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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华杯比赛那天，突然的晴空变天，污黑的云层叠加笼罩，整个赛场阴沉着脸，比赛者们的心情也都因此受到低气压的干扰。
“什么破天啊，一周都没下雨，我出门考试它就不给面子。”
吴悠悠对这次比赛很上心，用她自己的话来讲那就是，如果这次的重振旗鼓真的给她带来了成绩上的荣誉，她就决定继续练，练到出色，练到能用它来给自己的高考加分。
因为吴妈妈陪着，所以陈玄只好跟吴悠悠约在比赛地点的公共厕所里见面。陈玄听她发着牢骚，只是恩恩啊啊地随声附和。
“玄儿，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吴悠悠太了解陈玄了，她的一举一动，哪怕是打个喷嚏，吴悠悠都能分析出个所以然来，休想逃过她的火眼金睛。
陈玄回过神，勉强挤出个难看的笑脸，她不想影响吴悠悠比赛发挥，所以随便搪塞了个借口，“哦，我早上拉肚子来着，不太舒服。”
“啊？那你赶紧去上厕所啊，我在外面等你。”
吴悠悠以为自己耽误陈玄上厕所，焦急得不得了，好在她们就在厕所边上，几步路的事儿。
这傻妞脑子里装的都是啥呀！陈玄被她成功逗笑了，虽然这并不是吴悠悠的本意，但是效果不错。
“好啦，你赶紧准备去吧，我坐在最后一排，你待会儿上台的时候记得找找我。”
陈玄最后临走看了眼吴悠悠，她今天穿的像个英国的贵族小公主，镶钻的王冠底下戴着一层白纱，遮住了她的一半左眼，吴悠悠最喜欢的梦幻紫纱裙，裙下挂着浪花般的褶边蕾丝，它原本是件迷你款的蓬蓬裙，穿在吴悠悠身上更像半身长裙，她矮小的个子衬得连衣裙宽松舒适，胸前学大人一样露出若隐若现的春光。
她的好朋友，真好看。陈玄打从心底赞美。
康华杯的比赛场地是露天的，总共设置了100个坐席，除了前排的评委席，后面的观众都是免费进场。
座位自然也是先到先得，因为陈玄来的早，所以前排的位置都还空出几个来，第一排坐着的基本都是表演者的父母，吴妈妈也在其中，陈玄尽可能地选后边和她视角接触不到的区域坐。
吴妈妈和另外一旁的选手父亲相谈甚欢，异性相吸的道理真是不假，人到中年，总还是个春心涌动的女人。
吴悠悠是单亲家庭，她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走了，当时陈玄没多问，这个“走了”究竟是哪个意思。
总之，吴妈妈一手拉扯大吴悠悠，这十几年的艰辛确实不是一般女人可以承受的，这也是为什么陈玄对吴悠悠妈妈避而不见的原因之一，如果知道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小孩和“坏孩子”一起玩，作为母亲，发火和奔溃是应该的。
陈玄不想吴悠悠因为自己而和母亲闹得不愉快。
突然的天气变化，让现场的工作人员在布置场景的同时紧急搭起了大棚，棚顶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像砸金子似的，外面雨越下越大，没带伞的路人如果知道棚内是个免费避雨的地方，八成会一蜂窝地躲进来。
陈玄身边坐下一个人，那人的裤管卷起两折，但仍湿漉地滴着雨珠，两个座椅间唯一的过道终于被雨滴全部淋湿，陈玄好奇地抬头看那人。
“陆羽？”陈玄脸上浮出的惊讶像是见到乞丐在五星级酒店大吃大喝一样。
陆羽来看钢琴演奏，难道不是一个能让人仰天大笑三声的冷笑话嘛。
陈玄呵呵呵配合地干笑。
