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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夏想张口唤人, 第一下开始喊却嗓子被紧封了一般, 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仿佛成了一个哑巴, 只能发出无声的呼唤。她意识到自己太紧张了, 慢慢地深呼吸, 然后哑着嗓子喊了出声:“爷爷!爷爷!”
老爷子还在堂屋里翻着书呢, 听见声音吓得扔了书,慌乱地跑出来。他老人家人还没到,急切里带着慌张的声音先到一步:“怎么了?夏夏, 出啥事了啊?”
容夏突然喊人,声音发抖,明显是害怕的样子。老爷子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就是春生媳妇怕是要生孩子了。可是现在这个情况, 家里只有他一个老头子, 哪里忙得过来。光是想想,老爷子就慌张得不行。
大冬天的, 老爷子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等老人家跑出来, 容夏捧着肚子站在哪, 也是流了一脸的汗, 狼狈不堪。
汗珠顺着她的脸流下来, 让原本就柔弱的脸显得更脆弱了一点。但容夏已经镇定了下来, 她费力但冷静地点了点头,说道:“爷爷…我怕是要生了。”
老爷子心里一咯噔,楞了一拍。
容夏擦了一把汗, 看着老爷子。等老爷子的眼珠会转了, 她才开口道:“爷爷,你先去隔壁两家,看两家的婶子在不在,一般她们这个点都在的。”
“让……让她们来抬我去卫生院。再叫隔壁的小孩去我外婆哪儿,我爸我妈估摸着还在,说好今天过来的,可能路上也能遇到。”容夏一口气急促简单地把话说明。
“哎哎哎,好。”老爷子连着应了,把自己的拐杖塞到容夏手里。
人跑回去屋里拿了个板凳,让容夏坐下不用费力地站着。这才拄着拐杖飞快地去隔壁叫了两家的女主人。
隔壁两户住得近,都是相熟的人家,女主人也都是壮年的妇女,手上有把子力气。
平常笑呵呵的妇女一看老爷子狼狈地来求助,二话不说就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两人跑进李家,拆了个门板,又垫上棉被抬起了容夏。
老爷子拿着大锁锁门,气呼呼地撞了两下,觉得自己生了两儿子一孙子一点用都没有,气死他老人家了!小辈的孙媳妇,生个孩子,竟然只有他一个老头子在!
两大婶抬着人走出去百米,在半路上被邻居小孩撞到的容山和夏秋芳也到了。
容山看门板更平稳,自己换下了一个瘦弱一点的中年女人。
夏秋芳抹抹额头上的汗:“我先去和卫生院那边打招呼。”丢下这个一句,夏秋芳拔腿就跑了,一溜烟地不见了人影。
如果容山看见怕是会惊叹夏秋芳也有跑得这么快的时候,但是他一心都在后面的女儿身上,只希望容夏不要出事。
幸好两地距离不远,容夏躺着也不觉得多难过。
等到了医院,护士长就过来接手。一路隔出一条直达通道,把容夏直接给送到病房里头。
进了病房,容山和那个帮忙的妇女就被护士长叫了出去。冷冰冰的病房里只有接生的女医生,还有经验丰富的护士长带着两个小护士照看容夏。
熟悉的亲人都在外面,夏秋芳喘着粗气,容山给她摸着后背顺气,板着脸眉头也是皱着的。
想也能知道为什么容山这副表情,他正在心里骂李家人做事忒不靠谱呢。
容山一边生气一边担心的时候,老爷子终于喘着气赶上来了。
老人家走得慢,半路上拐杖都磨去了一层底。但是一看到容山,李老爷子就愧疚地和他道歉:“亲家啊,我们想得不周全啊,幸好你们来了,不然得急死我个老头子。等春生那个傻小子回来了,你想揍就揍,我老爷子给你递棍子。”
容山哪里至于和老爷子这么一个老人家计较,扶了一把,把老人家扶到椅子上坐着。
不过容山口头上还是没松口,也没说什么好或不好,只是表现了几分对于老人的尊重。
老爷子心里叹气,他老人家就只能帮到这了,真蠢也没办法。在媳妇生孩子的当口往外跑,就是被岳家打断腿,老爷子都不带管的。
只是这么想的时候,老爷子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容山的个头和胳膊,一看就是好力气的汉子。孙子啊,你自求多福,爷爷会记得给你多准备一点跌打药。
容夏一开始还能听到外面的动静,后来更剧烈的阵痛发作,就基本上听不到声音了。
反倒是外面等候的人,听着护士长沉着中还带着急切催促的声音,心里七上八下的。
病房里的容夏听话听着护士长的声音用力气,一呼一吸,意识随着时间的过去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幸好护士长的声音就如惊雷,总是在她最倦怠的时候响起,将她从混沌海里炸出来。
进产房约莫一个半小时后,产房里小护士欢呼雀跃地说:“生了!生了!”
