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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安乐侯的案子惊起滔天波澜。
就连清袅都有所耳闻。当萤虫飞满夏夜时,她打着美人团扇在后院的摇椅上看星汉,叽叽咕咕的议论声扰她幽静。
这些点着萤光的小精灵飞舞游走,清袅用团扇扑了几只,问道出了何事。萤光中忽闪的声音细细,“安乐侯死啦。”它们一阵惊叹叽咕,“他竟然死啦。”
“人命如灯,骤然猝灭不是寻常吗。”清袅伸出手指,一只萤虫落伏在指尖。
“那个男人很厉害的。”小虫子细声细气道:“他连天命都能篡改呢。”
清袅将一旁木支上放置的酒推到了萤虫前,道:“说来听听。”
(二)
乐宥到帝都那一日,乱鸦乌沉沉的经过帝都上空。天察监吓得一路滚到盛泰殿上,声称今日必有祸星入都。帝都的封锁令立刻传遍全国,城门迅速紧闭,甚至派遣禁军严守,不肯放入任何一个人。
也是那一日,出过四代阁老、三代太傅、一门七甲世代簪缨的徐氏,接回了他们年仅十三岁的嫡亲女莘爱。
当徐家的车队停在帝都外时,连天察监都不敢说一个拒字,皇帝亲自陪着徐阁老接回亲孙女。
少女藕白娇嫩的指尖掀起车帘一角,蔚蓝色的篦子和垂珠清脆的碰撞。徐莘爱望着飞越帝都上空密密麻麻的鸦,掌心莫名蓄了星点的湿汗。
跟在车边的小厮沉默地抬首,看着她隐约在光影中细腻如软玉的脸庞。
徐莘爱对他缓缓延出笑。
像是悄无声息绽在幽空的白昙,带着若有似无的寂寞。
小厮神色温柔起来,在这奇异的天幕下温柔的坦然自若。鸦的叫声斑驳着昏暗的光线,这个出身极其寒微的男人就是乐宥。
徐莘爱后来无数次梦回这一天的温柔,她从眼泪的潮湿中醒来,无数次的问黑暗。
倘若那一日她没有回都,乐宥的结局会不会安然一点。
哪怕温暖一点也好。
(三)
徐莘爱是徐阁老的嫡亲孙女,从来都是徐阁老的掌上明珠。她一众兄弟姐妹,只有她是徐阁老亲自教引的,就算在显赫徐家,也是寻常子弟难以靠近的尊亲千金。
因为尊亲,所以寂寞。
整个徐府无人同她嬉戏玩耍,她常常在捧书时望着紧闭的窗扉发呆,期望有谁能推开窗对她灿烂一笑,叫着“莘爱,来猜谜吧”。
乐宥就是这个人。
乐宥出身比寻常人家更加寒酸,他母亲是窑巷里最廉价的女人,他根本没有父亲。他也不是帝都人,而是竹江街头的痞子,却因为久混脂粉街人又聪敏很得当时竹江第一浪少的白胤青睐。
莘爱那时正陪白家老太君在竹江避暑,一次乐宥惊了她的马车,被陪同的白胤捉住了衣领。
“在街头乱窜什么?”白胤张望着问道:“那个不张眼的敢在我的地盘上追你?”
乐宥捂着脸哈哈道:“当真要我说出来?”
“怎么?”
乐宥露出的笑脸有点坏,他抱着肩吊儿郎当的向莘爱的马车偏了偏头,道:“唐突到了千金小姐,白少今日也难逃浪子名头。”
他偏头时眼角扫过车帘,正好奇打量他的女孩子被逮了正着,明明是瞬间的事情,莘爱却觉得他分明是嘲弄的故意。她呆呆地看,白胤干咳一声拉下她的帘,低声道:“女孩子怎么能盯着陌生人看。”
徐莘爱手攥紧胸前的衣带,老实的喃喃道:“对、对不起......”
乐宥听的清楚,在白胤身后吹了声口哨,笑的更坏了。
白胤知他戏弄自己的意思,回头冲他悄无声息地作出口型。
滚蛋。
乐宥扬扬眉,忽然冲莘爱的马车道。
“小姐,赏脸去玩吗?”