陆羽甩着他那湿光的头发，用不着梳子，自然甩干成了大背头造型，没有刘海加成的陆羽帅气减分，陈玄暗自感叹，果然刘海对于每个男生都是一样的重要。
哦，也不一定。崔和辰洗完澡不吹头发的时候，也不丑。
陈玄摇摇头，胡思乱想什么呢。
陆羽:“你带伞了？”
陈玄手边挂着那把蓝色雨伞，没错，过了快一个月，陈玄还没送回去，这下好了，机会来了，但是代价未免过于惨重，陈玄尴尬地把伞从胳膊上取下，这一别，回去可就又是一只落汤鸡了。
陈玄故作镇定地还给他，客气地说，“总算是有机会还你了，谢谢。”
礼貌也不能少，陈玄苦逼地看着陆羽收过长伞，他解开收好的扣子，像在检查产品出库似的看看那把市银行赠送的雨伞有没有被虐待。
检查完毕，应该是没有，陆羽又按着折痕封上扣子，挂在靠近陈玄一侧的手上。
“坐这么远，看得到吗？”陆羽拿完伞不急着走。
陈玄猜陆羽就是那种突发下雨偶遇到一个免费凉亭避雨的过路人，还让他意外地碰上了之前欠他雨伞的倒霉鬼，这个倒霉鬼现在正可怜巴巴地想着待会儿要怎么回家才能显得体面点。
陈玄:“我有耳朵。”
钢琴比赛而已，坐得近是听，坐远点还是听，对陈玄来说唯一的区别就是能不能数的清吴悠悠裙边底下有几个褶罢了。
棚内虽然打了冷气，但陆羽的上衣还是没干，他不能靠着椅背坐，所以始终保持弯着腰，两手撑在膝盖上的动作没变过。
“我跟着你过来的。”陆羽细眯着眼，他好像有近视，一样不戴眼镜。
陆羽今天本来要去便利店打工，暴雨预警的太突然，还好店长人很好，特准他休息一天不用过来。
陆羽转搭公交回学校，他上车刷完卡，经过司机后面的第一排座位，注意到了在一群黑白华发里格外扎眼的“黄毛女”，陈玄困顿地差点靠在旁边老奶奶的椅背上。
陈玄磕到头的刹那，陆羽的垫背手及时握紧了椅背，陈玄上辈子肯定是头猪，急刹车三次都没能吓醒她。
陆羽站了五站路，等到老奶奶下车，他也没坐下。
一共撞了手背6下，陆羽无聊地数着。
前方左转路口，陈玄受到了惯性的驱使，整个人被迫往右边撞去。
“啊——”清脆的玻璃撞击。
陆羽做贼心虚，松开手向后面人堆里挤。
“挤什么挤。”
“后面站不下了，干嘛呢？”
……
一位赶着上班的大叔，脾气暴躁，一手夹着公文包，一手垫着脚死命握住好不容易抢到手的吊环。
大叔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乘客非要往后头挤，大肚腩已经撑得皮带扣松了一格，这一推来攘去的，整根皮带都松了。
陆羽不道歉，用肃杀的眼神瞟了话痨大叔一眼，因为长得高，大叔没能get咱们羽哥迅猛升起的怒火。
陈玄:“下一站下车。”
陆羽的小撮脾气火焰啪地被陈玄高亢的声音给浇灭了。
这女的可真行，要不是突然左转弯，陆羽信她能坐到终点站去。
“叔，我下车。”陆羽背冲车门，低头俯视刚才那位有点小脾气的大叔，挤后边不是没原因的，陆羽眯起眼假笑，沾到雨水的睫毛又长又翘，像洋娃娃。
后边就是一路跟踪陈玄进来，看见她手上撑着自己的伞，陆羽想到了什么。
“你跟着……？”我.干嘛？
陈玄仿佛听错了什么，陆羽跟踪她？
下雨天在家里拉上窗帘睡觉不好吗？
陆羽:“嗯，催你还伞。”
又特么是因为这个，陈玄对陆羽这强大的耐心举手举脚地佩服。
这下好了，两清。
比赛还有10分钟开始，崔和辰因为起晚了打的过来，路上有点堵车，迟到了一会儿。
他进场第一件事不是找好兄弟彭晓东，而是陈玄。
明明昨晚说好一起过来，结果今天早上他的闹钟莫名出故障晚叫了一小时。
里面的猫腻，崔和辰不用猜都知道。
陈玄眼角暼到在入场口滞留张望的崔和辰，她手指戳戳脸上的小酒窝，是幸灾乐祸本人了。
