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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蕾对我的到访一点也吃惊，她淡淡地看我一眼，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我反复强调说希望能帮到她，她才似笑非笑地对我说：“你真想帮我，就给我做辩护人吧。”
我想推辞，可是瞿蕾不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站起身说：“带我回去。”
看着她被带走的背影，我只好冲着她喊：“我答应你。”
甘露听说我要做瞿蕾的辩护人，满面春风对我说：“这就对了，换了谁，做她的辩护人都没用，这个人情我卖给你。”
我疑惑地看着她，她浅浅一笑说：“你以为我真的是铁石心肠啊？瞿蕾还是个女孩子，如果我判她几年，以后她还怎么做人？”
我迟疑着问：“甘书记，您的意思……”
甘露笑而不语，过了好一会才叹口气说：“你回去准备吧，就算无罪释放，也得给社会一个交代，理由是什么。”
我心里一跳，一下明白甘露的意思了。
甘露并不想判人，但秦晓一直坚持要出气。堂堂的副市长被老百姓打了一顿，如果不判他几个人，以后他哪还有面子？甘露不想让秦晓得知自己的意图，又不好坚持无罪释放。她兜兜转转了一圈，终于想出了利用我去做瞿蕾辩护人的做法，以期在法院的审判过程中无罪释放瞿蕾他们。
我小心地提醒她：“如果无罪释放，那么羁押他们的这段时间再忙办？要给个什么说法？我估计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要求赔偿是免不了的。”
甘露微微一笑道：“这个问题就让孟晓晨他们去解决。”
甘露这是一箭双雕的做法啊！无罪释放他们，明白人都知道是书记的意图，否则，法院没有这个胆子敢下这样的判决。这样一来，好人就让甘露做了。瞿蕾他们如果要求国家赔偿，祸是孟晓晨他们闯的，屁股得他们自己擦。拿不出钱赔偿，溜之大吉是最佳选择。否则市委追究他渎职，日子更难过。
我算是完全看清了甘露的想法了，不由在心底暗暗佩服她的精明。
甘露过去并不是这样的人，她在永宁市当副市长，主管信访工作的时候，与我主持的衡岳市信访工作有过几次交流。那时候是她就像初出闺门的小女孩子一样，对任何事情的处理都抱着犹豫不决的心态。
没想到才短短过去几年，她已经成熟得让我都不敢相信。
她的这一招，我不得不服，而且是从心眼里服。甘露要赶走孟晓晨，这是我前段时间从她的话里悟出来的。她一直认为孟小雨派孟晓晨来衡岳市当公安局长就是为了监视她。她感觉到这是耻辱，是对她人格的不尊重。
甘露来衡岳市，大家都知道是孟小雨的功劳。孟小雨为了让甘露在衡岳市上位，不惜将老市委书记陈书记赶下台去。有人说，这是因为孟小雨太爱甘露了，因此他做出这番事来，完全不计后果。
不过，孟小雨的这一手段，表面上确实也看不出问题。关键是现在的领导干部，谁都经不起查，一查必定出问题。即便如陈书记这样在衡岳市深耕好多年的领导，也被孟小雨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
孟小雨这种爱，在我看来完全就是变态。
可是人家是省委领导，我算什么呢？
甘露不想在身边留下个孟晓晨，但是又没合适的理由拒绝他来衡岳市。因此她使出这一招，让孟晓晨不知不觉就跌进了陷阱。
我开始怀疑起来，当初秦晓力主将闹事的人抓起来的时候，市委常委大多数人都持反对意见。只有甘露一句话都没说，她既不表示反对，也不赞同支持。这在秦晓看来就是默认，于是他督促孟晓晨抓人。我严重地怀疑，甘露在那时候起，心里就埋下了这个主意。
抓捕闹事的群众起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震慑作用，这也是后来我主持的机构改革再没遇到障碍的原因之一。
衡岳市这次机构改革，完全可以用伤筋动骨来形容。奇怪的是自从抓了人后，再没人站出来反对改革。绝大多数人自认倒霉，没改到头上去的，都在心里谢天谢地，谢菩萨保佑，谢祖宗庇荫。
现在改革大局已定，铁幕落下，剩下的就是处理历史遗留问题。
这些问题都不算问题，老百姓其实都很好搞定。要钱的给钱，想换岗位的尽量换岗位。总之一句话，原来人浮于事的想象绝迹了，原来靠着财政吃饭的闲散人员一个都看不到了。甘露开了几次机构改革动员大会，一句话，愿意服从安排的，由政府根据个人特长，补充到基层组织当中去。不愿意要安排的，一律按照规定补偿，自主创业。
既然甘露的意思我已经掌握了，接下来我就该钻进法律书里去，寻找让瞿蕾能够脱罪的理由和证据。
我决定二上看守所。
这次去，我心里有谱了。因此一到看守所我就给所长说，不能给甘露上刑具。想方设法满足她的个人需求。
看守所长以为听错了，愕然地看着我。
我板着脸说：“你就按我的要求去做，对你有好处。”
在看守所长面前，我是他的首长。我的话他不敢不听，而且不能有丝毫质疑。
果然，这次甘露被带出来后，手腕上没戴手铐。
我没赶看守所长离开，我故意留下他，就是想让他明白我这次来，是因为事情起了根本性的变化。
见到瞿蕾后，我第一句话就告诉她：“瞿蕾，我准备给你作无罪辩护，你有意见吗？”
瞿蕾显然感到很意外，不相信地看了我几眼，迟疑着问：“行吗？”
“行！”我微笑和说：“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往这方面努力。毕竟你们这次闹出来的纠纷，够不上刑事责任。”
“可是我们这些人动手打了副市长。”
“副市长也是人，只要没构成轻伤，就是治安处罚。”我提醒她说：“不过，我有点事需要你的配合。”
瞿蕾嗯了一声道：“你说，要我怎么配合？”
我回头看一眼坐在一边的看守所长说：“其实很简单，你先给我签一份不追究责任的保证书。如果辩护成功，你被无罪释放了，我愿意协助你申请国家赔偿。”
瞿蕾就像做梦一样，一双眼睛将我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狐疑地说：“领导，你是在忽悠我吧？”
我笑笑道：“你看我是忽悠人的人吗？你就告诉我，这份声明你签不签？”
瞿蕾半天没回答我，一次垂着头想心事。
我没催她，转身扔了一支烟给所长。所长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去，掏出打火机赶紧给我点上火。
他有些茫然，几次欲言又止。
瞿蕾突然抬起头问：“能给一支烟给我吗？”
她提出这个要求不奇怪，奇怪的是她是个女人，抽什么烟呢？但我还是没拒绝她，递了一支烟给她。
瞿蕾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来，仰望着天花板说：“领导，我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吧。”
我心里想骂人，这个死女人怎么不识抬举呢？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就差告诉她结局了。只要她签了这份保证书，她就将获得自由。
她是没听明白吗？
我试探着说：“瞿蕾，这个无须考虑太多。其实很简单，大家都退一步，不把事情搞大就行。”
瞿蕾扫我一眼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还是需要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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