实也有些担忧,早就想去前院的书房看看自己的夫婿了。
“诶,老奴这就吩咐去。”
桂嬷嬷欣喜地退下,半个多时辰后,朝阳公主带着几个伺候的下人,出现在了前院的书房中。
江流没让人拦下,朝阳顺利地端着汤水进入书房。
“猪心汤,定惊定神,补血养气。”
朝阳将汤水放在江流的面前,眼神并未四处打量,一副淡然的模样。
这是她第二次主动进入江流的书房,第一次是她异母的皇兄病逝,她来书房询问江流的打算,那时候他告诉她,他想要扶持幼帝,朝阳没说什么,就从书房离开了。
其实她并不满意江流的这个决定,因为立幼主的隐患太大,只是那时候她并没有质疑他。
立幼主啊,似乎对萧茹意这个无子的皇后来说好处最多,那时候江流和萧茹意的风流韵事传的沸沸扬扬,朝阳不想问,也不敢问。
这是她第二次踏入江流的书房,没想到为的却几乎还是同一件事。
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天下的主人不再是杨家人了,你会怎么做?”
书房内太安静了,几乎只有两人轻微的喘息声。当然,随着江流拿起面前的汤水后,又多了汤勺搅动汤水以及和瓷碗碰撞的声音。
“什么意思?”
不可避免的,朝阳的心跳漏了几拍。
“如果有一天我造反了,你是愿意做江夫人,还是愿意做朝阳公主?”
江流直接将话挑明,眼前的女人可是能够女扮男装上战场的巾帼英雄,他不觉得对方连这点事都承受不了。
“你想造反?”
朝阳的语速有些慢,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惆怅迷茫,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然后用无比复杂的眼神看向了对面的男人。
这一天终于来了!
她还记得当年她被父皇指婚给这个男人的时候,父皇说的那句话。
江家狼子野心,早就觊觎杨家的江山,她要谨记自己杨氏女的身份,监视江家的一举一动,必要时,除去江家人,保住杨氏江山,届时她还是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
对于父皇的这番话,朝阳不以为然,不过她的心中也明白,皇室和江家此消彼长,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皇帝容不下手握重兵的权臣,权臣未必会永远甘心于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父皇勉强称得上是明君,但也逃不脱帝王都有的疑心病,更别提她那个有勇无谋的皇兄了,要不是死的早,恐怕早就已经把江流逼反了。
说实话,当初皇兄病逝的时候江流居然没有选择造反让朝阳很是吃惊,他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会让他犹豫呢?
朝阳可不敢厚着脸皮觉得是自己让他犹豫了,只当江家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忠心,抑或是传言说的那样,自己的夫婿对她的皇嫂无比痴心。
“为什么要告诉我?”
朝阳敛眉,视线凝聚在鞋尖的位置,难道他就不怕自己这个皇室公主揭发他的狼子野心吗?
“如果我造反了,你会选择谁?”
江流依旧重复这一个问题,造反是必然结果,他得明白朝阳的态度,才能开始之后的布局。
“你知道我的母妃吗?”
朝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忽然提起了自己的母妃。
“她是夷族的公主,因为夷族战败,被当成礼物献给了我的父皇。”
朝阳深邃的五官轮廓就是源于她身上一半夷族的血脉,因为血统的缘故,小时候的朝阳在宫中并不受宠,好在她的母妃象征着夷族归顺燕朝的决心,因此母女俩即便不受宠,也没有受到过慢待。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母妃时常向她说起她的故乡,那个水草丰茂,牛羊成群,民风彪悍的地方,朝阳的母妃是个很豁达的女人,她的心属于蓝天和草原,即便被部族当成礼物送给了燕朝的皇帝,从此只能住在那四方围城之中,她也不怨不恨,因为有这样一个母妃,朝阳也能够很平心静气地看待战争,看待王朝的更替。
“成王败寇,自古都是这样。”
朝阳缓缓说道,如果她真的在乎这些,那她该怎么评价自己的血统呢?
