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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兀自笑了一会儿,才有谋士劝道,“太子不宜太早动手,万一吴王并没有完全被宝翁控制呢?万一他还保有理智呢?吴王殿下先前还能站出来否认宝翁怀的孩子是他的,可见他意志坚定,且还清醒。他必然对宝翁有所防备。”
李恪冷哼一声。
这话让他甚为不高兴。
他筹谋了多少年了?等待了多少机会了?
“我才是正统,是先帝立下的太子!这天下,这江山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可是我这些年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东躲西藏,如过街老鼠!这种日子我早就过够了!”他愤怒咆哮。
谋臣们连忙安慰。
李恪义愤难平,“我必要将他拉下来!将原本就属于我的夺回来!今日,就在今日!”
“太子,多么多年都等了,不能逞一时意气呀!”
李恪喘了口气。
“举兵还不到时候,等吴王真的动了手,太子再起兵不迟!”谋士们劝道。
李恪终于还是被劝住。
他整顿了兵马,叫各个将领处在待命状态。
只要长安城一有吴王得手的消息传来,他立时就要攻进城去。
……
吴王府上,司仪监高唱,“一拜天地圣上,二拜……”
“等等……”圣上突然开口。
新娘子闻声一怔。
景延年举目看着圣上。
“关门。”圣上忽然吩咐左右道。
外头观礼的宾客愣了。
这是喜事儿啊,人多了热闹不是?
虽然说圣上一来,气氛隆重的都紧张了,但如今这屋里屋外的距离还不够远么?
吴王府这厅堂纵深很长,圣上坐在高位上,他们连圣上的五官都看不清,这还不够安全吗?
关上门拜堂,这……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朕说,关门。”圣上倨傲的抬了抬手指头。
内侍连忙去将门关上。
砰的一声——挡住了外头好奇窥探的视线。
新娘子听闻关门声,猛地掀起盖头来,抬眼向圣上看去。
瞧见倨傲高座的“圣上”,她不由冷笑一声,“我说圣上的声音,怎么听来这么年轻,这么耳熟呢?”
景延年皱着眉头,默不作声的看着上座的越王。
但想到今日计划,他一直一声未吭,只极力忍住身上的不适,不叫人看出端倪。
倒是这新娘子一掀盖头,把他吓了一跳。
“玉玉?!”景延年愕然,额上的汗已经藏不住的淌了下来。
难怪他觉得奇怪呢,以往靠近宝翁,他身上的痛楚就会减轻,今日却并没有,反倒因为他和新娘子距离靠近,而格外的痛苦,如虫蚁啃噬着他的骨头,他的血肉一般。
原来新娘子并非宝翁。
他身上剧痛,脸上却露出笑容来,“真好,玉玉,是你就好。”
越王冷笑一声,“你想娶的人,究竟是谁?嘴上说着真好,脸上却这般痛苦,是口不对心,还是心不对人?”
“你闭嘴!”萧玉琢见景延年忍耐似乎已到极限,嘴唇泛了乌青之色,不由焦灼。
她想上前搀扶景延年,却又不敢靠近他。
情蛊留在他体内,他越是排斥宝翁,那蛊便越是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他此时若心心念念的人是宝翁,倒是会平安无事。
“那苗疆女子救了你性命,也算对你有情,你当真在心中没有对她的一丝感激之意?”李泰起身一步步靠近景延年,故意在他面前反复提及宝翁。
萧玉琢瞪眼看着李泰,“你怎么会替圣上出现在这里?身着龙袍乃是大罪!”
李泰看了她一眼,又回过头来,继续盯着景延年,“玉玉身着喜服,嫁来吴王府,那宝翁现在又在何处?你难道不会担心宝翁么?”
“李泰!你住口!”萧玉琢恼怒上前。
景延年浑身颤栗,脸面发白。
李泰仍要开口提及宝翁。
萧玉琢忍无可忍,抬手向李泰脸上扇去。
李泰抬手握住她的手腕,眯眼看她,“玉玉,你要为了一个负了你的男人,赏我耳光吗?”
