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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君漓之后, 锦笙特意去楼下寻了云书, 并对云书昨夜将人都召下去的做法表示真挚的感谢, 换来了云书一个鄙夷的白眼。
云书表示你吃了亏不长记性便算了, 连着昨晚有关紫玉楼的行动也忘得干干净净未免太过分?
锦笙脸厚地替自己辩解了一番:昨夜实在不好意思, 春|宵一刻值千金, 当她想起紫玉楼的时候人已经被太子爷捯饬得疲倦不堪, 手都抬不起来了何况下床。
生米已成熟饭,云书没什么好多说的,只劝她自己珍重, 劝完之后给她丢了一盒适宜于消肿止痛、活血化瘀、愈合止血的药膏。
锦笙鼓着腮帮红着脸,佯装淡定地收下伤药,准备沐浴。
她一边泡着药浴, 一边听云书叙述。
为了昨晚的行动, 她布局好几日,先是密信通报景元帝, 说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霍大人来了天枢阁, 举报紫玉楼与蜃楼十三舵有关, 要天枢阁立即将紫玉楼铲除, 他愿意出资出力倾情赞助。
实际上, 霍奕当然不可能来天枢阁, 更不可能在出卖了柔然叛党一次之后再出卖蜃楼一次。
锦笙这样说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让景元帝注意到霍奕,怀疑霍奕为何会知道这个消息, 又为何会想要通过天枢阁去铲除紫玉楼。
景元帝并不会去私下询问霍奕究竟有没有去过天枢阁, 也没有必要,霍奕也不会知道天枢阁拿他的名义举报了紫玉楼,毕竟他并不知道天枢阁这个机构是个国产。
紧接着,锦笙设局引刑部的人看见紫玉楼日日去进菜的采买和可疑人物说话,让刑部怀疑上紫玉楼,这个可疑人物当然不是蜃楼的人,义父做事稳妥,并不会轻易让人抓到把柄,这个人只能是她找来扮成可疑人物的。目的就是引得刑部盯上紫玉楼。
刑部一旦盯上紫玉楼,她便只需要给个契机,让刑部按捺不住,直接出动官兵前往紫玉楼。做暗事的人听到风声后,心里只会是一场兵荒马乱,紫玉楼的人会以为自己真的被刑部看出了什么端倪,继而组织撤退并放出烟火信号求救。
当他们放出信号的那一刻,在官兵眼里,没有端倪也成了有端倪了。
那支烟火令被点燃之前,官兵在天枢阁的推助下来得很快,烟火令放出的那一刻,官兵已经包围了紫玉楼,大到管事、小到跑堂统统被官兵缉拿入了狱。
烟火令点燃后,义父在紫玉楼附近出现过,天枢阁早已等候多时,一路穷追不舍,最后应天却消失在了霍府附近。
不偏不倚,他在哪里消失不好,非要在霍奕这个“告发”紫玉楼之人的府邸附近消失。等景元帝知道了这个消息,霍奕就会被彻彻底底地盯上,彻彻底底地被追究些难以活命的责任。
想来,义父要么是故意的,觉得是时候借机舍掉霍奕这颗游走于朝堂的棋子,毕竟如今霍奕因着霍斐的事情对他恨之入骨,倘若还留着霍奕,恐会坏事,于是将计就计,顺着锦笙的思路走,一起把霍奕搞死。
要么,义父就是真的中了计,以为霍奕再次出卖了他们,于是对霍奕彻底失去耐心,准备下狠手。
以锦笙对应天的了解,似乎第一种更有可能。
一切还在她预料之中,从她将霍斐之事嫁祸给义父开始,就已经成了一个回环局,霍奕对应天恨之入骨,引发应天对霍奕的杀心,而这次的紫玉楼,也只不过是个契机。
“只是紫玉楼被抓回去的那些人嘴巴太严实,刑部并没有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严刑拷打一整夜,如今都只是吊着一口气了。”云书蹙眉,“义父是拿了天枢阁这一套去训练十三舵的人,把嘴管的这么严实。”
天枢阁里不缺碎嘴之人的原因大概就是如此,阁中的秘密只能烂在肚子里、留在阁中,绝不对外开口。这也就造就了他们憋闷得慌,于是只能互相碎嘴闲话找些乐子。
“撬不开他们的嘴,我哥肯定愁坏了。”锦笙思忖了片刻,风轻云淡地道,“想法子把这个案子丢给咱们的霍大人监察,让他来撬这些人的嘴。若是撬不开,陛下寻个由头便能治他的罪;若是撬开了,吐出霍大人和柔然叛党之间了不得的事情,陛下依旧不会放过他。若是霍奕有本事,既能保住自己,又能撬出些于我们来说有用的消息,义父也不会放过他的。”
云书眸中微明,抬眸看向她,缓缓笑开了,“那咱们且先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是不是渔翁还不好说,霍奕两代为臣,要想扳倒他还须得有张底牌加筹码才行。”锦笙的脑袋倚着浴桶,望着虚空一点凝神思忖。
沐浴完毕后,锦笙想着今晚赴宴的事,心中有些异样的情绪涌上来,她没急着穿衣,只是束了胸,便一阵翻箱倒柜。
挑来选去也都是些男装,再如何打扮也不会比萧月华着女装来的娇妍好看……锦笙鼓着腮帮子噘嘴不满。
也不知这时间是怎么过的,锦笙从来没有过女儿家晨起时挑选衣裳搭配首饰的烦恼,所以对于自己选套男装竟能选一个下午这件事,尤感惊奇。
最后,她专程差了个人去太子府问太子爷赴宴时会穿什么颜色的衣裳,然后自己一边静心等候着回话,一边把柜子里各色衣裳都选了一套出来。
后来跑腿的回话说太子爷会穿青色,她这才选定一身艾青色的长衫。
她刚用细粉抹了脖颈处的痕迹,顾勰便来找她了。晌午时她给顾勰递了话,说明了自己会去赴赏月宴,宴上留着肚子,赴完宴之后再跟他去太湖楼好吃好喝。
一路上,她反复询问顾勰,“我今日这么穿,你觉得如何?”
