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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怄气
漆黑的地牢里，角殷常依旧如往常一样闭目打坐。只听锁门的铁链叮咚乱响，吱哇一声被推开，有人从上面走下来，他抬头看去，逆光中只看到一席白衣。
“怎么是你……”角殷常瞪大眼睛，颤颤抖抖站起来，一把抓住牢门，“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按圣女的性格，她应该是留住自己的亲信才是！怎么会……想到这里，角殷常忽然又笑起来，“阿拿尔那个人，我还以为她有多重情义，原来也不过是个心肠狠毒的人……哈哈哈！”他边笑边转过身走去。好似将别人逼得互相残杀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不过还没等他笑完，宴绝就当头一棒，将他打醒，“那你可能要失望了，侯迦筠没死。”
“你说什么！”他猛回过头去，宴绝就静静站在那。
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宴绝道：“是不是觉得不可能？可我没骗你，我们确实都还活着。”
“不可能！”他猛扑过去，再次抓住牢门木柱，瞪着一双血丝满布的黄褐色眼睛，表情狰狞，“生死蛊必有一死，你们不可能都活着，绝不可能！”
宴绝道：“反正你一时半会也死不了，留着力气自己去看吧。”
角殷常慢慢垂下手，忽然神经兮兮闷声笑了，“死不死有什么重要，我只要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就行了。”
宴绝找他，无非就是为了墨叔若。虽然他自己说不在乎，可这还不是主动送上门来问。
“你也知道的，我需要的东西……”他伸出青色的食指指着他的胸口，“只要你将华莹石给我，我就将她的下落告诉你。”
“你现在，凭什么跟我要华莹石！”宴绝仰起头，“不想现在就死掉，就老老实实说出来！”
宴绝生死蛊已解，自己的性命确实没什么保障。
角殷常后提了一步。“不，你不能杀我。我一旦死去，墨叔若也会死的！”
“你认为我还会信你！”
如果宴绝不来找他，他可能会真以为墨叔若没什么重要，可是他今日来了，那事情就相反了！心中忽然又有了底气，角殷常冷笑道：“纵使不信，你就杀了我试试啊。”
宴绝拳头紧握，真想就甩出千节鞭，扯断他的脑袋。
见他没反应，角殷常便知道猜中了这点，他仰头大笑，“你若不信，我便让你见她一见，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
一骑快马从山道使来，跑到中途忽然又停了下来。马上女子眉间轻拧，话里又气又恼，“混蛋，居然敢对我说出那种话……”
嘴里虽然骂了，心里却仍是不痛快。回头看了眼，来时的路哪有一个人影。若是以往，他肯定追过来，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项景佾心意已决，又说了那般不经头脑的话，自然是没办法再与她主仆相称，更不可能，回来见她。
明明全是他的错，自己却在这里憋屈，她觉得今日的自己极其的没用，可一想到他这一去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心里又难受得厉害，“侯迦筠，我已经给了你一盏茶的时间，你为什么还没追上来……”她当然是想他出现的，只是不愿意丢下面子。
翻身下马，拉着缰绳缓慢地往前挪动，她自言自语道：“我数三声，你若是还不出现，我就……”即使不出现，她又能怎样？反正也是见不到了罢……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总喜欢自欺欺人。阿拿尔离不开侯迦筠，她身边根本没有一个可信的。自醒来之后，娲皇殿里的人就已经换了个遍，她曾经那些亲信，全都不知去向。虽然自己没被囚禁，但也是只被折断翅膀的鸟，想飞起来，也不过是痛苦挣扎而已。
转眼间三声完毕，她慢慢回过头去，看着依旧空荡荡的山道，她一边苦笑一边点头，“好啊……侯迦筠，好得很，想走是吧，走吧……走了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了！”说到最后几乎是大吼出来的。
再转头回来，不远处竟然站着个黑衣人，她吓了一跳，想还仗着身份喊他大胆，但这荒郊野外的，又只有她一人，阿拿尔心里泛嘀咕，没敢喊出来。
然而黑衣人来者不善，并没打算放过她。
“许久不见啊。”她露出的双眸狡黠，如一只狐狸般，闪着阴谋的光。这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方百媚。
听她这话，她们见过？看不清样貌，只能问：“你是……”
话还没说完，方百媚突然蹿到她面前，抬指点住她的穴道。
“我来此没什么恶意，圣女不必担心。”方百媚刚将她推上马背，一颗石头就朝着她后脑勺打过来，眨眼的时间，她就已经挪了个位置，躲了好远。
定睛一看，竟然是个毛头小子。
他长剑往地上一杵，站在马前挡住阿拿尔，嘴角一咧，露出个痞痞的笑，“你想对她做什么？阿——姨——”最后两字他还特意拖长了音。
“你！”方百媚一张脸抽了抽，又不好多生事端，只能忍下怒气，“趁我还不想杀你，赶紧滚吧！”
他拔出随身佩剑，专心看过它上面的纹路，轻轻一敲，笑得天真无邪，“那真的不好意思，这个人我要定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方百媚气得柳眉倒竖，拔剑冲过去，“你这是找死！”
两人转眼缠斗在一起，方百媚好说也是个连宴绝都抓不住的人，这小子又怎么会打得过，不过还好他身姿轻盈，速度极快，好几次险境里才容易脱身，否则早就伤在她剑下。
一番打斗后，两人依旧没分出胜负，不过是在浪费时间。方百媚一鼓作气打算使个暗器摆脱他，忽然又见右方蹿来一柄利剑。她利爪一挥，逼退面前之人，侧身迅速躲过突袭而来的剑刃，转身跃出老远。站定一看，竟然是项景佾。
单打独斗方百媚未必会输，可他俩连手，自己肯定打不过。脑子里一转，便想着趁下次机会再动手，于是转身，一个轻功跳进了树林子里。
“殿下……”项景佾眼里只有那个紫衣女子，哪还管刺客跑不跑。将她抱下马背，解开她的穴道。“殿下你没事吧？”
一直趴在马背上气不顺，阿拿尔捂着肚子咳嗽几声，瞪了他一眼就要走，“不用你管。”
项景佾拽住她的手腕，“你还想去哪？”
“我不是说了不用你管吗！”她扯了扯，没扯出手来，“放开我，你放开我！”
“放开她！”那边那人长剑一指，“我这还没得手，怎么就有个黄雀在后了真是……”
项景佾看着那人，“侠士拔刀相助在下万分感谢，恐再生变故，我这就送她回去，侠士不必再管。”
“什么叫不必再管！”他插起腰来，一副要打架的样子，“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还偏管定了！”
“没听见吗！”阿拿尔冷冷道：“赶紧放开！”
她已经习惯了被别人等待，早就不知道该如何去等待别人。即使心里不想让项景佾走，可她自尊心太强，学不会妥协。
“殿下……”
“放开！”这一次倒是很轻松一甩，就将他的手挣开。“侯迦筠，你不是想走吗？我放你走，这下开心了吗！”
“殿下……”看着她朝那人走去，项景佾皱眉捏紧了拳头。在他的神态和目光里，隐藏着某种混乱、模糊和心不在焉的东西。事已至此，也是自作孽。
阿拿尔停在他身边，面无表情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咧了嘴笑，“天凛啊，你忘了？我叫迟天凛。”
她根本就没听进去，只挺着脊梁，直盯盯与项景佾对视，“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
这么容易就接近了她，迟天凛想都没想，点头如捣蒜，“好呀好呀。”
阿拿尔扭开头，再也不看项景佾一眼，转身离开，“我们走。”
“殿下……”
她忽然又停了下来，侧过半边脸，说的却不是好听话，“侯迦筠，我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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