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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消融, 东方出现鱼肚白,须臾, 天光大亮, 整个京城醒来,街道上有了人气。
明日就是重阳,街市一大早就摆好了各种摊位, 热闹更胜平常。
宫中, 蔺承玉已经洗漱完毕,正在用膳。
他手里拿着一盒叶脉牙签, 牙签似乎是用柚子叶做的, 上面只保留了叶子清晰的脉络, 上面用簪花小楷从柳月一直写到岁终, 牙签共有十二枚, 虽然并不名贵, 可胜在有一股巧思意趣,十分难得。
这是宫人在清池殿内发现的,因为发现里面写着是给太子的生辰礼, 所以宫人不敢擅自处置, 呈了上来。
蔺承玉本来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看到那张纸条, 他认出是苏静瑶的字迹。
他顿生好奇之心, 翻开匣子, 他发现是很特别的十二枚牙签。
他猜测这应当是当日苏静瑶要送给自己的生辰礼, 只是那时贺云蔚出口嘲讽,其他人的礼物全是玉器古玩,她应当是觉得拿不出手, 才直接给了银票。
至于为什么在清池中被发现, 定然是他不清醒纠缠苏静瑶,她闪躲时掉落,后来两人都出去,没有发现匣子。
蔺承玉把玩着牙签,眼尾微微上扬。
其实,她不知道,这盒牙签对他来说,比其他东西还要珍贵。
明日就是重阳,虽说他前几日刚见过苏静瑶,明天两人也要一起过重阳,可他看着牙签上的小楷,想象着她执笔一笔一画在上面写字的模样,就想去见她,想快点看到她。
“岳林。”
“奴才在,收拾一下去桃花源。”
“可是殿下,您还要试一下明日重阳需要穿的锦袍。”
“回来再试,现在先去桃花源。”
岳林闭嘴,叫上周暮,主仆三人出宫来到桃花源。
桃花源已经开门,店里的跑堂正在擦桌子,见到太子,他们忙跪下行礼,蔺承玉让他们起来,然后问苗苗说:“你们东家呢?是不是还未梳洗?”
苗苗摇头道:“东家她走了。”
“走了?”蔺承玉先是一惊,后来想起苏静瑶要去祭拜父母,他又松口气道,“她这么早就去了,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苗苗犹豫地说:“东家她不会再回来。”
岳林觑着蔺承玉的脸色上前道:“什么叫不会再回来,你们东家干什么去了?”
“她离开京城了。”苗苗道。
蔺承玉眉头紧皱,他大步流星地朝内院走去。
推开房门,他进去看到里面空空如也,床跟桌案仍在,但床上干干净净,连被子都收了起来,梳妆台上连一根珠钗也无,房间冰冷冷的,没有一丝鲜活的人气。
这绝不是刚走的样子。
他的心猛地提起来,复又出去问苗苗说:“她什么时候走的?”
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好可怕,苗苗结结巴巴地说:“可能是昨天夜里。不过东家之前跟我说,她准备今天走的,不知道为什么提前了。我早上起来就发现东家的房间没人,东西也都不在,我想应该,应该是昨天夜里离开的。”
她还在想为什么东家离开没告诉她,她本来还想好好送一送东家的。
蔺承玉听了之后,心中升起浓浓的疑惑。
苏静瑶要离开为什么没告诉自己,她身边的人都知道,为什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透露给他,之前他说要跟她一起过重阳,她也笑着说好,怎么现在人就消失不见了?
“周暮,去派人查一查昨日苏静瑶什么时候离开的,还有,叫唐勇,唐琪两人过来。”
周暮领命,只是他提醒蔺承玉道:“殿下,唐勇,唐琪已经许久不监视桃花源。”
蔺承玉这才想起来,他意识道自己的心意之后,觉得再派人监视苏静瑶不妥,便让两人回归原位。
事情似乎很麻烦,唐勇,唐琪很快过来,蔺承玉问他们道:“你们在苏静瑶身边这么久,最近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二人对视一眼摇头,唐勇道:“殿下,除了苏姑娘身体不适,戴了面纱,其他并未有任何不同。”
他们这边似乎没什么线索,蔺承玉心急如焚,现在就想去找苏静瑶。
他又扫视屋内,问道:“你们东家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苗苗忙道:“有。”
她搬出苏静瑶给蔺芷岚准备的各色点心、肉干,酱板鸭,花茶,还有给食客的食谱和酱肘子,给郭玲语的草饼。
东西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蔺承玉看到东西问道:“只有这些?”
苗苗想了想,又把生的烤肉串拿出来:“还有这些肉串,东家说了,这些都腌制好了,如果想吃就放在炉子上现烤,味道不会差。”
蔺承玉触景生情,想起之前一起吃烤肉的情形。
他伸手拿起一根烤肉,苗苗却盯着他说:“这是给岳林公公的。”
蔺承玉:“……”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都变得凝重:“只有这些了?”
苗苗点头。
蔺承玉直接朝门口走去:“随我去寻人。”
“殿下,殿下。”苗苗一摸口袋,忙喊道,“信,信。”
蔺承玉站住了,岳林忙接过苗苗的信呈给蔺承玉。
蔺承玉看到上面四个大字“殿下亲启”,是苏静瑶的笔迹。
他打开,先是看到一沓银票,在银票下面,是一张信笺。
不知为何,还未看到信的内容,他就开始紧张。
但是他却也没犹豫,一目十行看完信。
晨光闪耀,透过窗棂照射在他的脸上,他的表情错愕,迷茫,气恼,难过,最后统统化成了慌张和急切。
他收起信,那厚厚的银票隐隐刺痛他的眼。
周暮前来禀报,昨日夜里子时,花辞镜带着一行人离开。
他出示金印,所以守门官放他们离京。
花辞镜,她居然是同花辞镜一起离开的吗?