容夏抬头看了一眼,还没看清自己用尽全力生出来的孩子就无力地睡了过去。
护士长老道地把孩子口腔清理干净,在屁股上掐了掐,引得刚出生的小娃娃“哇”地一声哭出来。
夏秋芳忍不住红了眼睛。
容山和老爷子也是松了一口气。
孩子生了就好了,每一次生产,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都是鬼门关。
过了一会,护士长抱着小孩出来,面庞带着喜色:“是个小子,长得挺好。”
老爷子凑过去看了一眼,觉得果然和护士长说得一样,长得好看。
夏秋芳抖开个包裹,拿出了备用的包被和用容夏的旧衣服做的的小衣服。小孩子皮肤嫩,基本上要用最好的棉料,而且在条件有限的时候,都不适合用新的,生怕刮着了小孩的皮肤。
看了两眼容夏的孩子,护士长抱着孩子,两个小护士推着收拾了一番的容夏,转移到干净的病房去。
夏秋芳、容山和老爷子都一块跟在容夏身边。
容山突然蹦出了个问题:“亲家老爷子,孩子名字取好了呢?”
老爷子摸着胡子的手一顿,然后回答道:“想好了的,叫李鸿飞,鸿鹄的鸿,飞翔的飞。小名倒是还没选好,就先叫宝宝吧,等夏夏醒了再说。”
关于这点,容山觉得老爷子还是不错的,挺知道尊重小辈的意思,也不自作主张。
市里那边,李春生拿着东西,但东西忽然从手里掉了出去。他心神不安地,觉得突然心烦意乱。
拿好了自己看中的一大一小两个礼物,李春生给了钱给往回去。
路上还撞差点撞到一个小孩,李春生看着小孩楞了一下,然后恨不得拍死自己!
这个月,可是夏夏待产的日子。这几天本来说好送去待产的,但是自己惦记着买东西就给忘了。
石山镇远在百里之前,李春生还不知道情况家里情况,只是显得有些暴躁。第二天会议一结束,饭都来不及吃就催着李义回去。
李义看他心里着急,饿着肚子就跟上。他早上吃得少,然后从八点开会开到十点,还想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呢。
因为李春生的一再催促,司机把车开快了很多,赶在中午到了镇上。
李春生急匆匆地回家,老宅的门被大锁链锁着,一家子都在卫生院呢。可李春生毫不知情,看着门上的大锁眼睛都楞得发直。
邻居大婶出来倒水,被李春生逮个正着,追着问他家人去哪了。
大婶淡淡地看他一眼:“还能去哪,你媳妇在卫生院呢。昨儿还是我和隔壁的兰花抬去卫生院的,我说你们一家子,做事也太没有合数,全部都跑外头去,难道非得赶在这个时候?出了事,后悔不死你。”
昨天容夏申办单薄的样子,还有不小的肚子都给了这婶子不小的冲击力,而且当时小媳妇身边就跟着一个老爷子,心里得多慌。邻居的婶子都看不过眼了,这不多嘴说了李春生两句。
李春生如同被雷劈了一样,连道谢都忘了说,拔腿就往卫生院那边跑。
李义差点突然往回跑的李春生给撞倒,看见隔壁的大嫂子,一头雾水地又问了一回。对于这个据说领着春生大侄子去开会的大兄弟,大嫂子照样没有好脸色,叨叨了一顿才说明在卫生院。
……
李春生一路跑到卫生院,茫然无措地看了一圈,想起自己不知道病房,又跑到护士台问病房。
护士长认出了他,扫了一眼,报出了病房号。
李春生听清楚号码,又朝着病房在的地方去。奔跑到病房门口,却止住了脚步。
他脚步沉重得像有千斤重,又像有万斤重,根本迈不起来。
病房里夏秋芳在逗弄小宝宝,啊啊啊哦哦和他说着话。
容夏看着笑,声音轻轻的。
容山和老爷子找了副棋,在旁边的一角下着。
李小弟则是请了假,一脸好奇又不敢碰地看着小侄子。
偶尔碰一下,口里小声惊呼:“他好软啊,好小。真可爱。”
李春生听着里面的动静,心头一片苦涩,像是吃了两斤的黄连。
站到李义都快来了,他才鼓起勇气敲门。
李小弟听见动静,打开门惊喜地喊:“哥!”