“而且我也是人,也是自私的,阿芜是我最在意的,只要阿芜好好的,我就是快乐的。”
局势越来越尖锐了,杨皇室强盛,江家必然衰弱,而江家煊赫,杨皇室必然走向衰败,父皇早就死了,剩下的都是和她不亲的异母兄弟姐妹,对于朝阳来说,女儿江芜才是她最后的亲人了,非要她在宗亲和女儿之间做选择,她只会自私地选择女儿,就好像让那些人做选择,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她这个不值钱的公主一样。
人性使然罢了。
“那我呢,我是你在意的吗?”
江流的眼神有些幽深,也有些幽怨。
“啊?”
没想到江流会忽然问到这样一个问题,朝阳一下子有些懵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朝阳不太确定地盯着江流看,只是这会儿他早已恢复成面无表情地镇静模样,哪里还有刚刚到幽怨神情呢。
“我不知道你到底会怎么做,但阿芜是你的女儿,希望你在做任何决定前,多想想阿芜。”
她只当刚刚是自己幻听了,这个男人怎么会说这么矫情的话呢,这些年他的冷淡她都看在眼里不是吗?
对于朝阳来说,江流会选择造反并不是一个让人意外的决定,只是她的身份实在尴尬,只能选择漠视这一切的发生,而且朝阳也不知道,江流要是真的造反成功了,她这个前朝公主原配夫人会被给予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只希望对方能够看在女儿身上还有他一半血脉的份上,善待这个孩子。
想着这些日子观察发现的细节,朝阳觉得,江流不会亏待女儿的,这样,也就足够了。
两个人都别别扭扭的,有什么心事都藏着掖着不说,怪不得上一世会落得那样的下场,江流听了朝阳的话忍不住叹了口气,换做原身,听到朝阳这样的回答,恐怕又要误会朝阳对自己没有感情,只是因为女儿勉强和他生活在一块的吧。
但两人这样的现状已经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过来的了,江流有足够的耐心,让朝阳看到曾经她看不清的东西。
——
“嬷嬷,你说——”
从书房出来的朝阳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她的脑海里一直回放着刚刚江流的那句话。
那我呢,我是你在意的吗?
这句话就像是魔障一样,想的朝阳目眩头晕。
虽然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娘了,可在感情这件事上,朝阳比一般女子更加愚钝,她有些弄不清江流的心思,他为什么要问她这样一个问题,难道他在乎她的感受吗?
因为自己想不明白,朝阳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身边的老嬷嬷,对她无比忠心的桂嬷嬷。
只是这个念头也只是转瞬即逝,话到嘴边,朝阳由不敢问了。
桂嬷嬷很年轻就入宫当了宫女,后来又自梳当了嬷嬷,在感情这件事上,桂嬷嬷未必能够给她可靠的建议。
“晚上将军会来院里陪阿芜用膳,准备几道将军爱吃的菜。”
朝阳转了话锋,又将这些心思埋到了心底。
“老奴就说将军心里还是有公主和郡主的,等会儿我就去厨房吩咐一声,多做几道将军和郡主爱吃的菜。”
桂嬷嬷乐呵呵的,也没察觉到公主刚刚的情绪变化。
朝阳见状松了口气,她真是怕极了嬷嬷的念叨,至于刚刚在书房里发生的那段对话,她就当是自己听错了吧。
十多年波澜不惊的婚姻生活使得朝阳早就失去了期待,只要女儿幸福,一切就足够了。
——
“皇上,你现在已经亲政了,连江流那厮都避你锋芒选择装病龟缩在将军府不出来,可见皇上就是天命所归的万民主宰,什么大将军王,什么帝师,都只是陛下您跟前的狗腿子罢了。”
小皇帝亲政,最高兴的要数荣亲王府和荣亲王妃背后的徐家了,这些日子小皇帝身边的几个伴读都开始借着小皇帝的势,开始耀武扬威,尤其是小皇帝的表兄徐子杰,恨不得直接替小皇帝发号施令。
“哈哈哈。”
徐子杰的吹捧让小皇帝很是受用,这些日子他最忌惮的大将军王都开始装病不再上朝了,朝堂之上他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日子再畅快不过了。
“只可惜臣父官职不高,不能替陛下分忧解难。”
徐子杰言语隐晦地提点小皇帝,他真正的母族应该受到重视了。
徐家在燕京并不算什么名门望族,整个家族中官位最高的是已经过世的徐老大人,官拜正三品,这些年徐家除了出了一个荣亲王妃外,再也没有出息的人物,徐子杰的父亲还是借着胞妹的光当了一个正五品的礼部郎中,没有实权,只有一个虚衔罢了。
徐家早就想要借着小皇帝谋求一条通天大道,要不然也不会磨着荣亲王妃想办法将徐家的嫡孙徐子杰送到宫里给小皇帝当伴读。
只是之前小皇帝年幼,朝政又被江流把持着,没有提拔他们徐家人的机会,现在就不同了,皇上已经亲政了,是时候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了,作为小皇帝的母族,还有比他们徐家更适合的人选吗?