“他若负了我,此时就不会这么痛苦了!”萧玉琢怒道。
“放开她。”景延年沉声开口。
他说话间,似乎用了莫大的力气,尾音都在发颤。
李泰呵呵笑了起来,“放了她?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我说?”
景延年挥手出拳,直击李泰面门。
可平日里速度快似闪电,气势如虹的他,今日的拳头却有些绵软。
李泰抬手,轻轻松松便握住了他的拳头,又顺势一推。
景延年便向后倒退数步。
“看到了没有,玉玉?他如今自顾不暇,又怎么能保护你?”李泰眼眸深深的望着萧玉琢,“简陋的送亲队,新郎官儿不曾亲自迎娶,一根破红绸!就这么把你娶进门来?且你还是顶那异族女子的名头?”
李泰说话间,脸面都不由得因恼怒而阴沉起来。
“便是这般辱没你,你也愿嫁给他吗?他配吗?!”
萧玉琢想掰开李泰钳住她手腕的手。
可他虎口收紧,手指苍劲如鹰爪一般,她根本掰不动。
“这是我的事儿!是权宜之计,日后我定会风风光光的用我自己的身份嫁给他!不用你多管闲事!”萧玉琢嘲讽道。
李泰眯眼看她,眸中突然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
“多管闲事么?”李泰冷笑一声,突然连她的另一只手也给抓住。
他反剪着她的双手,将她压在他怀中。
两个人距离太近,眉目相望,呼吸相闻。
萧玉琢顿时慌了神。
这姿势太过暧昧,且景延年还在一边啊!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老婆,跟别的男人贴的这么近?
李泰控制着萧玉琢的胳膊,拢她在怀,低头就要亲吻下来。
景延年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一拳打在李泰的脸颊上。
速度有了,只是这拳头,却没有平时的一成功力。
若照着平时,他这一拳,李泰的脸只怕要骨折。
可今日,李泰只是被打偏了脑袋。
李泰冷哼一声,反手就朝景延年鼻梁打去。
萧玉琢从他怀中挣脱,朝门外尖声喊道:“吴王同圣上打起来了,护驾——护驾——”
门外的宾客闻言,一阵呆滞。
反应过来以后,便要往里冲。
可守在门口的侍卫却唰唰——拔出刀来,将人挡在外头。
只听屋里头有打斗之声,外头的人心急如焚。
“这是吴王要造反!快,我等不能都落在吴王手中,快走!”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庭院里的宾客们立时四散,想要逃出吴王府。
吴王府里早就安排好侍卫,将宾客拦阻在庭院之中。
“看来吴王早有准备,当真是要谋反啊……”
人群中传来哀叹。
吴王府事发,李恪没耽搁什么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他立时仰脸大笑起来,几乎要笑出了眼泪。
“好好好!”李恪一连叹出三个好字。
“他最信任的将军、儿子,还是造了他的反!我等的时候终于到了!”
李恪下令出兵,直击皇城。
幕僚谋士劝他再等等,等传出圣上确实死在吴王手中,再动兵不迟。
李恪闻言,浑身都在颤抖。
“等等等!我等了多少时日,多少春秋?再等下去,这大好的机会就要错失了!现在宾客尽在吴王府中,等他杀了皇帝,自立为帝,那些大臣还不统统都倒戈支持他?若是敢有不服者,有一个杀一个,你们以为那些大臣有多少忠肝义胆,连死都不怕?”
李恪大骂。
“他拥立为帝,可比老皇帝难对付多了!时机就在当下,在如今他和他爹争斗之时!”
幕僚们见他苍白的脸,都给气出了几分血红之色,再不敢多言。
且他说的也甚是有道理,便咽下了反对之声。
李恪的兵马还未到长安城城门口之时,又听说,吴王府里杀了人了……
只是究竟死的是谁,哪方人马,却还不知道。
李恪已经狂喜不已,“老天终于开眼了!我的时候到了!”
