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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卫东与叶知秋赶到医院的时候, 季尧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林微尘等在手术室外, 身上穿着的还是去如荼时被撕烂的衣服, 看起来格外狼狈。
“微尘, 怎么回事?”李卫东道。
林微尘的眼眶有些红,反应迟了半拍才从椅子上站起来,道:“他咳血昏倒了, 正在抢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
“嗯。”李卫东看了眼手术室上方的灯,心里虽然不安但还是安慰林微尘, 道:“没事, 他也不是第一次昏倒了。”
“……”林微尘脸色一白。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叶知秋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你一句“经常昏倒”,搁谁听了不得吓死?”
“还说呢, 昨天要不是你做的那些事让他的情绪有起伏,也许他就不会…”李卫东气上心头。
叶知秋不忿道:“怎么又怪我?我也是为他好!”
“为他好?如果你为他好就不该说那些话!”李卫东道。
两个人越说越急, 吵了起来。
林微尘耳边“嗡嗡”作响,深感疲惫。他失了劝架拉架的力气,只默默退到一边,坐在正对着手术室门的椅子上,眼神空茫的落在“手术中”三个大字。
现在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季尧能平安无事。
然而, 樱花树下的南宫城手拿照片的笑脸不断恍过, 还有那句“无论你抬头, 或者你转身, 我都在”。
“喂, 你没事吧?”叶知秋看到林微尘在发呆,推开李卫东走过来,用鞋尖碰了下林微尘的脚。
“没事。”林微尘摇摇头。
“你心里怎么想的?”叶知秋道,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季尧和那个小鲜肉,你选哪个?”
林微尘低头沉默片刻,起身跑了出去。
“他这是什么意思?”叶知秋指着林微尘给李卫东看,“把季尧丢这里不管了?”
“他俩的事,你就别管了。”李卫东望着林微尘的背影,叹了口气,“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是你怂恿季尧,他才招惹了苏钰那些人。
“我…”叶知秋嘴角一抽,红着脸没好意思反驳。
李卫东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如果我是季尧,也许会跟你绝交。所以,以后别再他面前,不,不管在不在季尧面前,都别再说林微尘不好了。你自己摸摸胸口,这么多年,林微尘受了多少委屈,他俩好的时候,林微尘跟着季尧又受了多少罪。换任何一个人来,都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
“嗯,我知道,我知道。”叶知秋忙不迭点头,“我没说林微尘不好,我只是想让尧子死心,别再念着过去,一直走不出来。我怕林微尘人都跑远了,尧子还傻乎乎地在原地等他。”“等不回来的。”叶知秋道。
“他心甘情愿去等,就让他等吧。”李卫东道:“要是连这点儿盼头都没了,季尧才真的活不下去了。”
林微尘到附院的时,南宫城已经脱离了危险。南菲看他脸色不好,于是也没有问他为何没有在第一时间赶过来,而是现在才到,只问他是不是这段时间学校医院两边跑太累,需不需要休息。
林微尘道,“我不累,阿姨,您回去休息吧,今天我没有工作,留下陪他。”
南菲点点头,走了。病房里只剩了林微尘与南宫城两人。
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林微尘俯身趴在南宫城身上,轻轻抱住了他的腰。
“小城,对不起…我知道跟你说这些,一定会让你难过,可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林微尘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
“这些年,若不是有你在,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来,又会变成什么样。你对我那么好,好到让我不忍心去伤害。
七年,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的家人,我的亲人了。看到你伤心难过,我会心疼,若你再也醒不过来,我也心甘情愿照顾你一辈子。
可是…那天,当我在公寓门外看到季尧时,我才发现…我以为的放下,以为的忘记,皆不过是自欺欺人。
我不能没有你,可也不能没有他。我相信,你是因为不知道他车祸严重才没有告诉我的。
这些天,我逼着自己不去想,不去看他越来越差的精神状态。既然大家都瞒我,我也假装不知道,我以为只要不去理会,就能狠得下心,就能问心无愧地陪在你身边。
可是今天…他咳血昏倒了,我才发现根本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我做不到问心无愧。你知道吗,医生说他的器官有早衰的迹象,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我没有办法…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小城。”
林微尘拱了拱脑袋,窝在南宫城心口,“原谅我的自私好吗?你快醒来吧,这样…至少我心里的愧疚也能减轻一些。对不起…”
林微尘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睡时他做了一个梦,梦到南宫城醒来后用机车载着他穿过了一座又一座城市,载着他去远方旅行。南宫城说要带他走,去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他坐在摩托后座上,前方就是橘色的朝阳,可他忍不住回头,因为季尧在他身后,就站在不远不近的一棵常青树旁,笑着对他招手。
“再见”二字,真的很难说出口。往往还未开口,已经泪流满面。
林微尘哭着醒来,病床上的人已无踪影,南宫城不见了?!