“朕知道舅舅是有大才的,子杰方心,朕不会亏待舅舅的。”
小皇帝大包大揽地说道,全然忘了,自己称呼徐子杰的父亲为舅舅,是不符合礼节的。
他已经被过继给了先帝,名义上,太后萧茹意才是他的嫡母,萧家才是他的母家,小皇帝未必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他的身边有徐子杰不断洗脑,仍旧只将他的亲生母亲当作母亲,只将徐家当作自己的母族。
“朕要封舅舅为承恩公,让舅舅为朕分忧解难。”
小皇帝想着,自己不能给生母太后的名份,难道就不能给舅舅一个爵位吗,再说了,子杰说舅舅是有大才华的,只是以前被江流这样的逆臣贼子压制,一直不能施展拳脚,现在他给予舅舅一个机会,也是为燕朝提拔优秀的官吏,是造福于民的好事啊。
“不仅如此,朕还要封子杰你为左前锋营统领,朕以后的安危就靠你了。”
小皇帝豪迈地说道,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许出去的官爵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谢陛下恩典。”
徐子杰已然激动坏了,左前锋营统领,这可是正二品武官衔,还是一个实权的官位啊,自己虽然是皇帝的伴读,却也只有十三岁,能在这个年龄成为二品武官,恐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看徐子杰几句好话就要到了这样的好处,其他几个伴读也忍不住了,当然他们比徐子杰更理智一些,觉得在他们这个年纪担任这样的官衔不太现实,但他们不可以,他们家族中的长辈未必不行啊。
就这样,小皇帝飘飘然地许出众多承诺,当蔺荀听到这个消息时,立马换上朝服进宫,想要制止小皇帝的荒诞行为。
——
“老师说够了没有!”
蔺荀一通念叨,一开始小皇帝还老老实实听着,可越到后面,小皇帝的脸色就越发难看了,终于忍不住开口喝斥。
在小皇帝看来,他这个老师有些不太识相,现在就连江流这个大奸臣都老实地龟缩起来,他蔺荀不是自诩忠良吗,为什么要对他这个帝王的决策指手画脚呢。
想到这些日子蔺荀等人总是在朝堂之上驳回他的政见,小皇帝的心情越发不愉快了,他忍不住怀疑,蔺荀真的忠心吗,他要是真的忠心,怎么就不学着江流,老老实实躲在他的府邸里,不要出来给他添乱堵气呢。
“臣一心为陛下着想啊。”
蔺荀言辞恳切,小皇帝的这些决定太过荒谬,不止是他,恐怕传出去后,全天下的人都要笑话的。
“朕是皇帝!”
这些日子的生活太过顺风顺水了,小皇帝的态度一下子变得很强硬。
“蔺相这般不满朕的决定,难道是想像江流那厮一样,忤逆不忠吗?”
这话着实诛心,蔺荀气的颤抖,他一心一意为陛下着想,怎么就和江流那个贱贼一样了呢。
想到国宴那天江流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这些日子他闭门不出的现状,蔺荀眼前一黑,身形晃动,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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