他在狂喜之中率第二波兵马,也攻向长安城。
大夏国都长安城,有四大城门。
李恪派人从东西两侧夹击,他自己率兵马从南城门发动进攻。
长安城顿时陷入战鼓角声之中。
百姓们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
吴王府,关闭了房门的正厅之内,景延年按着胸口,半跪在地上。
他脸色煞白,手上腿上,都在往下滴着血。
他右手握住李泰的剑,腿上扎着一柄锥子,锥子的尖,已经深深没入肉里。
他额上不断向下滑落汗珠。
屋里有李泰带来的侍卫,也有景延年事先安排好的侍从。
但两边的人都没敢动手。
两位主子动手,尚且留有余地,如同较量过招,都没有下杀手。
倘若两边的人都乱起来,那混乱之中,就不好说了。
更何况,还有郡主娘子站在两人近旁,阻止两边的人打斗起来。
“等抓住了李恪,你们再斗,也来得及。”萧玉琢冷声道,“越王殿下,吴王如今身有重疾,功力发挥不出。你现在动手,不是趁人之危么?”
李泰垂头笑了笑,“我若真要趁人之危,他活不到这会儿了。”
萧玉琢眯眼看他。
“我不想趁他的危,只想……”他说话间看了萧玉琢一眼,后半截话没说出口。
萧玉琢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红艳艳的喜服,也挽救不了她冰冷的颜色。
景延年微微气喘,勉强从地上站起,高岸的身形好晃了两晃。
萧玉琢想要扶他,却又不能太挨近他。
屋里这情形,对三个人都是折磨。
忽听外头有人禀道:“蓝将军发现李恪踪迹,在南城门!”
屋里对持的三人闻言,都向外看了一眼。
三人僵持未动。
时间仿佛静止了,从指缝间迅速滑过。
可被关在庭院中的人,却好似被放在油锅上煎烤。
对他们来说,屋里在乱,长安城在乱……
如今屋里外头究竟是何情形,他们全然不知……
这天下,究竟要落在谁的手中呢?
大臣们各自盘算着自己的前程,眨眼之间,可能结果就大不一样。
今日分明是来参加喜宴的……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萧玉琢摒气凝神,静静等待。
“报——”外头忽而传来一声高亢激昂的声音,“蓝将军擒获废太子李恪!”
“擒获废太子李恪——”
这声音像是喜悦一般,反复回响在庭院之中,回响在众人口中。
萧玉琢唰的打开厅堂紧闭的房门。
她垂头站在一旁。
庭院中的众人,只看见新娘子往门边一闪。
一身金灿灿着龙袍的身影从里头向外走来。
众人连忙匍匐跪地,看来屋里屋外的大战,都是圣上取胜了!
“恭贺圣上平定叛军!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院中呼呼啦啦一大片都跪了下来。
山呼万岁的声音,简直要把吴王府的房顶掀翻。
忽而头顶传来一声轻蔑的笑,在这山呼之后,倍显肃静的院中,格外的刺耳。
众人狐疑抬头。
却在那龙袍之上的一张脸上,看到越王李泰蔑视的笑容。
这是什么情形?
来的不是圣上吗?
这会儿怎么换成李泰了?
众人再往里看,吴王殿下已经被人搀扶起来。
能看到吴王殿下身上有血迹,但人还是好好地,没有性命之忧。
有些迟钝的官员尚未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但机敏的人,已经想明白了。
圣上出现的时候,就是以华盖纱帘遮掩。
他们只看到着龙袍的身影,却并未见到龙颜。
圣上进门之后,更是反常,逐出宾客在院中还不够,还叫人关了门……
然后屋里又传出吴王造反的消息来……
原来不是吴王造反,乃是为了诱出李恪!
“越王殿下英明,吴王殿下英明——”有那聪明的大臣,立时改了口。
越王龙袍广袖一挥,带着他的人马就离了吴王府。
景延年也叫人护送大臣们陆续离开吴王府。
这会儿他再拘着众位大臣,不叫人走,那就真有造反之嫌了。
李泰离开吴王府,翻身上马,要去见李恪。
袁江涛早已候在吴王府外,骑马追随在他身后。
李泰皱紧了眉头,“上轿子那苗族女子呢?”
“送上花轿的确实是苗族女子,且送亲的队伍是圣上亲自派的,都是圣上亲信。”袁江涛查问之后,低声道,“可半路上遇到另外一只送亲队,搅合了一会儿,大约就是在那时候掉了包。”
“玉玉还真是用心良苦。”李泰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苗疆女子人呢?”
