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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铭善抚掌叹道:“所言极是。”
龙大又道:“在我大萧境内,我派人护你,也比你独自赶回南秦安全。一旦面圣成功,我相信凭先生诚恳辩才,定能打动皇上。届时两国好好谈判,查清真相,免战便有机会。”
霍铭善点头,想了想,再点头。“正是如此,正是如此。”他向龙大施了一礼,道,“龙将军信我,我必全力以赴,为我南秦国民,为两国和平,就算丢了性命,在所不辞。”
龙大与霍铭善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商议清楚,计划由霍铭善亲笔书信,交由随他而来的谢旭带回南秦。谢旭原也是德昭帝的伺读郎,后跟随霍铭善左右,经霍铭善指点教导,为德昭帝读书研习等献了不少力。时常在德昭帝跟前走动,深得他信任。书信由他带回,比另一位侍从曹一涵更合适。
龙大对此无异议。他安排兵将,要将谢旭悄悄地安全送回南秦境内。待确认一切顺利,谢旭平安入境后,他再亲自回趟中兰城,与太守相议霍铭善上京之事。
在龙大于兵营忙碌此事时,太守姚昆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他正陪着夫人蒙佳月处理安若晨的事。他的面前,坐着钱裴、钱世新父子二人。
开场是长长一番客套,解释原委,介绍情况。
“因着从前与钱老爷定过亲,退亲的时候似有怨结,所以安姑娘是想着与钱老爷当面解释这事,大家不要存了误会,日后也好相见。”姚昆这番客气委婉的说辞未得在场任何人的欣赏,只有钱世新客客气气应话道:“有劳大人了。”
钱裴正眼都未瞧姚昆,蒙佳月他更不放在眼里,他一直盯着安若晨看。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安若晨搞的鬼,不然姚昆有个屁的闲情掺和这种窝囊事。
无人说话,安若晨被钱裴盯着,也不示弱地回视回去。钱裴对此颇高兴,笑得阴冷猥琐。
钱世新按捺住心里对钱裴的不满,只得替父亲圆场,道:“太守大人可放心,退亲之事当初办得明明白白,礼数齐全,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他转向安若晨,又道,“安姑娘与龙将军两情相悦,即将共结连理,可喜可贺,届时我们奉上薄礼,聊表恭贺之意。”
安若晨对钱世新笑了笑,道:“多谢钱大人。钱大人客气了。先前的事没了误会那就好。但我还有一事想问钱老爷。”
钱世新看了钱裴一眼,道:“姑娘有何事便请说。”
“前些日子我二妹与我打听是否有我四妹的消息,她说四妹还活着。我再三确认,她皆说听说四妹活着,且消息可靠。我再问,她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我思来想去,觉得提供可靠消息的,必是与我家相熟,进出自由,且极关切我四妹下落的人——那就是钱老爷。”
钱世新再看钱裴一眼,见他似无说话的打算,于是道:“我父亲若有令妹消息,定会上报官府,会想法让其与家人重聚的。”
“这话我就不敢信了。”安若晨道,“我觉得钱老爷希望我四妹与家人重聚的心,不如他自己与四妹重聚的心思来得重呢。”她不待钱世新再说话,直接问钱裴,“我只想问问钱老爷,是从何得知我四妹活着?”
钱裴摇摇头,一脸无辜:“我怎会知道你四妹活着?”
“钱老爷是说与我二妹说这消息的,并非钱老爷?”
“那是自然。我要说,也会与你爹爹说,怎会与你二妹说呢?”
“既如此,那我只好请太守大人将我二妹召来问问,究竟是何情况。此事关系细作,若她不从实招来,还请太守大人板子伺候。”安若晨冷冷地道。
钱世新闻言皱眉,转向钱裴问:“父亲,是否真与你有关?”
钱裴盯着安若晨看了片刻,回道:“我想起来了,好似我确与二姑娘玩笑提过这事。没想到她当真了。”
“父亲!”钱世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愤然模样。他吸了两口气,转头对安若晨和姚昆道,“是家父行事不妥当,惹来猜忌麻烦,我替他向安姑娘赔不是。”
可安若晨却未罢休,她道:“这玩笑不好笑,且我说的与细作有关也不是玩笑。太守大人可还记得,当初我报官之时说过,我四妹莫名失踪,许是细作所为,他们欲拿四妹要挟于我。时间过去这许久了,四妹音讯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我,一个重要人证,在中兰城里来来回回游走,查到了刘则等人的案情,我于细作来说,是个祸害,可他们杀了一个又一个,却未杀我。我一直希望,是因为我四妹活着,他们在等时机用她要挟我。如今,传递这个消息给我的,是钱老爷。我想请问,钱老爷,你是细作吗?”
钱世新脸色变了,严肃道:“安姑娘,你关切妹妹安危,可也不可血口喷人。”
“我又不是大人,不能定钱老爷的罪,不能审他,这不是客客气气地在问吗?”