李春生却是低着头看地板,细不可闻地喊:“夏夏,我来了。”
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夏夏的脸色是什么样的。加班回去晚的时候,夏夏就在生气,他还去出差,出差的时候,夏夏正好生孩子……
沉重的愧疚让李春生简直抬不起头,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他总要面对。
李春生缓缓地抬头,看到了被奇怪气氛弄得不敢说话的弟弟,看到了面色不郁的岳父岳母,也看到了面色隐隐带着着急挂怀的爷爷。
最后,是他最不敢见的人,他的妻。
他的夏夏倚靠在一床被子上,往日里带着红晕的小脸变得苍白,让人怜惜。但他的夏夏也是那样坚强的人,目光坚定地回望。
那双眼里,是责怪还是不解。可能是责怪他的迟到,也不解他一连串的慌张行为。
自己就像个懦夫!
回想自己干的一连串的事,李春生把掩在衣袖里的手攥紧了,直到勒出暴胀的青筋。他才抬起手,拍了拍小弟的肩膀,故作镇定地说:“秋丰,你挡在门口干嘛?放我进去啊。”
“哦哦。”李秋丰退开,一双大眼睛不知道该看谁,索性盯着小宝宝看。
昨夜里夏秋芳和容山守夜,老爷子在家,李秋丰听着老爷子骂了李春生好几回,也知道了他哥到底干了什么事。
唉!愁。李秋丰看着可爱的小宝宝叹气,心想你这个小家伙要是晚一点儿出来就好了,也不会让家里哥哥嫂子闹脾气。
可小娃娃什么时候出生,那么一点儿的肉团哪里知道。
夏秋芳本来就抱着小鸿飞,看见李春生就直接抱着小孩别开了脸,不想看他。
容山哼了一声,回头继续和老爷子下棋去。
只有老爷子好心帮一帮李春生,尴尬地笑着说:“春生回来了啊,快来看看夏夏,昨天生孩子可是辛苦她了。还得在医院养上一阵,才能回家养身子、坐月子。”
李春生闻言心里揪得更疼,眨了眨泛出湿意的眼才坐到容夏身边。
容夏也在他出现的时候就扫到了他,看他身上穿的还是去的时候拔尖衣服,脸色颓然,难看得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生了孩子呢。
容夏知道自己在迁怒,生气也是肯定的。那样重要又害怕的时候,李春生却不在。就是她生完了孩子,还是第二天才赶过来。
没哭,那都是容夏坚强了。
李春生感觉容夏不想理他,拿起一边的苹果,小声地问:“夏夏,要吃这个吗?我给你削。”
容夏淡淡地看他一眼。
李春生心里更凉了,放下那个苹果,束手束脚地坐在一边心思乱得像猫抓过的毛线团子。
如果……
如果他昨天在,现在肯定在抱着夏夏谢谢她。
如果他前阵子没有晚归,现在也可以和夏夏解释一下他去买礼物了。
如果他一早就明说自己考砸了,夏夏肯定能把他劝好,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肯定和第一假设一样,比起现在好上千万倍。
李春生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容夏看,脸上像平静的海面,心里是翻滚的汹涌波涛。
在容夏的沉默下,李春生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可他周身的难过那样明显,黑黝黝满是朝气的眼珠里也都是低落。
夏秋芳瞧着心软,觉得两口子都是要过的。又想着上班出差,还算能接受的范围。只是昨日女儿受了大罪,她心里接受不来而已。
这样想着,夏秋芳抱了小宝宝,又把李秋丰带了出去。
老爷子笑着把容山拉了出去。
老爷子拄着拐杖的人,容山哪里敢挣扎。不高兴地瞪了李春生后背几眼,郁闷地被拉了出去。
出了病房,容山一回头,就看带老爷子笑得满脸皱褶的脸,到底有了几分不忍。他开口道:“亲家老爷子,我们换个地方下棋吧。”女儿女婿总归是小两口,也得留个地方给他们说话。