“这会儿大约进了玉府了。”
李泰轻叹一声,打马快行。
……
萧玉琢不敢挨近景延年,她离他远些,他似乎倒还更好受些。
“我且回去玉府,为宝翁找到她的卯蚩哥哥,她就能解了你的情蛊了。”萧玉琢说完,深深看了景延年一眼,转身要走。
“玉玉,”景延年抬眸看她,“谢谢你……”
萧玉琢微微一愣,“谢我……什么?”
景延年勾了勾嘴角,俊逸苍白的脸上,忽现光彩,“谢谢你没有让我娶了旁人……若盖头之下,真是旁人,只怕我这辈子都抹不去这阴影了。”
萧玉琢哈的笑了一声,“我才不是为你呢!是我怕自己以后想起来,心中别扭!”
说完,她利落的转身而去。
景延年处理了手上腿上的伤,便乘马车,往宫中向圣上复命。
他倒是不担心李恪,报信说蓝玉遇上李恪的时候,他就已经放了心。
李泰离开吴王府最早,听闻李恪被抓的消息一传出来。
李恪所率领的府兵立时就溃败了。
他躲躲藏藏这么久,兵败却在一时之间。
“我很想看看你现下会是什么表情?”李泰见到被囚在笼中的先太子李恪。
李恪面色白的像鬼,他身边放在那只木质的红色大面。
不过大面破了一半,已经不能带了。
李恪眯眼看着李泰。
又皱眉上下打量他。
“你为何身着龙袍?造反的人……是你?”李恪狐疑问道。
李泰闻言哈哈大笑,“你到现在,还不明白?”
李恪皱紧了眉头,脸色白的吓人。
“这本来就是一出‘请君入瓮’的戏呀。”李泰笑着提示道。
李恪的脸色懵了一会儿。
“吴王难不成,根本没有被情蛊控制?”李恪面色狰狞,抬手抓住牢笼,咬牙切齿得问。
李泰眯了眯眼,妖冶的脸上,有几许旁人难以看懂的神色,“他早中了情蛊了,远比去苗疆之地还要早。你的情蛊之计又算得了什么?”
“那不可能!”李恪怪叫。
他咣当咣当的摇晃着牢笼,像是难以接受如今的结果。
“圣上驾到——”
外头忽然传来太监的尖声高唱。
李泰转身,李恪则一双眼睛都赤红了。
这是他的仇人,杀了他父皇,夺了他皇位的仇人。
不,不止这些,这么多年来,让他如过街老鼠一般生活的,也正是眼前穿着金龙绣袍,踩着旁人的血骨,一步步走来这人!
李恪龇牙,呼气间,如凶兽一般。
他的眼神,好似恨不得能生吞了眼前之人。
圣上站在牢笼外,饶有兴致的看着笼中李恪。
“恪儿啊,多年不见,你竟真的还活着!”圣上微微笑了。
“是,你以为你的毒能毒死我么?哈,没有,我命不该绝!你只是叫我变成这幅鬼样子而已,我还活着!我活到了现在!我活着就要叫你江山不稳,叫你坐卧难安!”李恪阴森森的笑着。
圣上轻嗤一声,“你算得了什么?就算挣扎这么多年,苟且偷生这么多年,又有什么用呢?”
圣上抬手指了指笼内笼外,呵呵的笑。
李恪龇牙,眼目略略赤红。
“我仍旧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而你,不过是阶下囚!”圣上笑起来。
李恪咆哮一声,他双手紧握笼门,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他看了李泰一眼,忽而气息平缓下来。
他站在笼中,痴痴的笑了。
“恪儿啊,痴心妄想是会害死人的。你爹不过是占了嫡长子的名分,做皇帝,他不行。你更不行!”
李恪也笑,且笑的大声,“我是不行,我不能杀了你,可你的皇位也坐到头了!你看看,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容两君。站在我面前的却有两个皇帝,究竟谁才是真正笑到最后的人呢?”
