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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子怡想说她不可以，可她不能不可以。
横竖都是死，苏木已经把眼闭上了，她唯能拼一把，拼苏木忍不忍得住。
她终于领略到，战地医生在没有麻醉药下的崩溃感。
捏着镊子，她重新消毒了一片，深吸口气：“大叔，忍着。”
苏木闭着眼扭过头去，牙关咬紧。
虞子怡拿起一个扩张器，稍微将伤口扩大了些露出子弹尾部，苏木只是微微晃了一下，没有任何颤抖。
她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确定他神色还算正常后，一鼓作气，将镊子伸进伤口里。
苏木牙关绷紧了，清晰地感觉到她夹住了子弹，动作飞快地将子弹取出，子弹脱离胳膊的瞬间，所有的疼痛感爬上头皮，疼得他差点儿一口气没缓过来，却还是忍住了。
虞子怡不禁松了口气：“再忍一下，有块碎片。”
说着，都不给苏木缓口气的机会，直接就下手，一秒就把残片夹出，他连喊疼的空隙都没有。
她只是不想让他感觉到两次疼痛，怕他会撑不住。
快速替他清理了一下伤口，然后用纱布替他进行包扎。
苏木吐出了纱布，后背和额头全是冷汗，嘴唇白得没有任何血色。
虞子怡看他没晕，彻底放松下来。
苏木也是能忍，除了脸色白了些，居然还能坐得这么笔直，要知道当年小鬼子侵占华夏的时候，很多战士都熬不过这一关一命呜呼了。
系上结，所有的紧张感消失，看着绑得整整齐齐的纱布，虞子怡突然就掉下了眼泪。
那是神经绝对紧绷下，放松之后的后怕，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到达了极限。
“噗通”一下跌倒在地上，小脸儿苍白，和他相差无几。
苏木侧头望她，身体已经抽不出力气了，可还是咬着牙，艰难地伸手抚摸她的脑袋：“子怡，我……”
话还没说完，却被她狠狠地拍开了胳膊：“别这么叫我！”
此时的苏木非常虚弱，被她用力拍了一下，顺势就靠在了沙发上，再想坐起来，身体动了些许，伤口就扯得生疼。
于是他索性靠在沙发上休养，睁着紫瞳看她。
眼泪越发地凶猛，虞子怡抬起胳膊擦了好几次，似是不想在他面前展现出软弱的一面，可不管怎么擦，还是有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她一骨碌站了起来，往后退几步：“苏木，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木有气无力道：“商人。”
“商人？”虞子怡指着两道专业的设备墙：“这叫商人？苏木，你当我是傻子吗？！”
“我是商人。”苏木重复了一遍，而后道：“是你把商场想得太简单。”
他确实是个商人，但并不是普通的商人。
易苏金融的贷款并不是人人都借得起的，因为作为抵押的东西，还可以是命，或者是一只胳膊，一条腿。
这是血淋淋的交易。
而苏木的客户，也不仅仅是阿辉这种普通人，有可能是看上去无害的连环杀人凶手，也有可能是某些暗网的领头，只有他不想接的客户，没有他不敢接的客户。
但他又怎么可能把这些告诉眼前这只小绵羊？
虞子怡不知该不该继续相信他的话，今天发生的事早已超出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活了二十二年，她从来没有离死亡这么近，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真枪实弹的战斗。
她害怕了。
看她越退越远，苏木有些恍惚。
他突然就觉得之前设置的所有圈套都没了意义，并不是他不喜欢她不想要她了，而是，她也许并不适合他的世界。
“咚！！”
虞子怡还在恐惧当中，突然，庇护所四周传来一声巨响，她明显感觉到大地晃动了一下，而此刻，庇护所内所有的灯光都灭了下来，眼前又陷入了黑暗中。
心头余悸未去，又发现了变故，她惊慌地往苏木那边扑去：“大叔！”
她是凭借记忆扑过去的，结果却撞到了苏木受伤的胳膊，苏木只是发出了一声闷响，怀中抱着柔软的人儿，他咬着牙，没喊出声。
紧搂着她的腰，声音犹如大钟一样沉稳：“别怕，我在。”
虞子怡怎么能不怕？她还以为又有人开枪了。
紧紧地抱着苏木的腰，在黑暗中她一动不敢动。
苏木轻笑了声。
虞子怡忽地就觉得自己被人嘲讽了：“你还笑得出来？”
“我只是没想到，还有你能怕的东西。”虞子怡素来天不怕地不怕，连温南风都不放在眼里，没想到一声巨响，比他对她设计什么圈套都管用。“放心，刚才的响声是最后一道防护，这是公司进入一级警戒状态，外面的人进不来，但我们也出不去了。”
他口吻是带着温柔的，可黑暗中，那双紫眸却隐隐散发着危险。
事态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对方这是要对他下死手，不仅仅是警告那么简单。
看样子，他必须让对方见血了。
“出不去了……”虞子怡紧紧搂着他，身体忽地发抖。“为什么啊……大叔，为什么啊……”
她的发颤，令他揪着难受：“什么为什么？”
她的脑袋埋在他赤着的胸口，却再无泳池时的花痴：“为什么要把我卷入这样的事情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就想好好地调查爸爸的事，当我的饲养员，平平稳稳地度过这辈子而已，阿辉欠你的债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要拼火要杀谁又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我带进来……为什么要把我卷进来……”
她的忍受力已经足够强了，放在别人身上，子弹飞过来的时候，就该崩溃了。
心尖发疼，他抚摸她的脑袋，企图用这样的行为让她安心，可是，并不起效，她还是颤抖得很厉害。
他冗长地吐出口气，似是割下了一块心头肉：“我知道了，对不起，让你受到牵连了，等事情稳下来，秘书会来接我们，到时候，我让他把你送去安全的地方，会给你安排新的身份，新的工作，甚至你可以继续修学，又或者……谈一场稳定的恋爱，放下这里的事情，重新活，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每一句话，都像刀子剜肉。
但她听出了他的决心。
他是真的决定好了，要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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