钱裴的脸色也要挂不住,咬牙道:“确是玩笑话,我可没安大姑娘的花花肠子多,编排得一套一套的。我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那么当着太守大人和钱大人的面,钱老爷可是确定了,并非从细作那处得了消息,只是玩笑话?”安若晨不依不饶再问。
“确是玩笑话。”钱裴的眼神里聚了阴冷。
安若晨盯着他眼睛看,一点不惧,又道:“那我又有话要说了。既是玩笑话,偏偏与我二妹说,是何用意?钱老爷什么身份,竟与我二妹亲近得能说玩笑话了,且只与我二妹一人说?我二妹不告诉家里,却只来问我,我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是有人授意。”
“二姑娘做什么我又如何知道。”钱裴一脸无赖。
“总之,钱老爷用假消息欺骗我二妹,我二妹若因此招惹了麻烦,钱老爷怕是推卸不了责任。若我二妹来试探我是钱老爷的授意,那钱老爷的用意委实让我害怕。”只是安若晨说着这话时表情可没显出害怕来,“如今当着二位大人的面,又有太守夫人做个见证,我想与钱老爷把话说清楚了。鉴于钱老爷爱开些不得体的玩笑,我二妹若是招惹了什么麻烦,我觉得两位大人还是得问问钱老爷才好。再有,我身负查探细作之职,钱老爷拿这种玩笑迷惑于我,干扰案情,当不当治罪?我猜大人们不好办。我也不为难大人们。将军那头我不会多话,只是日后这样的事还是少发生的好。”
姚昆被噎得,虽未明着说他,但话里意思让他颇不自在。他看了钱世新一眼,钱世新脸色比他更难看。
安若晨还在继续道:“钱老爷说是开玩笑,但我这段时日不巧见过太多细作探子,表面都是寻常普通,人家可是连玩笑都不乱开,但内里就是细作。钱老爷与南秦关系紧密,又是太守大人的老师,是县令大人的父亲,这身份,还真是容易被细作盯上招揽的。”
钱世新打断安若晨,道:“此事非同小可,安姑娘推测大胆,也请小心说话。不论你如今身份如何,诬告良民,也是重罪。”
安若晨坦然看他一眼,笑道:“钱大人此话差矣,我报官了吗?我不过是在说我查案的经验罢了。钱老爷身份特殊,是值得大家关切留心的。若真有细作找上门来,钱老爷务必小心,及时报告大人们才好。这般大人们也才好相护钱老爷的安全。”
钱世新被噎得无话可说。钱裴颜面再撑不住,脸色铁青。安若晨这番话,是想堵他后头的路。他若有些行差踏错不得体的举动,安若晨便可随时扣个细作之嫌的帽子下来。安若希若出事,大家会想到他。安若芳若真活着,不用他有什么举动,大家又会想到他。不但想,还会猜忌提防。
钱裴怒极反笑:“龙将军当真是好福气,能娶得如此贤妻。”他转头看了看姚昆,微笑着,“这倒是与姚大人一般了。战乱之时,觅得佳偶。姚大人当初可是立了大功的,我祝龙将军也再建功勋,好让安姑娘做个安稳的将军夫人。”
一番话说得莫名其妙,话中带刺,蒙佳月听得很不舒服。姚昆更是脸色难看,他看了蒙佳月一眼,见她皱眉,便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抚。
钱裴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冷笑了,问:“还有什么教训吗?若是没有,我便要走了。”
“父亲!”钱世新喝阻钱裴的无礼,可钱裴理也不理,站起便要离去。走时又转头,看了一眼安若晨道:“再会了,安姑娘。”
未与其他人施礼招呼,却与安若晨丢下这么一句,简直挑衅之极。
钱世新回到福安县,越想越是生气。欲找钱裴责问,却连着两日被钱裴拒之门外。钱世新也不敢太过逼迫,自己亲爹的脾气他知道,你若逼得紧,他性子起来了干脆破罐破摔横给你看。真的是疯魔起来无所顾忌。如今局势紧张,他并不想节外生枝。
钱世新嘱咐钱裴府里人看好他,若有什么动静便速来报。若是由着老爷干了糊涂事你们不言声,便等着受牢狱之苦吧。
钱世新回到府中,盘想着找什么时机好好与钱裴再说说这事,进了屋子,却发现屋里坐了一人。
钱世新一愣,反应过来后赶紧招呼:“解先生。”
解先生直截了当问:“听说你与你爹遇到些麻烦?安若晨说你们是细作,让太守大人盯着你们的举动?”
钱世新忙道:“她那话可不是这般说的。只是借题发挥,想威慑我父亲,让他莫要再打她们姐妹的主意罢了。这事怪我,未能管束好父亲。他在安家那头碰了钉子,便念念不忘起来,总想着对付安若晨和找回其四妹,报这受辱之仇。我会好好开导他,让他莫要这般执念。”
“嗯。”解先生点点头,再问,“可查出安若芳的下落?”