李泰皱了皱眉。
圣上转过脸去,看了李泰一眼,“泰儿今日辛苦了。”
李泰连忙拱手,“为父皇效力,不敢言苦。”
“你退下更衣吧。”一身金色龙纹华服。
虽说不是真正龙袍九条龙纹的规制,只是五龙蟒服,可在圣上看来,也尤为扎眼。
更是在李恪说了这挑拨的话之后,尤为扎心。
“是……”李泰拱手应承,并缓步向后退去。
李恪痴痴地笑,“你以为你的儿子就是什么赤诚忠肝之人吗?哈哈哈,可笑可笑!你还记得你被困九嵕山皇陵之时么?”
圣上闻言,身形一僵。
“我为什么会知道,那个时候你所带兵马不多,为什么能在那个时候将你围困在九嵕山呢?”李恪低头笑,“是越王啊,越王故意将消息透露给我!”
圣上身躯一震。
“一开始我还庆幸呢,是天赐我良机。后来越王自宛城起兵,借着讨伐我的名义,挥师长安,我才明白。我不过时他手中的筏子!
如若不是吴王殿下,那时候及时调遣来了神武军,将我击退……接下来的争斗,就是我和越王的争斗了,还有你什么事儿?”
李恪说话间,透出对圣上的轻蔑之意。
圣上脸色难看。
“你皇位坐到今日,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有这么几个儿子。可如今,他们已经跟你离了心了!先前的纪王如何,如今的越王、吴王就是如何!”李恪讽刺他道。
“朕……才不会听信你一面之词!”圣上颤声说道。
他心中早有怀疑。
可自己在心里怀疑,跟从旁人口中说出来,那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圣上眉目紧蹙,不肯在李恪面前示弱,“即便越王有二心,但吴王对朕,一片赤诚,朕让他从一个无名小卒,成为羽林卫,成为大将军,今日更有皇子之尊……”
“这么说来,今日身着龙袍的,并非你心中皇位的继承人?倒是那吴王,会被立为太子?”李恪笑问道。
圣上眯了眯眼,“他们挣破了头去抢的东西,不过是朕随心意而定。朕看他们的品性,比世人看他们更有决断。吴王越王,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倒是皇后如今怀的龙嗣最合朕心意。”
李恪怔了怔,“皇后怀孕?”
“朕的幼子,朕定会亲自悉心教养。吴王长在民间,越王是个贱妾所生。他们的身份都太过卑微,唯有朕的嫡子……”
圣上话未说完,忽然闷哼一声。
他垂头往自己胸前看来。
只见一柄利剑,从后心穿入,前胸贯出。
他脸上的得意尚未退去,口中的话,却没能说下去。
“你没机会了。”他身后一身金色龙纹华服的李泰,面色嘲讽的说道,“你的嫡子?起码现在的儿子,你还知道是你的骨血。皇后肚子里那个,谁知道是哪儿来的野种?”
笼中的李恪仰天大笑起来,“痛快!痛快!还是叫我看到了他的死相!叫我看到了他死在我的前头!”
圣上一身龙袍,九条金龙映着破云而出的阳光,熠熠生辉。
可他的身子却软倒在地。
他脸上的得意也渐渐褪去色彩。
他大概不曾料到,他身边的内侍早已经厌烦了他的喜怒无常。
早已经不愿再伺候嗑药而生的皇帝。
以至于,越王去而复返,仍旧穿着一身龙纹金袍,听闻了他与李恪的一番话,也没人敢出声提醒他。
李恪身边那一行带刀侍卫的刀,可是寒光闪烁,锋利得很。
“殿下,吴王入宫没寻到圣上,往这边儿来了!”袁江涛从外头纵身进来,向李泰禀报道。
李泰看了看倒在地上,已经咽了气的父皇。
“打开笼门。”
关着李恪的笼门被打开。
李恪被人拽了出来。
李泰拔出插在圣上身上的长剑。
袁江涛立时将那剑扔在李恪脚下。
李恪怔了片刻,忽而大笑,“多一个是一个!”
