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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大便喝令卫兵,将这二人送出去。卫兵领命,那二人也不言语,只向龙大施了个礼,又向老者施了个礼,而后上马,随卫兵走了。
龙大待他们离开,这才对老者做了个请的手势:“霍丞相,请随我来。”
老者松了口气,摆了摆手:“老夫已辞官多年,眼下只是给皇上讲讲书的侍读罢了。”
“霍先生太客气了。”龙大改了称呼,态度仍是恭敬。
霍铭善,南秦国的开国重臣,亦是当初南秦与萧国交好和谈的使节,曾六次出使萧国,算是联结两国情谊的重要人物。他的年纪与龙大的祖父一般,与龙大祖父、父亲都有些交情,龙大见过他几次。
早前是听说南秦新皇登基后霍铭善便要辞去丞相一职,告老还乡。但霍铭善在南秦的名望太重,新皇秦昭德百般挽留,霍铭善最后仍是辞了丞相一职,只留下指点新皇读书,做个侍读先生。秦昭德继位已五年,霍铭善并未插手朝政之事,没了消息。龙大没有把握霍铭善如今行踪何处。
与南秦纷乱开始,龙大便令苗康想办法联络霍铭善,希望能从霍铭善那边打听清楚南秦究竟何意,争取和平解决争端。而苗康发回的最后一次情报,便是他找到了霍铭善,已将消息传递过去。但之后苗康再无消息发回,最后被送回来的,是他的头颅。
龙大将霍铭善领入帐中,将他两名随从安排到了别处。
帐中摆了火盆,上了热茶,龙大屏退了左右,亲手给霍铭善倒了一杯。
霍铭善解开斗篷兜帽,露出一张疲倦的脸。他喝下那杯热茶暖身,这才长叹一口气:“龙将军,见着你真是不易。”
龙大再为他倒上一杯:“霍先生一路辛苦了。霍先生为何而来?”
霍铭善缓了几口气,这才细细道来。
原来南秦新皇秦昭德当初继位颇是费了一番工夫。朝堂争斗,他险些保不住太子之位,先皇逝后秦昭德虽登上皇位,但臣子里仍有许多人站在辉王那边。秦昭德那时年仅十三,稍有差池,权位性命不保。霍铭善便使计辞官,他年岁大了,本也该让贤,逆臣们也盼着他走,于是将计就计,演了场戏,闹了场风波,捉到些逆臣把柄,但可惜未能撼动一直觊觎皇位的辉王的根基。
这五年来,霍铭善以侍读之名辅佐德昭帝执管朝政,德昭帝今年十八,立了皇后,生了皇子,亦觉得朝中臣子听话,辉王对他恭敬,自觉权位已稳。
南秦先皇与萧国交好,经济繁盛,民生安乐。德昭帝子承父业,用的臣子,结交的邻国,都照着先皇的想法去做。而辉王的势力却是与东凌国结交。
这两年,总有人在德昭帝耳边说萧国气焰太盛,恐有灭邻国扩国土的野心。这话说得多了,德昭帝也有了心思,开始紧密关注萧国的一举一动,并对两国的商贸协定有了些新想法。后听得萧国有派重兵进两国边界之意,顿时紧张。而萧国驻兵的理由却是南秦军队剿杀萧国边民。但南秦那方得到的消息,却是萧国流匪所为。
龙大听到此处,微微皱起眉头。
霍铭善继续往下说。
德昭帝对此事大怒,觉得萧国演这么一出,是为发兵找借口。这时东凌国使节到访南秦,声称遭萧国打压,东凌皇帝亦有戒心,希望南秦能与东凌建盟,若遭萧国入侵,两国联手抵御。
龙大道:“东凌与南秦结盟一事皇上确有耳闻,加上边民被南秦将兵及流匪剿杀,故而派我镇守中兰。”
霍铭善一声叹息:“将军领军入驻中兰城,正坐实了先前臣子们与皇上的建言。皇上认为,萧国确有进犯之意。”
即是说,两国都防着对方,然后两国的动作又让双方都觉得对方确有野心,不得不防。
“后来我接到将军这边的人递的消息,信里未说详情,我去赴约,打算当面问清楚,可却未等到人。原以为是辉王使的手段欲泼我污水,但此后一直没有动静,后来却听到消息,说是抓住了大萧的探子,要在四夏江斩首示威,教训于大萧。我便猜想,是否给我递信那人,便是那探子。”
“先生收到信一事,可曾外传?”苗康的身份消息,会是从霍铭善那处泄露的吗?