白胤一脚踹出去,他哈哈大笑的躲开,一边后退一边挥手。
“我叫乐宥,改日再约小姐。”
徐莘爱胸口怦怦的跳,她过了许久才怔怔地小声道了句。
“......哦。”
(四)
乐宥与众不同。
甚至特立独行。
他与白胤是朋友,便从不会唤白胤一声少爷或者大人。他觉得徐莘爱迟钝又好欺负,便再没叫过小姐。白胤是竹江白家的嫡长子,徐莘爱是徐阁老的嫡亲孙女,哪一个都是帝都炙手可热的名字,偏偏他从不显得卑微。
仿佛他与他们是平等的。
乐宥知道竹江最有意思的地方,白胤就会带着莘爱一同去。他每次见莘爱都会嘲笑她的个头和笨拙,但他也为莘爱抬臂挡过人海,为莘爱赢过一群小萝卜头的糖葫芦。
这是徐莘爱从未见过的世界,也是徐莘爱从未见过的人。
当乐宥将放起的风筝线缠在她指尖时,莘爱还在睁着眼睛打量他。
他抬眼笑了笑,“会跑吗?”
徐莘爱垂头看了看繁琐的裙摆,摇摇头。
他唔了一声,自然的捉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猛然跑起来。莘爱只会行走间不闻佩环响动,从未想跑起来叮叮当当的佩环声是这般悦耳。她想笑,却发觉手还在他手中,只能弯起唇,不久就大声笑出来。
白胤还在远处解着自己一团糟的风筝线,抬头就见她的风筝高高地浮动在蓝天上。他看见乐宥捉住莘爱的手,微觉不妥的少年摸了摸鼻尖,悄悄转过身当看不见。
他见过很多种的徐莘爱,但他第一次她抛开端庄安静在日光中大笑。
白少在风中缠着风筝线,幽怨的叹气,已经开始幻想徐阁老看见这样的莘爱该如何揍自己。
奇怪。
明明不干他的事啊喂。
(五)
乐宥想要去帝都,白胤就寻了个由头将他送到徐莘爱的车马队里。
临行那一日白胤骑马送了他们一程又一程,莘爱趴在车窗上向他挥手,白胤只笑着和乐宥互拍肩膀。最终白胤的马停驻在送别亭,望着他们消失远方。
莘爱想,倘若能一辈子都留在竹江多好。
乐宥跟在她的马车边,给她编草蚂蚱,陪她说着话。一日路途夜宿,车队停在野路的中途。
徐莘爱伏卧在马车中熟睡,乐宥靠在她车厢外看星汉。夏夜的萤虫飘舞漫天,少年虚虚地捉,像是在捉人生中难以触及的希望。
萤虫忽闪着游动,围绕在他四下。萤光中的年轻人难得温柔,莘爱莫名醒来,悄悄掀开帘角偷看他。萤虫飞跃,乐宥顺势捉到了她的帘角,两个人在萤光飞舞间猝然相视。
女孩子松开的发长长的流泻在她洁净的衣裙,她带着懵懂望着他,像是随时能被吓到的兔子,又像是勇敢凝望的小鹿。小脸在乌发蓬松中显得小巧可爱,让乐宥蠢蠢欲动。
他率先干咳一声,目光游离一圈又落在她脸上,道:“偷看我干什么。”
莘爱惺忪的揉了揉眼,看着他道:“你在捉什么。”
“萤虫。”乐宥将手伸到她面前,莘爱对着他的握成拳的手呆呆看了半响,又迷惑的看着他。
他忽然吁出口气。恶劣地揉乱她的发。摊开握成拳的手,一只萤虫飘飘然的游到莘爱的鼻尖,莘爱有点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小萤虫被吹的晃悠悠。
“以前见过吗?”