“唉,好。”老爷子松了口气,心里谢了一把亲家。
人尽数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容夏和李春生两个人。
容夏眉头轻轻蹙起,心里知道这是她妈和老爷子在给李春生腾说话的地方呢。
李春生伸出手,抓住容夏放在病床外面一侧的右手。
他低哑的声音说:“夏夏,对不起。我昨天……昨天不在。”
容夏不怒,只是表情淡淡地看着他:“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出差嘛,谁没有过。都是工作需要,我理解的。”
李春生却觉得这回是夏夏最生气的时候了,就是上回李万芳的事,他担心了那么久,夏夏却没放在心上,轻轻地放过了他。
“不,是我错了。我没记着你都是预产期了,还跑去出差。明明可以换别人,却自作主张地去了。如果我多想一点,多念着一点,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李春生忏悔着自己,把这些错误都承认。
可没有解释,没有保证,容夏拿什么原谅对方呢?听着李春生的话,倒是更生气了几分。
这时候聪明了,知道错了?可是知道错了有什么用,事情都已然发生。
容夏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需要抱抱宝宝才能舒服。可是宝宝又被她妈抱出去了。
李春生苦笑了一下,握着容夏的手无奈地说:“夏夏,你看看我好不好。以后宝宝尿布都归我洗好不好?听说小孩子夜里还要起来喝奶,我有给他带麦乳精。”
“还有给你带东西,要不要看看?”李春生不敢把买生日礼物说出来。生怕敏感的话题,又让他夏夏生气。
容夏脸上有了几分不耐烦,秀气的眉毛打成结,透着一股子不想理人的感觉。
李春生叹口气,安静地低着头。
一个不说话,一个不搭理人,屋子里半响都没了动静。
最后是容夏冷不丁地瞪人,眼里都溢着怒气,把李春生吓得愣住。
容夏一向脾气好,都是笑脸盈盈的,就是不说话的时候,一般都透着一股文静甜美的气息。李春生哪里见过容夏这样,只觉得自己错误快捅了天,把夏夏这样脾气好的人都搞得生气了。
李春生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夏夏。
如果他夏夏要打人,他还是递东西过去吧,免得夏夏把手打疼。最好自己也不要动,就在这坐着,免得夏夏动开了被子 ,给冷着。
容夏气不打一处来,可是真要打人也不是她作风。瞪了李春生一会,只瞪累了眼睛。
最后容夏不耐烦地一摆手:“你出去吧,我不想看见你。”
李春生给她搭好了被子,才站起来:“那我先出去,你盖好被子,有事叫我就行。”
说完,李春生起身出了房门,寻了个凳子坐在病房门口。
没过一会,夏秋芳都抱着小宝宝回来了。看见门口坐的李春生,也不说话直接走了过去。
李秋丰落后一步,小声地问李春生:“哥,你怎么跑外面来了,还不在里面好好表现。”
李春生苦笑:“你嫂子看到我生气,等她气消了就好。”
李秋丰翻个白眼,等气消了,还要你干什么?
“我等会喊你进去帮忙,你就跟着进去,坐在外面有什么用。我嫂子就是心里怪你,当面折腾你才爽快啊?”
李春生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弟弟:亲弟弟?
李秋丰哼哼:“谁让你欺负我夏夏老师,我嫂子还不够好?”
小家伙傲娇地略过亲哥,往里面看着机会哄嫂子去了。小家伙可聪明着,他帮着嫂子屈服他哥,可是他嫂子欺负完他哥,他们两个人才能好好的啊。
那边夏秋芳刚进了病房,容夏就伸手:“妈,鸿飞给我抱抱。一会儿没见,还挺想的。”
“给,孩子可乖呢。”夏秋芳笑着把小孩给了容夏,看着母女心里就甜滋滋的。没甜了一下,就想到了甜里面的一大块盐,头疼地问容夏:“春生那边,你打算怎么着?”