大脑空白了一瞬,林微尘忙起身去喊医生帮忙找人,刚跑到门一个转身,头结结实实撞进了某人怀里。
林微尘呆住,仰头望着比他高出大半个头的青年。对方前额因为手术剃掉的头发短而碎,更突出了他分明的面部轮廓。发丝上沾着几颗水珠,应该是刚去洗手间洗漱回来。他的气色很好,丝毫看不出大病初遇的样子,黑沉的眸子中眼神坚毅,厚薄适中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从兴奋中回过神来的林微尘一把抓住南宫城垂在身侧的胳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着他,激动地语无伦次,“小城,你醒了。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对,对了,你刚才醒了怎么不叫…我…?”
说着说着语调却低了下去,变得心虚而底气不足,因为南宫城望着他的眼神很陌生,甚至带了一些冷漠在里面。
“小…城?”林微尘不安地拉了下南宫城的胳膊,“干嘛这样看着我?”
南宫城垂眸看了眼林微尘搭在他胳膊上的手,微微皱眉,似有厌恶。他扣住林微尘的腕子将他的手扯开,一句话说出来宛若晴天霹雳:“你是谁,刚才为什么睡在我床边?我们…认识吗?”
林微尘感觉命运仿佛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又或者他这一生都是别人眼中的玩笑。在他还挣扎在如何抉择的时候,命运已经替他做好了安排,无论他愿不愿意,是否接受。
南宫城失忆了,他记得自己的名字,自己的父母,自己从小到大经历的所有,甚至记得那场他马失前蹄的比赛,却独独记不起林微尘这个人和对林微尘的那份爱。
林微尘把两个人的合照、南宫城送给他的金牌、包饺子大赛的获奖证书…所有能证明他们曾在一起过,能证明他们曾相守七年互为彼此的东西统统拿了出来,南宫城却依旧一脸茫然地摇着头,表示自己并无印象。
“哥们儿,你开玩笑的吧,我真的不认识你啊。还七年,你不看看,追我的人那么多,我又哪个谈了超过七天的,别逗了,哈哈!”南宫城勾着嘴角,笑容带着痞气,让林微尘想起自己见他第一面时,他说的那句:“哥们儿,你是要碰瓷吗?我的车可没有刮到你啊。”
“走吧,这段时间谢谢你照顾他。”南菲拿出一张金卡塞给林微尘,“他能忘了你,对我和他爸,我们全家人都是好事。本来你们在一起,我就不赞成,现在既然他不记得你了,你以后也不要再出现了,这些钱给你算是补偿。”
林微尘知道南菲说的对,如果自己给不了南宫城回应,现在的局面最好不过。
对方遗忘,他则离开。
一个永远不要再想起,另一个则永远不要再回头。
一个人的“过去”,无论好坏,都像是一颗扎在心头的钉子。
即使拔掉了钉子,也会留下深刻的瘢痕。
没有人能真正放下,时间也不能。
除了遗忘。
遗忘能医好所有的伤痛。
林微尘没有要那些钱。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世界上有一个叫作南宫城的人在喜欢着,他因为你的难过而难过,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回头…或者你转身,我都在。”
“如果这样的话…我愿意用另一个七年,让你相信‘你可以不相信海誓山盟,但可以相信我’。”
“哥,你看!它像不像护身符,送给你!无论怎样,你以后都要快乐啊。”
走出附院大门的时候,他耳边又响起南宫城曾对他说的话,于是忍不住回了一下头。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微仰着头,往住院部三楼的病房看,他希望那个青年能如最初的承诺那般,在他回头时守在身后。让自己对他说一句,“小城,再见。”
他仿佛看到三楼某个房间深蓝色的遮光窗帘动了一下,可又好像没有。
回到医院,季尧刚被转入普通病房。李卫东有台手术去做,叶知秋守在季尧病床前。
“你…你回来了。”李卫东的一番话多少起了作用,叶知秋再面对林微尘时,表情里除了一点点尴尬之外再无怨愤。他站起身,似乎有些局促,想问又不好意思问似的直搓手,憋了半天才道:“你这一整天去哪儿了?不怕回来再也见不着季尧?”