“未曾。只我一人知道。信上有提到龙老将军曾赠我玉佩上的图形,我觉得便该是将军的人手。当时我与辉王一派有些分歧,他们一直觉得大萧欺凌南秦,必须抗争。皇上有些被打动,我劝了几句,被辉王拿了话柄挤对,为免皇上被激得意气用事,我便搬到宫外书阁住几日。我看了信后便烧了,谁人也未曾告诉。”霍铭善顿了顿,又道,“将军竟在我南秦安插密探,这太不光彩。”
“贵国在我平南郡有更多细作,还杀了不少人。”
霍铭善皱了皱眉:“这我就不知晓了。也未曾听皇上提起。”
龙大将那些细作案子大略说了一番。
霍铭善震惊于南秦细作的行事竟是有数年的组织及安排,可大萧与南秦的争端却是这一两年才开始冒头。他道:“我听说那探子的事后,便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将军知道我对南秦忠心耿耿,若要找我,只有一事——为和平而来。但那探子死了,事情究竟如何我也不知,这时又发生一事,我们与东凌结盟的使团上访觐见贵国皇帝,却在贵国太守的授意下遭到了暗杀。”
“我大萧太守的授意,这便是诬陷了。”龙大冷静道。
“他们报予皇上的奏折,确是如此写的。且有理有据,还有东凌使节的证词。”
“东凌派了人去拜见了贵国皇上?”
“确是。他们细禀了当时使节们遭伏击的情形。史太守安排的地点,史太守安排的护卫,东凌使节团原想尽速上京,亦是史太守挽留阻拦,硬是让他们多等几日。而这几日,足够他筹备谋划。”
“这太荒谬。”
霍铭善点头:“确实不合情理,两国交战,打便打了,斩杀来使又是何意?东凌那头觉得,他们成了我们两国冲突的牺牲品,大萧是想让东凌知道,帮着我们南秦绝无好处。是要借此事威慑于他们。若凶手抓不到,大萧可将自己撇清干系,离间我们南秦与东凌的关系。这使节刺杀案,我国右丞相及其属官丧命,而东凌死的不过是些小吏。东凌担心被大萧嫁祸。”
龙大道:“我听说凶手还未查出。”
霍铭善道:“东凌说他们与贵国交涉此事,史太守不承认是他们所为,还欲将此事拖延。辉王的意思,大萧如此嚣张,不得不战,否则国威无存。东凌亦要我们南秦给个交代,声称被我南秦拖累,卷入争端中。我劝服了皇上,给我些时日,我手中有龙老将军的信物,该是有机会能用此物通关见到龙将军。我不立使节,不摆官礼,只私下带两随从,就说回乡休息,实则悄悄来大萧见见将军,问清楚贵国意图。皇上等我消息,再做最后定夺。”
龙大点点头,果然不出他所料,霍铭善确是和平的希望。
霍铭善道:“如今我见得龙将军了,就请问将军,用游匪诬我南秦,限我铁石,增我献贡,杀我使节,潜伏密探,贵国如此挑衅,究竟意欲何为?若是意图一战,为何将军却派人寻我?”
龙大沉吟片刻,未答反问:“先生来此路上,是否遭遇麻烦?”
“确是。有匪类劫杀。幸得将军派的人相救。他们说奉将军之命悄悄去找我,正巧半路遇上了。之后一直护我入境,将我送到将军面前。只是他交代了,不能在众人面前显露他的身份。我用他给的信符,确是一路顺利来到此处。方才将军说只让三人入营,我想将军的意思,是再让那二人离开。”
“我确是有别的事让他们办。”
两人嘴里所说的人物,正快马加鞭赶路,一人问那高个子道:“谢大人,我们下一步要如何?”
高个子笑了笑,拍拍马鞍:“将军从某人那处学到传信的招数,我们先到集合地,再依将军之令行事。”
龙大此时在兵营帐中,对霍铭善道:“此事牵扯甚广,布局费时,恐怕不是这么简单。那些半路劫杀先生的匪类,真是劫财匪类吗?”
霍铭善对此事早有疑虑:“鲜有人知道我的去处,若是为阻止我见将军,那朝中怕是危机重重了。”
“似乎有人希望我们两国拼死一战。”
霍铭善越想越觉得确是如此,忙道:“那我得尽速赶回去通知皇上。”
“恐怕先生暂时不能回去了。”
霍铭善抬眼看着龙大,心里一沉。
龙大道:“那些人既是阻拦先生与我见面,阻拦未成,自然也会谋划下一步。先生于大萧南秦两地顺利往返,并未带回实证,中兰城中的细作头目并未抓到,使节团被劫杀的凶手也无踪迹,先生回去只有空口白牙的辩解说辞,朝上有人煽风点火,境外有东凌推波助澜,先生仅凭一面之词,有把握让贵国皇上相信吗?”