李秋丰支起小耳朵,乖巧地坐在一边,听嫂子怎么说。
容夏摇摇头:“干嘛说他,烦。”
容夏不愿说李春生,倒是逗弄起小鸿飞:“小鸿飞,叫你小飞飞好不好,我们长个翅膀就可以飞啦!听说外面也有可以飞的飞机,妈妈将来带你去坐啊。”
小鸿飞才两天,根本没长开,眼睛都是雾蒙蒙的,看不清东西。不过他嗅着抱他的人书熟悉味道,待得很自在。
小鸿飞乖巧懂事的样子,可比外面的大个子讨喜多了。容夏看着自己生的小可爱,眼里漾开了笑意,满是做了母亲的慈爱。
小可爱却不知道面前的人在笑,只是觉得小肚子涨涨的,然后他“哇哇”地哭了起来。
声音传播的速度比一般人的反应都要快,这“哇哇”的哭声也到了屋子里里外外人的耳朵里。
夏秋芳第一个伸手抱过小鸿飞,打开小家伙的包被。
李秋丰摇着头跑去拿尿布,一定又尿了。昨天小宝宝可是哭了好几次。
外面的李春生则是手足无措地跑了进来:“宝宝怎么了?怎么了?”
李秋丰把尿布递给夏夏妈,回答道:“尿了而已,今天都尿好多次了。”
李春生站在一边看着,感觉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正好夏秋芳把湿了的尿布从小宝宝屁股下面抽出来,李春生就伸手去拿。
反正,都答应要洗尿布的。
说不定他儿子的尿布,还不臭呢?程丹心就是这么说的!
夏秋芳见尿布被李春生接着了,面色和缓一点。告诉李春生:“放那边的小篮子里,等会我带回去洗了。”
“不用、不用,我洗就好,家里离这边近。”李春生把小鸿飞的尿布放进了小篮子里,连忙拒绝夏秋芳。
躺在床上的容夏翻了个白眼,爱洗洗!反正她懒得管,一个月都要在床上躺着,想想就绝望。
有了小家伙的打岔,李春生终于再度登堂入室,一下午在病房里殷勤伺候。
傍晚的时候,李春生就提着小篮子回去洗东西了。老爷子特意烧了一锅热水,好好叮嘱他顺着容夏,他们老李家这是让孙媳妇委屈了。换了自家孙女,老爷子觉得自己肯定要打李春生两顿才解气的。
李春生默默地点头,面色沉重。老实说,这回怎么哄夏夏他一点招都没有,上回还可以把李万芳开除了,这回呢?
难不成,要把自己开除掉?可是工作还是夏夏让他去干的呢,辞掉也不好。
李春生头大地洗好尿布,晾在通风的屋檐下。收拾收拾,扒了两口饭,带着鸡汤去看卫生院。
卫生院是有吃食的,只是买起来不便宜,又没有专门的月子餐,只能自己家里想着办法多给人补补。
到了病房,李春生就把夏秋芳换了。
昨夜里看守了一夜,夏秋芳有点犯头疼,交代了两句就把容夏和小外孙给女婿照看了。照顾人的事李春生常干,小鸿飞的一些问题下午李春生都学会了,夏秋芳也走得放心。
只是容夏,待得怪不自在的。
小宝宝在睡觉,容夏却是躺了一天,睡不着。
李春生把鸡汤倒出来,用碗乘上端过来给容夏:“夏夏,这个鸡汤要喝的。你先喝吧,我还带了你在看的那个俄文书,等会你喝完给你。”
容夏也不说话,接过鸡汤皱着眉喝了。
这鸡汤是夏秋芳特意交代过的,把油撇了,还不能放盐。味道怪得容夏不想喝,可孩子还没吃到奶,昨天都是在隔壁那里蹭的奶。
把汤喝了,容夏就直直地看向李春生。
李春生摸摸鼻子,把自己带量额两本书递过去。不放心地交代:“妈说了,不能看久了,等会不要睡太晚。”
李春生也知道自己这是没话找话,可是总不能不说话。只希望夏夏早点消气,给他个滚蛋也好,起码她心气顺了。
可惜容夏是打定了主意不理人,她固然生气,可到底责怪李春生的原因也是因为期待得多。而期待得多,是因为两个人感情好,她喜欢他,也信任他。
事情触不及防地超出了接受能力,才是容夏不能理解的原因。这些日子怀着孩子,容夏也没想到李春生一直反常干事的原因,只顾得上生气。如今想来,倒满是反常了。
容夏看着书,但是那一页半天没翻。
李春生心里松了一口气,愧疚溢满在心头,但也有种庆幸的感觉。