“那你可以走了。”陈玄下了逐客令，虽然这地方也不是她的场子。
陆羽问她，“你笑什么？”
陈玄眼神乱飘，像个偷东西的小毛贼，她穿着棉麻材质的连衣裙，长筒过膝的白袜里装满了雨水，沉重地印出了灰黑色斑。
“我笑了吗？”陈玄想陆羽赶紧离开，因为崔和辰正在来跟她算账的路上。
陈玄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住在崔和辰家里的事。就算是嘴巴紧的陆羽也不行。
“陈玄！”崔和辰杀到。“你能解释一下我7点的闹铃是怎么自己变成8点的吗？”
崔和辰眉头皱紧，根本没注意到陈玄身边坐着的不是陌生看客，而是同校的陆羽。
闹钟调慢确实是陈玄干的，她知道崔和辰半夜睡觉不锁门，于是潜伏进他房里做了手脚。
目的嘛，就是不想和崔和辰一块儿过来。陈玄最近的所有活动都不想有崔和辰参与。
陈玄承认自己爱记仇又小气，自从上次崔和辰让她保证期中考试不会进倒数100名的时候起，陈玄就不是很乐意了。
她自由散漫惯了，任何人都别指望规定她要求她做什么事。连陈三水都没这个权利，更别说其他人。
陈玄:“你闹钟有毛病都赖我？崔和辰，你脑子有病吧。”
“你不就不想让我跟你一块儿嘛？”崔和辰又不瞎，看得出这几天陈玄排斥他排斥的厉害。
崔和辰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看，垂下眼睑，竟然是陆羽。
陈玄和陆羽约好一起来的？
信息量突然有点大，崔和辰紧绷的弦快被扯断了。
陆羽手里拿的伞就是之前挂在他们家鞋柜上的那把，崔和辰认得，还特意问过陈玄。
“陈玄，你别跟我说，你是约了陆羽一块儿过来的？”
陈玄蹦出三条黑线，差点气绝身亡，她和崔和辰吵架关陆羽屁事，但陆羽这人强行插.进来加戏也是淋雨淋坏脑子了。
陆羽坐的脚发麻，站起来搂住陈玄，他上挑眉眼，挑衅地说道，“是又怎么样，不可以吗？”
崔和辰整张脸涨得黑青，他特意穿西装打领带过来给彭晓东加油，领带系得发紧，差点憋的他脖子透不过气。
“死性不改。”崔和辰撂下话转身就走。
陆羽:“我帮你解围，你该怎么谢我？”
陆羽说完话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
陈玄猩红的眼里布满血丝，她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双唇，整个人站在原地浑身战栗。
蒋兰离开后的那一周，陈威明打算接陈玄和他一起移民美国。
那时候陈三水管不住她，任由陈玄疯疯闹闹在外面打架出事。陈威明是在少管所接到的陈玄。
她额头上满是淤青，像是自己故意磕的。整个臂膀也都是红色爪痕，陈玄本性不坏，鬼主意多了点，但是自从蒋兰死了以后，整个人都变了。
陈威明走在前面，无奈地摇头，“你妈要是知道你这副鬼样子，怎么都不会瞑目。”
“你特么放屁！”陈玄上去抓陈威明的衬衣，粘上了几道没愈合的血迹。“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你才应该去死！去死！”
“死性不改。”
陈威明甩下话，上车掉头开走。他坐在车里打电话给陈三水让他过来接人。
灰色尾气绝尘而去，陈玄孤零零地看着车子渐行渐远。
“滚。”陈玄峻冷无神的双眼瞪着无辜的陆羽。
陆羽不知怎的，对陈玄反而有种同病相怜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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