他捡起剑,砍杀起来。
景延年前来之时,只见李恪疯了一般砍杀,袁江涛命人将他拿住。
越王站在一旁,冷眼观看。
地上倒着一具尸首,跪了一圈太监在周围。
景延年看将地上那具尸首的时候,怔了一下。
待看清楚那人身上衣着,脸上五官,他浑身僵住。
越王回头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景延年看了看疯了的李恪,又看看李泰。
李泰提步向他走来。
景延年横刀在跟前,“谁杀的?”
“你看不出来么?”李泰冷笑。
景延年眯眼看他,“拿住废太子李恪的是蓝玉,为何现在看管他的全都是你的人马?”
“蓝玉去追捕还未缴械的叛军,我看守李恪嘛……”越王笑了笑,“自然是为了能在父皇面前立功。”
“你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着,李恪已经被囚,他又岂能行刺?”景延年说话间咬牙切齿。
李泰眯了眯眼,“吴王殿下什么意思?是要诬陷我杀父弑君?”
景延年脸面沉凝。
李泰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圣上身边的太监。
几个机灵的小太监连忙叩首,“不是越王殿下,是圣上要放李恪出来受辱,不防备叫李恪夺了长剑……眨眼之间的事儿,圣上就倒下了……李恪他疯了!疯了!”
景延年冷冷看那说话的太监一眼,脸上并无相信之色。
李泰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这般耿直到顽固不堪,真不知道玉玉喜欢你什么?”
景延年没有想到萧玉琢,沉浸在父皇被杀的悲痛中时,尚未被情蛊折磨。
李泰骤然提到玉玉。
他立时受苦,浑身如百虫啃噬。
景延年痛苦的按住额头低吼一声。
废太子李恪被他吓了一跳,不防备时被袁江涛趁机,一剑贯穿。
李恪扑倒在地……
圣上驾崩的消息传了出去。
行凶者李恪,也死在了袁将军手中。
长安城瞬息间,风云突变。
圣上原本已经胜券在握,没想到得意洋洋去见李恪的功夫……竟然就……
得知此消息的众臣,不由都想起在吴王府厅堂之中。
满院子山呼万岁中,越王李泰那一声轻蔑的嗤笑。
……
萧玉琢回到玉府,脱下喜服,就去寻宝翁。
“李恪已经兵败,府兵弃械投降,我带你去寻你的卯蚩哥哥!”萧玉琢唤了宝翁来。
宝翁脸面一喜,“当真?卯蚩哥哥,他……他在哪儿?”
萧玉琢皱了皱眉,“李恪被关押,我带你去见李恪,逼问他交代卯蚩何在。”
宝翁连连点头,神情激动。
萧玉琢正要带她去关押俘虏的地方,却见梅香来报信儿。
“娘子,圣上……驾崩了。李恪也死在了袁将军手中。”梅香说道。
萧玉琢微微一愣。
圣上驾崩?
他好好的,一点儿风险不想冒,就连去吴王府,都是让越王代劳。
他怎么突然就死了?
萧玉琢愣怔了片刻,忽然就想笑。
笑容已经微微浮现在嘴角,她又发觉不合适。
不管圣上如何讨厌她,如何为难她,但怎么说都是景延年的父亲……
“这真是……”萧玉琢拿帕子沾了沾眼角,悲戚的话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
“李恪死了?那卯蚩哥哥怎么办?”宝翁真正是如丧考妣。
“叛军多数已被俘虏,你且去认认,看看里头有没有你的卯蚩哥哥,亦或者有什么可能知道消息的人?”萧玉琢立时安慰她道。
宝翁点头,随萧玉琢往关押叛军之处去。
萧玉琢正带着人行在路上。
却忽而被人挡住了去路。
这会儿让长安城动荡不安,越王兵马,吴王兵马,圣上亲兵,李恪的叛军……甚至分辨不出街上乱窜的究竟是谁家兵力。
长安城上至大臣,下至百姓,此时都正缩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关门闭户,惟恐惹祸上身。
萧玉琢若不是急于让宝翁找到她的情郎,尽快解除景延年身上的情蛊,这会儿她也不会出来。
“还请郡主,交出吴王妃来。”
拦住萧玉琢一行的人马,扬声喝道。
萧玉琢的侍从立时问道:“拦路者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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