徐莘爱摇摇头。
“那还真是可怜。”乐宥在空中虚捉着,道:“帝都给你的生活看起来并不太美好。”
“我想。”莘爱小声道:“我想在竹江生活。”
“理由?因为白胤吗。”
徐莘爱摇头,“因为很......很有趣。”
“是很自由吧。”
莘爱没有应声。作为徐阁老的嫡亲孙女,她的开口言辞意味着太多东西。
乐宥转过身,靠回车厢。
“......希望有一天你能去竹江生活。我希望。”
(六)
入都那一日乐宥很安静。
他的眼睛越过鳞次栉比的楼院高阁,落在了整个世间最中心的地方。
他看着王城。
眼中灼热起来的东西令莘爱难猜,很多年之后她才知道。
那是野心。
(七)
乐宥在纨绔圈中迅速变得炙手可热,他成了各个世家贵子们走马斗犬必请的人物。徐莘爱还困在书房中习字时,他已经混迹在贵圈中名声大噪。
他将竹江街头的连珠球变成了桌案上的案球,引起帝都案球的风靡,就是王宫也未能免俗。紧接着他凭靠纨绔人脉在帝都繁华之处开设第一家案球雅阁,就连朝中政要闲时也愿意前往消磨时间。
乐宥机敏的口才和他过硬的人际手腕让他在帝都短短一年间势不可挡。
一次皇帝击案球时,成王在侧趁机引荐了乐宥,乐宥因此得入王宫,又因善于言辞深搏皇帝开颜。他出入王宫的机会愈渐增多,察言观色的本事如火纯青。
三年后徐莘爱渐渐在徐阁老下朝后的怒色中听闻他的名字,她听闻皇帝取信他甚至到了左右决策的地步。然而徐阁老常常会鄙夷的斥诉他卑贱出身,商人作为,终究是皇帝一时兴起,成不了江山祸害。
无数人都这么想,他们一边巴结乐宥一边腹诽他贱民出身。倘若不是后来那一场帝都惊宵案,乐宥也许真的就只能止步在这里。
也是这场帝都惊宵案,彻底将徐莘爱与乐宥纠缠一起。
(八)
那一年帝都元宵节,徐莘爱应陈家贵女之约赴帝都名宴。帝都贵女们位居水苑,四环珍屏嘉灯光照水面,外庭列坐帝都世家贵子。
宴间名淑软语,贵胄笑谈。
陈贵女于徐莘爱一侧,小声提到乐宥,且道:“听闻此次也在外庭之中,位居末梢就是了。”说着团扇掩面,道:“可惜是个寒门商流,试问哪家高门屑于低亲?”
徐莘爱听着并不讲话。
席间外庭公子们做起流觞之乐,本是风雅之事,偏偏有人言挑乐宥,要他作诗。在座无人不晓乐宥出身,他们道他大字不识,他们欺他卑微无家。
乐宥从末位上站起身,只听他似乎笑了笑,道:“乐某出身微薄,何曾碰过如此风雅之趣,私以为不比三杯浮白来得舒坦。”
名淑们安静下来,神色或鄙弃或轻蔑。外庭不知谁先讥笑出声,除了首座的几位皇家血统,四下皆是嬉笑之容。
然而他只是短暂的停顿,接着俯身从水中拈起樽杯,道:“不过应景讨趣,甘为贻笑。”
随后那首诗做得并不超脱,但是足以震慑席间。念完诗的乐宥举杯冲为首的储君笑了笑,颇显浪荡的一饮而尽。
寂静的跌针可闻。
一声端庄优雅的好字突如其来的打破诡异的气氛,徐莘爱端坐在内,目光平视,似乎能透过屏风的影绰看见他的眼睛。她在各形各色的目光中微微一笑,再次出声。
“爱以为,乐公子此诗甚为妙哉。”
徐莘爱才冠帝都,但据说为人呆木迟钝,甚不喜露面,固帝都贵子也少有人能睹其芳容。她今日一个好字,可谓是史无前例。也正因为她一个好字,整个帝都还有何人敢道乐宥一声粗鄙?
