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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不寻常的沙尘暴。
后核时代的沙尘暴,大多数是灰色的,混合着前文明时代建筑风化脱落的混凝土微粒,植被消亡土地退化形成的黄沙,以及无处不在的放射性原子尘埃,共同构成灰蒙蒙的混沌颜色。然而,眼前这团沙尘暴却闪烁着七彩的光。
乍看上去,就像乌云之中混入了极光,一条条颜色各异的美丽光弧在沙尘暴的深处飘动。
“这一场神赐沙暴,规模十分难得,恐怕是近十年来最大的一场了。”
此时在七彩沙尘暴的外围,站着许多人,他们一个个身上裹着各种的布料拼凑的大衣,把自己缠得如同粽子,低声议论着。
这群人,几乎个个手持刀枪弓箭之类的冷兵器,但即便是拿兵器的手也戴着手套,脸上也蒙着布,眼睛也带着防风镜……还有一些手脚缠着铃铛的女人,在风中吟唱舞蹈,声音犹如凄婉的布谷鸟,但她们身上也同样裹得严严实实。
只有最前方的几个人,穿的很少。
这几个人有男有女,基本都是青壮年,身上只缠着几片布,大片皮肤直接暴露在风沙之下。
“岩。”其中一个女人跳完了舞,捧着一个深褐色的陶碗,慢慢走到其中唯一一个面孔稚嫩的少年面前,“你要知道,一旦跨出这步可就没有办法反悔了……接受洗礼,成为勇士,意味着拥有神赐的力量,但也必将在十年之内死去……你还小,没人逼你,完全可以再等几年……”
“娘,十五岁就算成年了,我不是小孩。”少年却笑着端过碗,将其中黏糊糊的绿色液体一饮而尽,“年龄越大,能承受神赐洗礼的次数就越少,上限越低……娘,就祝我成为赤伞部落最强的勇士吧。”
绿色液体喝下后,肉眼可见的绿色脉络随着脸颊毛细血管蔓延,又渐渐隐没在皮肤之下。
“那么……愿我儿成为最强的勇士。”女人哽咽着,一步步后退,最后站在五米外,慢慢躬身祈祷。
“为了部族!”此刻在场每一个人也都深深鞠躬。
“准备进入神赐沙暴——”有人吹响了号角。
少年抹了抹嘴,随手丢掉碗,和其他同样喝下绿色液体的人互相看看,便一起转过身,拉着手,踏入了闪烁着七彩光芒的沙尘暴中。
“勇士!勇士!勇士!”人群整齐跺脚,发出潮水般的低沉呐喊。
如战鼓擂动,如壮行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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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是被到车厢达铁轨终点的清脆金属铃声震醒的。
原来他在运输车上恍惚睡着了,好在别人从外面也打不开机甲驾驶舱,隔着厚重的金属装甲,更不可能知道他是睡着还是醒着。
“又做梦了……每次用完神赐之力,都这么疲惫。”少年咬着牙,打开了机甲,从里面跳出来。
这时,有穿着辐射防护服的人从前方远处走来,正在挨个检验乘客身份,并探测辐射,走到他这里时已经是最后,那人举起仪器对着他眨眼:“身份证呢?”
少年很快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刷了一下。
“纪岩,铁榕城79层公民,无违法犯罪记录,辐射残留——低。”仪器响起毫无波动的女性声音。
听着这声音,少年的嘴角轻扯了一下……纪岩……其实自己原本的名字是岩,就一个字,“纪”是收养自己的家庭的男主人姓氏。按照地下人类的法律,十八岁才成年,而自己来这里时只有十五岁,所以必须找监护人领养。
好在半年过去,自己听这个名字也已经不那么别扭了,那家人对待自己不错,帮自己从赤伞部族破灭、族人大量惨死的阴影中走出,所以如今,他也算接受了新的身份。
“好了,所有人排好队过关卡,然后直接前往机甲租赁处,归还机甲,退押金……你们的战利品就放在右手边的传送带上,会有人帮你们清点并折算成贡献点。”那四米高的机甲开始大声指挥着,众多三米高的机甲也纷纷行动起来。
纪岩不是第一次参加“机甲拾荒团”了。
作为临时的地面探险团,回到地下城就意味着解散,纪岩独自行动起来,用比其他人更快的速度办完一切手续,最终离开边防检查站的时候,身份卡里已经多出了一笔不菲的贡献点——他搜集的那一大包物资估值达到了4000+,扣除入团费和机甲维修费之后,还有3000左右的纯收入!