“未曾。”钱世新想了想,又解释道,“我父亲并不知晓我们在做的事,他说安若芳活着,只是为了引安若晨上钩,碰巧了。”关键的意思是,虽为父子,但他并未透露任何情报出去。
好在解先生也未在意,他关切的是另一个问题:“安若晨突然摇身变成了龙腾的未婚妻子,这里头几分真几分假?也许是顺水推舟,请君入瓮。她那头的动静,还是当心些。细作之罪,是张嘴便敢编排的吗?她有心无心,还是真察觉了什么意有所指,可切莫大意了。”
钱世新忙道:“这姑娘行事确是大胆,她逃婚不算,顶着一身伤跑到衙门,满嘴胡说八道,拉着死人垫背说谎,硬是挤进紫云楼去了。早先闵公子就与我相议过,龙将军对她另眼相看,破格提拔,也不知还有何内情。”
“所以定要警惕,龙腾这人也许比我们想的更要诡计多端。他兵法如神,进了这中兰城开始,必是满脑子想着如何对付南秦,花这许多时间精力扶助一个普通姑娘,也许早早便已布局。安若芳仍活着这事是安若晨自己放话的,放完消息她就摇身一变成了未来的将军夫人,时机也太巧妙。”
“先生的意思,在寻找安若芳一事上莫要太费力气?”
“安若晨和龙腾此刻也许就等着有人拿着安若芳一事去要挟呢。安若晨有些沉不住气了,你不觉得吗?”
“先生所言极是。”钱世新附和。
“暂时别管安若芳了,也莫管你爹爹,他愿意荒淫愿意作乱便由他去吧。细作是不会这般出格惹人耳目的,姚昆心里头明白。冤不到这事上去。只要你爹爹心里有数,别把火烧到你身上便好。你在人前做好样子训斥于他,外头人心也会偏向于你。他从前如何如今也如何,才不会招来怀疑。不然被安若晨挑拨几句,你们就突然安分守己变了样,那才是心里有鬼呢。”
钱世新点头:“好,我会把握分寸,亦会与父亲再说说。”他顿了顿,问,“龙腾与安若晨如今这般,难道我们不该做些什么防范?”
“这事我有安排,你先不用管。倒是有件别的重要的事需要你办。”
“先生请说。”
“南秦前丞相霍铭善到了大萧境内,他带着南秦皇帝的手谕,是来见龙腾的。”
钱世新皱了皱眉。
解先生又道:“在南秦里没能将他截住,有数个黑衣人将他救下。也不知那些人的身份底细。如今,霍铭善已经见着了龙腾,他们计划,要上京面圣。”
钱世新道:“我知道霍铭善,在南秦很有名望,周边各国里亦有影响。十七年前,亦是他来与我大萧议和谈判的。他手上可有什么对大局不利的东西?”
解先生冷道:“他不需要别的东西,他就是对大局最大的不利。秦昭德从前可是对他言听计从,这几年辉王用尽办法,才将党争平复,派系稳固,霍铭善制衡之计被打破。秦昭德开始信赖辉王。可在紧要关头,霍铭善总是蹦出来搅局。这次大萧罪行累累,加上东凌的证词,就算龙腾忍得住不动手,南秦也是该发兵的。可霍铭善来了,这事恐又有变数。”
“局势如此,他上京又能如何?”
“上京路途遥远,觐见和谈之事又定会费些时日,这期间会有什么变故,均不好预测。你莫忘了,中兰城内原本布局安稳,莫名杀出个安若晨,还有刘则那娘子生事,竟硬生生铲灭了那一脉的人手。我们在坊间已无甚可靠安稳得力的棋子。再者,龙腾此举另一用心,不论霍铭善上京能否见到皇帝能否谈出什么,霍铭善在大萧手里,秦昭德便有顾忌,战事拖延,龙腾便得逞了。”
钱世新想了想,问:“解先生是如何知晓霍铭善要上京的,此消息可牢靠?”
“霍铭善给秦昭德写了封信,表明已与龙腾大将军面谈,两国冲突中疑点重重,似有人布下陷阱,他要赴京觐见大萧皇帝,面呈诚意,了解内情,化解危机。他将信交给了他的亲信谢旭,托他带回给秦昭德。”
“这谢旭……”
解先生撇了撇嘴角:“信自然是到不了秦昭德的手里。谢旭进了南秦便将消息递了出来,等着指示。他既不能把这信交给秦昭德,也不能回去什么都不报,传个假消息也不合适,毕竟万一霍铭善回了去,谢旭作假之事会被揭穿,那他的身份也会被揭穿。”
“那我们如何行事?”
解先生看着钱世新的眼睛,道:“霍铭善必须死。”
钱世新问:“需要我安排?”
“确是。霍铭善上京之事龙大必得通过姚昆,这才名正言顺。”
“姚昆定会找我们几个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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