蔺承玉心中一痛,脸色越发冷,他问道:“知道他们去哪里吗?”
“守门官并未询问他们的去处。”
“去查,派人去找,天涯海角也要把人给我找回来。”
“是,属下这就去办。”
蔺承玉紧紧握住信件,苗苗捧着一个盒子过来小心翼翼地道:“殿下,这是东家留下的。”
蔺承玉视线落在盒子上,他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枚墨玉佩和一支翡翠簪。
玉佩是自己送的,簪子是她在七夕乞巧宴上赢回来的,她这是要与自己划清界限吗?
蔺承玉心头涌上愤怒,一时之间脑海里只剩下一道声音:“她跟着花辞镜走了,她再也不会回来,她留下自己送的所有东西,她要彻底忘记自己。”
心像被人狠狠地攫住,他夺过盒子用力狠狠一掷。
里面的玉佩和翡翠簪摔得粉碎,碎屑溅了一地。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么贵重的墨玉佩就这么毁了。
蔺承玉却毫不在意,他出了桃花源骑上马,直杀进花辞镜的居所。
花辞镜已经离开,蔺承玉如入无人之境,进到他的书房和卧室,他想要找些线索,看他们两人究竟会去哪里。
他发现了一本游记,上面有四个地方被圈起来,莫巫山、渡川、岩武、塔姆,蔺承玉发现,这些恰好都是苏静瑶提过的有名胜地。
他拿着游记要走,书里掉落出一封信来。
蔺承玉捡起来,当看清上面的内容,他如遭雷击,瞳孔剧缩。
岳林见他神情慑人,忙问道:“殿下,你没事吧?”
蔺承玉手指都在微微发抖,他道:“无事,叫人来分别去往这几个方向去寻人。要快,官路、水路、小路都不要放过。”
“是。”岳林应下。
“还有,派人盯住赵嬷嬷。”
赵嬷嬷?
岳林吃惊,但他不敢违逆,立马照办。
蔺承玉骑马出城往北边跑,两边的树木不停地后退,蔺承玉忍不住想:苏静瑶,你在哪里?
……
“哈哈哈,哈哈哈。”化名为璟辞的花辞镜此时正坐在马车上笑得前俯后仰。
苏静瑶现在改了个假名叫姚静,她与如意、素荷三人面面相觑,看着花辞镜她问道:“我只是说了说我想去的地方,有这么好笑吗?”
“好笑,好笑,太巧了,这些地方我也喜欢,我是觉得我们的品味相投,就连想去的地方也一样。”花辞镜笑着说。
更重要得是,他故意在游记上标记了莫巫山、渡川、岩武、塔姆,结果这几个地方苏静瑶都喜欢,她还同蔺承玉说过。
这不是巧了吗?蔺承玉一定会按照这几个方向去找。
因为他没标秋陵,蔺承玉很有可能会漏掉这个地方,他们就可以不用那么着急赶路,也可以在秋陵长住。
想到蔺承玉会朝相反的方向去找,他就忍不住捧腹。
为了路上方便,苏静瑶三人都作男装打扮。
现在她跟花辞镜是兄妹,两人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他们已经走了半个月,一开始还急着赶路,后来见没人追上来,他们就放慢脚步。
路上停停玩玩,吃吃逛逛,别提多逍遥。
就是花辞镜见不得人生病,看到病人总会给人诊脉开药。
他们在一个地方也呆不长,不然出门就要被围住。
有两次要不是谢龙跟蛮人功夫好,差点没法脱身。
花辞镜总是说,下次不会再犯。
可苏静瑶才不信他。
她也是跟他出来才知道他还有一颗“医者仁心”,她曾开玩笑地问他,在京城怎么不见他开堂问诊?
花辞镜摇头说,他只对贫苦百姓仁慈,其他人不拿出让他心动的东西,他都不会去问诊。
听得如意跟素荷直发笑。
苏静瑶的脸已经彻底好了,听花辞镜说,她体内的赤尾岩已经解了。
但是因为之前喝了不少,所以体内的寒气还需慢慢调理。
不过有他这个神医在,一定会让苏静瑶恢复如初。
苏静瑶闻言放心。
提到这个,她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太子。
不知道太子看了那封信会作何想法,自己走了,他又是怎样的心情。
这毒到底是谁下的,她不知道,但是那晚黑衣人的话却深深刻在她的心里,让她午夜梦回都会从梦中惊醒。
算了,不想了,反正快到秋陵,她以后可是要快快乐乐过自己日子的人。
马车一路向南,又过了半个月,才到达他们此次的目的地——秋陵。
秋陵位于大禹的最南部,毗邻楚离。
这里空气湿润,遍地是高大的银杏和香樟,还有木棉和玉兰。
他们去到秋陵最繁华的青都,惊奇地看到许多穿着异服的人。
他们向秋陵人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些人是从楚离过来的。
虽然前一阵子楚离跟大禹有些龃龉,但是好像对秋陵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们先住在客栈,打算看看,如果合适再买下房子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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