顾勰为了昨日他说出口却没有得到回应的话感到不是滋味,听她若无其事地和自己聊天,莫名生出些烦躁来,不太高兴地反问她,“你还没跟我交代,为何你又要去赴宴了?说好请我吃饭看烟火的……昨晚看烟火的时候跑了,今天又……”
锦笙怔然抬眸,看向他。
忽然想起昨晚在漫天璀璨的烟火下,他郑重对自己说:“阿笙,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彼时只觉得有些微妙,神情恍恍惚惚地,所以没有深想,此时再回忆,竟悟出了些不同寻常来。
他说的“照顾”,是哪门子的“照顾”?
锦笙一直觉得他们之间就是清清白白的狐朋狗友,云书也觉得他们之间性子合拍,所以她向来很愿意和顾勰走在一起,太子爷有几次吃味儿了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是太子爷误会,自己心里也还算坦荡。
可如今……
他的“照顾”是什么意思?
“我以前不是经常把你撂那儿就走的吗?你也撂过我几次,还以为你都习惯了我们之间这样……昨晚是我的不对。可是今日我没打算爽你的约,等宴会结束,就请你去太湖楼吃饭看烟火可还行?”锦笙哄他道。
顾勰轻哼了声,把头撇过去了。说来说去,还是没有回答他昨晚对她说的话。
锦笙哄他不住,只好随他去,低头自顾自地抿茶。
萧家的赏月宴面子史无前例的大,从酉时开始,就有官员带着家眷陆陆续续拜访,光是马车就从府门排到了远巷,横跨好几条街,将汜阳堵得水泄不通。
但凡萧家发帖邀请了的,就没几个敢撂脸子不来。
皇后娘娘和长公主殿下一早就坐进了茶室,由萧夫人和萧月华一同陪着闲聊。
前几日刚定亲的时候,皇后娘娘对萧月华很是热络,常邀着她到后宫来陪着吃茶,今日的态度却明显疏远许多,并非冷漠,只是对待萧月华和对待其他闺秀无甚区别,端庄矜贵得恰到好处。
萧夫人原有些疑惑,也不好问出口,只能在心底暗自揣摩着,寻思是否因为今日宴会,朝臣及其家眷都在的缘故。
从这间茶室可以看到院内的景象,皇后今日神情有些恍惚,时不时会往窗外望上一眼,纵然不动声色,但望的次数多了,难免惹得萧月华不解。
酉时三刻,太子爷终于到了,小厮为他引路至茶室。
各自施过礼后,皇后抬眸看他,眸光微亮,无声中带些询问的意味。
君漓轻点头,她便稍松了口气。
“太子殿下来迟,皇后娘娘在这里等了多时了,适才月华瞧见,娘娘眼巴巴地盼着殿下呢。”萧月华轻声笑道。
她今日着的是贵气雅致的淡紫色,端正又不失娇俏,那一线束素勾勒出她紧致纤细的腰身,紫、白间色裙微撒开,露出银珠铃囊,她的青丝也用淡紫色的绸带盘绕着,一支银珠步摇点缀,娇妍华贵。
可太子爷着的是青色锦裳,并未着紫衣。在她的记忆中,但凡是庄重的场合,太子爷都贯是着的紫衣。
皇后听见她说的话,将自己的视线从窗外移了回来,淡笑道,“窗外花好,倒也不是为了等漓儿。”
“既然娘娘觉得外间花好,那不如去凉亭坐着赏花?”萧夫人笑问。
皇后思忖片刻,颔首笑。
他们刚在凉亭内落座,便听得顾勰扯着嗓子嚷嚷的声音,“好了好了,我不跟你生气了!阿笙?阿笙?你理一下我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生气了,真的不生气了!你别走那么快嘛!”
锦笙回头觑他一眼,停下来等他,笑道,“真的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顾勰追到她面前,余光扫到不远处的凉亭,以及凉亭里坐着的几人,他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勰儿,过来。”长公主殿下便唤他。
顾勰拽着锦笙的胳膊,将她一道带了过去。
锦笙抬眸,一眼看见了太子爷,心道果然是青色,嘴角便微微挽了起来。视线稍斜,她又看见了就坐在君漓身旁的皇后娘娘。
微一怔,锦笙的脚步下意识放慢了。
此时此刻,皇后娘娘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眸底是绵密如绸的温柔、极力抑制的心疼,仿佛下一刻就要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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