林微尘没有解释,他走到床边,紧紧握住季尧冰凉的手,道:“我不会再走了。”
季尧是夜里醒来的,房间里没有开灯,飘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他知道这里是医院,也知道自己身边正躺了一个人。一个暖暖的身子靠着他,避开他身上仪器的接口,小心翼翼地环着他的脖子,毛茸茸的头靠在他肩头。
季尧想抬手去触碰,又不敢乱动。他怕惊醒了林微尘,更怕惊醒了自己。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醒了么?”林微尘觉察出季尧细微的动作,又往他身边靠了靠,声音响在黑暗里带着几分空灵。
季尧一怔,“你…咳,你没睡?”
“睡不着。”林微尘道,手绕过季尧的脖子,摸上了他的耳垂,轻轻揉捏着。
“……”季尧连呼吸都放缓了。
“以后好好的吧,我又是你的了。”林微尘轻声道,“这次,你可要对我好,好一辈子。”
“我…”喉头发堵,季尧眼中涌出热流,声线沙哑:“你知道的…我现在身体…”
“医生不是说,配合治疗能控制住吗?接受器官移植,最后成功的例子也不少。”林微尘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搂得季尧更紧了一些,“我不管,你剩下的日子,有多久算多久。少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小时,一分一秒都不行。你要是再欺负我,我就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呜…”季尧把头缩进被子里,一阵压抑地呜咽。
林微尘摸向他的脸,问:“怎么了?”
“没事…”季尧把林微尘的手拉到自己心口,闷闷道:“我就是怕,现在我心不好肺不好,以后…肾也不好了,你该怎么办?”
季尧在病床上躺了半月,才得以出院。每次林微尘要去上班时,他都有一种对方一去不回的错觉。的确是错觉,因为林微尘不仅回来了,而且回来时手中还拎着特意为他准备的爱心便当。
季尧曾以为老天以及剥夺了他所有的运气,让他一次次与林微尘擦肩而过,同时也剥夺了他所有赎罪的机会,让他们天各一方。而直到今日,他才发现,自己这七年来的遭遇,无论多苦都是值得的。他倾尽一切,才换了一次失而复得。
林微尘再未见过南宫城。
与季尧在一起时,或者散步,或者照顾宠物收容所里的狗狗,或者躺在天台看星星,他也会时常想起那个阳光一般的青年,想起西雅图的樱花广场,想起包着大白兔奶糖的幸运水饺。他也会对季尧说起,在美国时与南宫城之间的点点滴滴。
每每这时,季尧都会耐心听着。他感谢,甚至感恩,在自己缺席的日子里,曾有那么一个男人,保护了林微尘。
林微尘是偶然间从叶小天口中得知,那家叫做“七色彩虹”的蛋糕店迁址来到大学城,就在新世界百货的五楼美食广场。
半个月前的圣诞,是林微尘的生日,季尧带他去“七色彩虹”买巧克力蛋糕。
也是在那时,林微尘遇到了南宫城曾经的车友,迟早。
两人在寒暄之时,无意中提起了南宫城。
迟早说,南宫城自从出院以后就再也没有玩过机车,也没有立即子承父业回家族公司上班,而是带着南奶奶去了美洲、澳洲…去看大峡谷、去看艾菲尔塔…他带着奶奶环游世界,趁她还没有痴呆到不语不动,去看世界上所有美丽浪漫的地方。
林微尘说,挺好,知道他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2018年的元旦,林微尘收到了房东梅兰妮太太从美国寄来的新年卡片,祝他新年快乐。史密斯教授也发了邮件,说他曾负责的那个实验取得了重大突破,也许会得到一个国际的奖项。
林微尘一一回信,说自己一切都好。季尧在饭厅与莫大姐一起包饺子时,林微尘给远在德国的林至徽视频通话,父子两人聊了些悄悄话,有谈到季尧,也谈到了南宫城。
林至徽表示自己并不喜欢季尧,林微尘则抿着嘴笑。但最终,林至徽做出了妥协,他说季尧也不是那么糟糕,只是跟南宫城那小子比,还是差了点儿。
2017年。
林微尘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些东西,比如一点青春、比如一段深层的记忆、比如一个人。但等量的,他也找回了同样重要的一些,比如事业有成、比如久违的友情亲情、比如在日后的冗长岁月那个可以让他平和地携手为伴的人以及一个让他想起来就心生柔软的家庭。
他无从计较得失,只是命运使然,心灵使然,就那样做了。
2018年才刚刚开始,故事也只是有了一个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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