等天色大黑,医院里开始安静下来,容夏也擦了擦睡觉。
病房里两张床,一张容夏躺着,另一张就是李春生睡的地方。
小宝宝睡的则是特俗的婴儿床,紧挨在容夏的床边上,有点动静都能听得到。
十一二点的时候,小宝宝醒了一回,李春生动作迅速地爬起来换了尿布。动作太快,那点声响都没把容夏弄醒。
可清晨微微亮的时候,容夏就被胸口一阵涨意弄醒,小宝宝的口粮有了。可是容夏身上着实不好受,有点想把自己的胸换了给李春生,让他来奶孩子。
涨得容夏忍不住哼哼,那声音让李春生模模糊糊地睁眼,披着衣服起来看儿子是不是又拉了尿了。
可揉了一下眼睛,他儿子睡得好好的呢,一动都没动。李春生把视线移向床上的人,他夏夏睁着一双眼,生气地看着他。
“怎么了?难受?我去叫医生。”李春生轻轻地说话,怕吵醒小鸿飞。
容夏捂在被子里的脸已经红了一片,忍着羞意说:“不用叫医生,你去叫我们妇产科这边值班的护士,就说我有事。”
没生过孩子,纵然是夏秋芳交代过要挤一挤,容夏还是没好意思让李春生帮忙。她还生气呢,要是真要他帮忙那个了,还不得被笑。
李春生可不知道容夏是怎么了 ,小跑着去叫了护士过来。
妇产科值班的护士都是老护士,赶紧过来帮忙。看见好像没什么事的新妈妈,疑惑地问:“有什么事吗?”
李春生站在护士后边,脸上带着淡淡的着急,两三天没刮的胡子也冒了一截,看着就有点沧桑。
容夏瞥他一眼,小声说:“昨天喝了猪蹄汤喝鸡汤,胸口有点涨。”
这下护士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挥手让愣住的李春生把小宝宝抱到一边,自己戴了上消毒手套专业地给容夏帮忙。
值班护士专业,可是也下得了手,容夏疼了两下,就觉得胸口濡湿了。
挤出了初乳,容夏的总算好受了不少,大松一口气。
护士笑笑走人,留下一家三口。
容夏盖上了被子,重新躺着,闭着眼睛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李春生正想说话,怀里小家伙抢走了他的注意力。
小鸿飞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睁着眼睛小小地“哇啦”了一声。
李春生盯着这小家伙,来来回回地打量小家伙,心里下了个诚实的定论。这小子长得有点丑,大概有点倒霉地像他了。
视线落到小家伙眼皮上的痕迹,李春生抱着儿子去骚扰儿子他妈。
“夏夏,宝宝醒了。”
“夏夏,宝宝眼皮上的痕迹是什么,怎么长得那么奇怪,还好是个男的,好不好看都不要紧。”李春生说。
容夏瞪着这个傻蛋:“那是双眼皮,我儿子好看着呢!你才长得丑。”
容夏终于肯理人,李春生只有高兴的,他点头:“宝宝好看,是我不会说话。这是孩子还没长开呢,长开了就好看了。”
长开这样的话,还是李春生在看程丹心女儿的时候学到的。李春生把两个小家伙在脑海里一对比,肯定道:“我们儿子比程丹心家女儿好看多了,随夏夏。”
容夏心气儿顺了一点,胸口又有了涨意,干脆让李春生把小鸿飞给她抱。
转了身,衣服撩开,小家伙自觉地砸吧嘴,开始费力地吸取奶汁。
李春生觉得好奇,走近了仔细地看。
他夏夏正一脸浅笑地喂着孩子呢,吧唧的声音也是他儿子在喝奶,听着倒是挺享受的。
于是李春生脸上也染上了笑意,眉目间都是淡淡的满足。
他的媳妇,他的孩子。
过了一会,小鸿飞移开了嘴,眯上眼睛又睡觉。容夏的目光也从小鸿飞的脸上挪开,看到了一脸满足的李春生。
他其实狼狈得很,胡子没刮,就是以往那点英气也被邋里邋遢遮掩了。衣服也没好好穿,慌乱中袖子都扣错。可是脸上满足得很,就像是得到了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
看儿子又睡着了,李春生朝容夏伸手:“我放他的床去吧,抱着累。等会给你打洗脸水,也漱个口。”