大抵是各色目光太汹涌,莘爱借乏热之由退出水苑。
她在偏处小阁稍作休憩,在小阁前的菩提树下屏退左右,发起呆来。
掌心里湿汗一片,她揪了揪菩提叶枝,觉得乐宥作诗当真是吓了她一跳,她本想替他应承此难却不想他竟如此厉害。又觉得那一声好字真是用尽了力气,不知归家后祖父将如何责备。
肩上陡然多了件兔绒的斗篷,她后仰头看见已经高出她半肩的男人下巴上的青碴。
“在这呆什么,天冷夜深,当心登徒子掳跑你。”
徐莘爱迟钝的拢紧斗篷,小声道:“他们欺人太甚。”
乐宥手掌按在她发心,从她身后俯身下来打量她的神情,笑的依旧坏意十足。“脸皱成了小包子,一副要打人的架势。也不怕你祖父责骂,我可没法帮你。”
“就算我不说,诗作本身也不错。”徐莘爱脚尖轻轻滑动在地面,垂下的脸显得下巴愈发尖。
乐宥盯了半响,皱眉道:“在家不吃饭吗,怎么竟比上次更瘦了些。还是有人给你不好受?”徐莘爱不说话,他伸手碰了碰她的下巴,道:“都可以用来敲核桃了。”
莘爱闷闷地道:“哦。”
乐宥倒笑了,退后一步靠在菩提树干,对她道:“真是不可爱。”
莘爱轻哼了哼,裹紧斗篷就要跑,人才转身,手腕间就猛然一紧,被拽撞在他胸口。乐宥侧头垂眸看她,笑道:“愈发像小狮子了,还会跑。”
徐莘爱迷迷茫茫的天旋地转,人已经被困压在树背。乐宥撑在她上方,靠的极近。近到过去只能眺望的地方,他指尖擦拭着她的唇瓣,像是描摹又像是诱惑。莘爱终于红了脸,似乎预示到什么将要突破而出。乐宥逐渐低垂下的脸凑近她的唇,她呆呆地张大眼睛,看着他越来越近。
然而外庭方向陡然爆出巨大声响,紧接着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传遍四下。乐宥瞬间抬头,他一把握住莘爱的手,快步将她送进小阁里。
“待在这里莘爱。”他重复一遍,“待在这里。”
徐莘爱听见了刀剑的声音,她瑟缩一下,握紧他的手。可是乐宥顿了顿,松开了手,迅速退出阁门,将门严紧。
“你要去哪里?”莘爱趴在门上大声问他。
“去我该去的地方。”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徐莘爱手有些抖,她将手藏回袖中,道:“止步吧阿宥。”
门外人沉默,徐莘爱眼睛忽然有些酸涩,她还想说什么,可是张开口却没有话能再说。
他们沉默。
就像他们过去一直没能跨出的沉默。
(九)
这一场惊涛骇浪的宴会围杀最终被查证是成王所为,乐宥不但在其中保下储君及其宴客,还数列成王谋反的力证。
乐宥一跃成为帝都新权贵,甚至破例加封安东候,当朝唯一绝无例外。
徐莘爱的名字也再一次火热帝都,因为她那一夜做出这辈子最蛮横的事情,就是提裙踹开阁窗,从二楼翻跳出去,冲进外庭,高举着白家牌令,怒斥叛军。
一众名淑因此没有遭受蒙羞变故,可是徐莘也再无名门提亲。徐阁老担惊受怕的大病一场,她日日守在病榻侧旁,恍惚中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乐宥。
白胤入都时只见了徐莘爱,两个人分隔屏风而坐。白胤问她,“阿宥还想要什么。”他已经权倾朝野满都人脉,可是他依旧没有止步,他疯狂地向东侵蚀,甚至不惜向竹江白家发出挑战。
徐莘爱静静想了很久。
白胤道:“我此行将向阁老提亲。莘爱,世家根基百年之久,乐宥如果再妄肆而动,白家首当其冲。白徐相伴已久,失其一个都将面临覆顶之灾。你我必须结为夫妻。”
徐莘爱拽紧衣襟,突然问他
“你还记得那年的风筝吗?”她认真的摇头,“阿宥不会对白家动真格。”
但事情很快超出想象,没有等白家上门,王宫一道调令就将才入都的白胤调往南北划界。白家子弟世代为禁军都统,绝无外放先例。这一令一石惊起千层浪,乐宥翻手云雨的能力已经被世家视为迫在眉睫。
