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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往事

作品: 呦呦鹿鸣 |作者:夕熙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03-14 04:41|
    要说呦呦受了很大的委屈,倒也谈不太上。

    马车很宽阔,李九郎坐了当中,呦呦就在右边的椅子角落坐下。小光直挺挺地坐在她的对面,不错眼珠子地盯着她。

    车子出城,很快就到了太湖边上,一片竹林后面竟是有个小小的码头。码头上有架画坊,撑船的一看就是李九郎带来的侍卫。

    李九郎带她上船,那侍卫长篙一撑,画坊离岸之后,缓缓地飘向了湖中。

    呦呦不由得心里就更紧张了起来,完了,这么冷的天,就算她会水也游不远了。待会儿一言不合要怎么逃?

    心里害怕,嘴上却逞强,“天寒地冻,游什么湖?”

    “你冷?”男人抬眼看她,手里已经开始拨弄矮几上那红泥小炉上的茶瓮。

    呦呦别开脸,“不冷。”

    她向来畏寒,又长年长在粤海,并未经历过苏州这样又冷又湿的天气,所以总是穿得很厚。今儿个裹件玫红色的鹤氅,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只不过外头天气寒冷,船舱内炭盆烧的热,暖意融融之下,睫毛微微湿润,脸蛋鼻尖都泛起红来,显得格外的灵动可爱。

    “给小娘子拿个手炉来!”

    小光自觉自己耳朵坏了,他们什么时候有手炉这种东西了?可就在他一犹豫之间。他身后谛听处的刘仁和关铭已经齐齐转身,跳上了画坊后面拴着的小船,就往岸上飞奔而去。哎,这些京里来的人真可怕,非要生生将他比下去吗?他可是从小跟着九郎,上过战场的人呢!

    “我不冷。有话就快些说吧!”小女娘娇嫩软糯的声音传来。

    小光几乎气炸了肺,就顾不上鄙夷刘仁等人,想要开口教训她,突然衣袖被人一拽,正对上吴师满是疤痕的老脸,给他打了个眼神,让他退了出来。

    随即静静地关上了画坊的门,只留了李瑾和呦呦在船内。

    小光诧异,吴师只轻轻摇头,“有些说话,少主公不希望别人听见!”

    小光试探性地问,“那个道士?会是那人吗?”

    吴师幽幽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小光是宫里从魏家挑来陪着李瑾长大的,他却是霍家的老人,不同的出身看待事情便不一样。

    三十年前,天下大乱之时,陛下揭竿而起,匡扶李氏血脉,霍家带领全族来投。另有欧阳家,魏家,上官家,慕容家等诸豪强歃血为盟,共度时艰。如此浴血拼杀10余年方初定天下,陆续再有各方豪杰来投。只可惜最早结盟的6家人均以人丁凋敝,损耗殆尽了。

    先皇的六个儿子尚且只死剩下了皇帝和一个残弱的襄阳王,其余诸家可想而知。

    因此这六家之间向来联姻紧密,魏家家主,当年将大女儿嫁给了皇帝,将小女儿嫁入了霍家,成了宗妇。

    只没有想这两个女儿,嫁得却都不如意。

    大女儿魏娥,原本是明媒正娶,儿子都生了几个,偏生皇上一时兵马困顿,只能依附于光始帝,光始帝又指他与麾下股肱欧阳氏联姻,这就搞了二十年的妾身未明。

    小女儿魏妤则更为坎坷,原本顺顺利利嫁给了自小仰慕的霍熙,也顺顺利利地生下了嫡子。原本只以为岁月静好,前途光明。却没有想到霍熙不曾纳妾,也不曾蓄婢,却迷恋上了一个叫公孙仁的年轻士子!

    魏妤与他纳了四房妻妾依旧不能劝着他回心转意,她是何其骄傲的一个女子,夫妻反目绝婚之后,这便带着儿子回了娘家!并将儿子的姓氏改了姓魏,要与霍熙恩断义绝!

    可偏偏霍熙孤军驻守上谷的时候,她又后悔了。将儿子托付给姐姐魏娥,自己带了家将部曲前往上谷救援。

    上谷一战,神哭鬼泣,杀得天昏地暗。霍熙战死,魏媛自戕。两家部曲损失殆尽。只留下一个只有八岁的儿子被皇帝收为养子,带入了宫中,这便是如今的李九郎。

    霍熙乃是皇帝的手足兄弟,当真是比亲兄弟还亲。而纯妃娘娘则是长姐如母,亲手将妹妹魏妤带大。

    如此等到李九郎大一些,夫妻俩便开始吵。李九郎到底该姓霍还是姓魏?因为吵不明白这件事情,皇上索性让他跟着自己姓李!皇上所有义子中,李九郎是唯一与皇室宗亲共序齿序的。

    这件事情若少主公是个柔顺的性子,只在皇帝和贵妃跟前孝顺也就算了。偏生少主公十二岁就入了侍中,兵法,权谋,文韬武略,都是皇帝手把手地教导。他十四岁出宫建府,就统领了皇帝亲兵的虎豹精骑,十五岁就领军追击吴逆深入蜀中转战千里,硬是在数月之间连续攻破剑门,阳平,葭萌数关,年初又取了西北大捷的首功。

    这样出色的儿郎,就算是皇帝的义子,也要彰显出身。霍熙亡故的时候并没有旁的子嗣,这九郎君于情于理都要回归霍家的。

    可纯妃娘娘的忧虑也并不是空穴来风,霍家水深,魏家和霍家当年闹绝婚闹得几乎刀兵相向,几乎是魏家养大的少主公回霍家,还不如如今在宫里姓李。

    此事,他们虽然跟随少主公多年,可始终看不清少主公的心思。

    小光和吴师一起站在船舷,被湖上湿润的寒风吹得浑身冰凉,小光小声地嘟囔着,“我知道你们都当我是娘娘的人,可我也是少主公的人,你们提防我,不如提防他们几个还来的值当些……”画舫的另外一侧,伫立着另外两群人,一群站在船头,一群站在船尾,虽然一水儿都是玄色劲装,可只要仔细一看,便知道是不同的两帮人。

    小光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吴师则叹了一口气。

    两人相视一笑,都是干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