容夏小心地把小鸿飞递给李春生,看着男人大手里小包被安稳地到了婴儿床。
也看着男人拿了水壶,往外面去的背影。
容夏叹了口气,摸摸小鸿飞的包被外面。
“宝宝啊,你说爸爸怎么那么坏,故意不刮胡子让我心疼呢。我们先欺负欺负他好不好,妈妈心里难过。”
小鸿飞眯着眼睛呼噜呼噜地睡。睡着的小宝宝什么都听不见。
容夏没人回应,盯着新出炉的儿子看。
小家伙比昨天好看了一点,皮肤还挺白。听夏秋芳和老太太说,小家伙的眼睛看着很好看,将来是个大眼睛的小伙子。脸蛋儿倒是像她的,估计会很秀气。
容夏看得心痒痒,忍不住探出头在小家伙脸上亲了一下。
李春生已经提着水进了屋,看着小鸟一样雀跃的容夏笑咧开了嘴。
容夏抬头,看着他的笑不高兴地挑眉,像是在问:笑什么?
李春生抿着嘴,笑意还没下去。在原地站了一会,缓缓走到容夏面前,没有带给容夏刷牙的牙刷也没有带洗脸的毛巾。他要和夏夏把事情说清楚,说清楚,他其实没有那么混蛋。
想要夏夏原谅他,也解决他们的问题。让夏夏随意欺负,理他就好。
李春生像在家里一样,坐在病床的一边,以往他也是这样坐着和容夏说话的。
容夏半躺着,扫了一眼小鸿飞,目光里暖了一点。
李春生低着头,说道:“夏夏,我一直没敢和你说。我前阵子考试考得不好,所以当时考完了都不想看到人,就一个人躺在屋里了。我当时心里难受,觉得自己没用,不太想见你。我觉得对不起你辛辛苦苦地教,我就是个蠢蛋。”
容夏皱眉,她知道李春生没说成绩,也没和人对答案。所以她能知道一点李春生考得不好,可没成想,这家伙想得那么多?不是一向没心没肺,心思简单。
他没说,她只当他自己能想通。后来李春生去上班,容夏把这事忘了就顾上生气了。
“回家晚一个是不想见你,一个是我觉得我以后都要在单位工作了。不如好好干,以后小叔要提我要没人说什么。去开会是想着等你生宝宝了,我要跟着照顾到时候没空,就提前过去给你买生日礼物。”李春生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有些失落地问容夏:“是不是很蠢?”
“孩子出生的时候,我不在,我自己都觉得遗憾得不行,更不敢想你是怎么把宝宝生下来,那么坚强。”李春生低头抱住容夏,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紧接着又说:“可是我觉得夏夏你也有错。我惹你生气,你一说我肯定不敢做什么了好好改,可是你就是不说,自己憋着。你那么聪明,能猜到我想什么,可是我怎么猜得到你的心思?”
他觉得,他的夏夏,永远和他隔着一层。
容夏别开了脸,眼睛红着。李春生说了一大通的时候,容夏一言不发。
李春生固执地把手放在容夏的肩膀两侧,把对方的脸挪到自己面前。
两个人就红着眼相视。
容夏抿着嘴,牙根咬紧,瞪着李春生的眼睛咻地流出眼泪。
李春生喉结滑动了一下,眼睛一眨也不眨,保持着自己不吵醒儿子的声量:“你说话,你说说原因好不好?你说了,我都听,我们总不能一闹别扭就这样,容易出事儿。”
“说什么说,你个混蛋。”容夏抽泣了一下:“明明是你错了,凭什么说我。我才没有错,不说话不行吗?我就不爱说话。”
在深宫,活命最久的永远是嘴闭得最紧的。她二十来年的习惯,那里是一朝一夕能改的。生气也是没有用的,没有人听……
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容夏觉得自己狼狈得不行,生气地在李春生的袖子上擦了一下。
让你惹我哭,鼻涕眼泪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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