因为乐宥在白胤调出帝都后迅速向名门徐家提亲,徐阁老宁死不受,将人拒之门外。甚至连徐莘爱都被禁关闺阁,惊宵案上她那一声好也被好事之徒臆想万千,才女之名几乎一夜扫地。这一次乐宥上奏的请求赐婚也被皇帝搁置一旁,帝都的气氛开始变得难以揣摩。
当这个僵局还在僵持时,漆土之战爆发,白胤全然变脸,像是陌生人,带着显赫战功和实握兵权强势回都。
寒门新贵和名门贵子的厮杀在看不见硝烟的战场,这个平衡直到素秋安奈的入都才被击破。那个看似温润亲和的男人于白胤来说如虎添翼,朝堂之上,乐宥逐渐开始力不从心。
他做的最错误的事情,就是坚持吞并竹江。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白胤绝不让步。
乐宥的败北就如他的崛起,崩塌似乎就在一夜之间。一旦皇帝丧失对案球的沉迷和乐宥的左右,那么他在帝都的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被默许的反击迅猛的卷袭,安奈彻查惊宵一案,翻出乐宥牵连,一时间墙头草倒,同伐祸害的声音如浪喧嚣。
终于乐宥斩首令直通下来。
那一天名门欢庆,那一日帝都嬉笑。看不起他的人还是鄙夷着他的出身,无数人攻击着他的行为,也是那一日。
徐莘爱穿了绛红的深衣。
跪在断头台上的乐宥似乎还是那个模样,像极了他来到帝都的模样。仿佛这一切不过是游乐嬉闹,仿佛他早有预料。
直到他看见徐莘爱。
一直恶劣坏笑的男人猛然翻脸,一改往日的咒骂着,怒斥着,甚至挣动着枷锁朝她凶声。
徐莘爱委屈的眼泪都掉下来,她跑起来,在人海拥挤的鼎沸中跑起来。绛红色漂亮的像是一尾扑火的蝶,她想摸摸他的脸,对他说。
阿宥,我不想再去竹江了。
(十)
斩首刀高高举起,森然冷酷。
乐宥的发被风吹起,他怅然若失的望着还在奔跑的徐莘爱,停下一切伪装,轻轻喊了一声:“莘爱。”
徐莘爱泪花了妆容,她大声的回应,“我在,阿宥,我要嫁给你!”
一片哗然。
她哭腔的声音被猛然劈下的斩首刀断开,长长颤抖的声线犹在空中,殷红迸溅在她张大的瞳眸里,大片大片的洒下来,那颗头颅滚跌在地。
白胤已经站起来,拦住她的话还在喉间,她已经狠力撞在安奈监察的案头。那样的用力又是那样像是呐喊,不能明言的指责永远埋藏在绛红深衣,她明明通晓一切却依旧愿意用这样灼烈的方式追随他的等待。
很多时候,很多人不懂他的心意。
只有她从头到尾明白。
徐莘爱。
徐氏永弃。
(终)
惊宵案成为谜团。
看似解开,又似混沌,最终卷轴一发,永藏国库。
乱鸦惊都也并非首次,当年徐莘爱诞生徐家,漆鸦停在王宫的琉璃瓦上叫了一宿。
乐宥不知道如何篡改天命,他只是爱上女孩子奔跑的笑声和柔软的目光。他在世间灰尘中逢生,多少人像是并肩的平等,其实只有她挂念的悠长。离开竹江时靠近她是梦想,少年那一夜靠在车厢被梦惊醒,妄想红烛花嫁和她的脸庞。
而她恰到好处的趴在窗口,目光迷茫又柔柔的落在他身上。
乐宥想带莘爱回竹江。
他只是想带她回竹江。
让她正大光明,肆意大笑着奔跑在三月的春风里。让她永远舒怡,安乐自由的随口言辞。让她......
嫁给最好的他。
菩提叶掉落在清袅的酒杯。
浮动涟漪,照应萤光。
这是一场谁都没有说出口的沉默,也是一场谁都没有说出口的疼爱。他们在相同的方向各尽其力,也在相同的希望里不肯认输。纵然世道杂乱,任由出身评道,不论终途多痛。
感谢与你同笑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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