贡献点是地下城使用的货币,1个贡献点就能买一只香喷喷烤鼹鼠。
而3000点,约等于一个中等家庭一个月的收入。
纪岩对钱没什么概念,以前在部落中都是以物易物,有了钱,他就想着怎么花掉,于是很快到市场逛了一圈,买了些东西,然后直奔记忆中的几个地方。
首先乘坐穿梭车,一路向下,来到铁榕城的地下124层。这里几乎已经是这座地下城的最底部了,不同于上十区的通透亮堂,这里远离天光,幽暗潮湿,厚达10米的地下城外壳也无法隔绝源源不断的地热,气温常年高达30℃,空气永远有股馊味。
这里是底层贫民生活的地方。
在某条小巷,纪岩找到了“葛其超”和“刘小溪”。
那是两个不到十岁的小家伙,超和小溪,都是赤伞部落破灭后的孤儿,如今也都和纪岩一样跟了收养父母的姓。
“岩哥!”两个小家伙看见纪岩,都眼睛发亮,扑上来抱着他。
纪岩笑着摸摸两颗小脑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们。
“哇……肉干,土豆,罐头……好多吃的!”
“岩哥你真厉害,不愧是咱们部族最年轻的勇士!”葛其超满脸崇拜,也没多想,就是乐得手舞足蹈。
倒是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刘小溪抿了抿嘴,抱着一大袋东西看纪岩:“岩哥,这些吃的太贵重了……你自己呢……”
“这些东西不算什么,你尽管拿着就好。哥还有呢。”纪岩笑笑。
“嗯。”小丫头很容易就被说服了……她也早就馋得分泌口水,忍不住埋头在袋子里,深吸了一口各种食物的香气。
纪岩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暗暗叹息。他只带来了食物,因为如果贡献点直接转账,钱会落入两个小家伙的养父母手中。他不了解对方,更无从谈及信任!但如果买成食物,至少两个小家伙都能吃上一些。
告别了两个小家伙,纪岩又跑了几个地方,都是赤伞部落剩余族人的位置,他拜访的人,有老也有少,花光了几乎所有刚赚到的贡献点,纪岩给每个族人都力所能及提供了一些帮助。
赤伞部族遇害之前,足有上千人口,几百户家庭,但如今活下来的,不到50人。
末日不养吃闲饭的人,自从被铁榕城收容,这些族人就都进入了各行各业进行劳动,当然,由于缺乏知识,是地下人口中的“野蛮人”,他们能干的基本都是一些又脏又累的体力活,换取的贡献点也少得可怜,活得十分艰难!
所以纪岩对铁榕城的感觉十分复杂。
诚然,没有铁榕城的接纳,赤伞部族剩余的老弱病残不可能在残酷的地表存活,但来到这里的半年,他每天都愈发感觉到,族人们在这座地下城市中生存的艰辛。
地下人类文明,如同他们奉行的科技一样,讲究秩序,有无数条律法和规则,却比赤伞部落少了人情味,人们按照财富、知识和技能被分为不同阶层,上等居民居住的区域犹如天堂,下等居民居住的区域如同垃圾场!
庞大而复杂的地下城,犹如一个不停运转的巨大无情机器,纪岩至今理解不了,只感觉无力。他能做的,只是尽量帮助每一个族人过得好一点,仅此而已。
勇士,是部落的守护神,他们牺牲了寿命,却换来足以守护族人的力量……
而赤伞部族,如今只剩自己一个“勇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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