霍铭善默然。
“贵国皇上不信,那么先生与大萧的往来,帮着大萧说话,加上之前大萧探子联络先生之事是否有人知道,半路劫杀先生失败,是何人救走先生?居然是大萧军士?那么先生是否有通敌卖国之嫌?先生先前所言,不是一直防着辉王泼的脏水?如此回去,恐怕不是脏水,是会身陷泥潭了。”
霍铭善皱起眉头。
龙大再问:“东凌在此事里,究竟是何态度?他们与贵国结盟,盟约关系有多深?若是你我两国交战,东凌会出兵吗?”
霍铭善思虑。
龙大又补了一句:“若出兵,帮着哪边?”
霍铭善顿然一惊。
龙大观察着霍铭善的表情,而后又道:“霍先生,我们两国互相抓着对方把柄,边境重兵压阵,但一直胶着并未开战,这种时候,东凌一片好心邀约贵国使节借道东凌上访大萧,这有违常规,难道不是火上浇油?”
霍铭善解释道:“皇上极为重视此事,认为能面见大萧皇帝才有机会解开僵局,将事情说清楚,又为表诚意,这才派出了右丞相。”霍铭善一叹,“说起来,这事也是我极力劝说皇上,人选也是我推荐的。”最后却死在了大萧境内,简直无法表述悲痛遗憾。
“先前南秦大使在平南郡递文书欲觐见一事,拒绝也是我的意思。”龙大坦然承认,“拒绝是因为贵国在我平南中兰安排了细作,布下了组织,不轨之心昭然若揭,我让贵国大使回去商议,交出细作名单,表了诚意,便可上京。否则就算去了,你说我国皇上又怎么见他?到时他受辱而归,还不是一般麻烦。到时贵国皇帝难道又会欢喜满意?两国冲突只会更甚。”
霍铭善道:“奏折上只说大萧诬我南秦剿杀边民,潜伏细作,以此为由关闭边贸,拒绝接见讨论相议,使节在平南受辱而归,国威屈折,国民受难,尤其先前与大萧买卖往来的那些商户、矿主,损失惨重,家破人亡,许多已向官府哭诉求告。长此以往,怕是国内也会出乱子。而先前将军所说破获的细作案的相关案情,我却是未曾听说。若是皇上知晓,该是会告诉我,与我相议真假才对。”
“也许他不知情,又也许他已知情但确认是我大萧诬蔑,自然就不用相议了。”
霍铭善愣了愣,默然。
龙大问:“右丞相是霍先生举荐出使的,如今右丞相遇害,贵国朝中是何动静?”
“自然愤恨不已,原先劝议和商谈的一派,也无人说话了。”
“还有多少人站在先生这边?”
霍铭善沉默许久,道:“我自辞官后,不掌权职,只辅导皇上念书,于幕后为皇上献些国策,不上朝不议事,时间久了,名望自然不如从前。再者当初为了使计诱敌,我与朝中各臣疏远了些距离……皇上这几年坐稳江山,与辉王关系和睦,对我的依赖也确不如他刚登基时那般了。”
龙大心中对霍铭善更添几分敬重,如此处境,明知前路凶险,也许布满荆棘陷阱,可他还是冒险请命来了。
“龙将军,如今事态危险,我必须回去,将这种种疑虑尽数告之皇上,东凌不得不防。若我们两国交战,怕是东凌会坐收渔人之利。朝中定是有人与东凌勾结,右丞相一死,辉王势力更甚。我当初力荐右丞相出使,也是因为担心若被辉王操纵,怕是到了贵国皇上面前,故意挑衅生事,反倒惹下祸端,点燃战火。只是没料到误入东凌陷阱。将军如此周折,派人几番相寻,且在边境驻守多时,面对种种挑衅亦能按兵不动,守住最后和平机会,我信将军所言。我必须回去,尽快回去。”
“先生,我们所愿一致,目标相同,那么恕我直言,霍先生回去路上,怕还会遭遇伏击,前往贵国都城之路,我的人不好再护送,不然先生勾结外敌之名会被坐实。而就算先生幸运得以安全回去,朝中也定早有准备,先生未拿回实证,一句我相信龙将军——毫无说服力。先生所言一字一句,贵国皇上均不会再入耳。先生自身难保,如何成事?”
“我请命前来,便是已将性命之忧抛在了脑后。皇上信与不信,这些话都得有人与他说。就算说完被判通敌叛国,我也要说。二十年前,我眼见着两国交战,生灵涂炭,将士血流成河,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生命流逝。之后花了多少时间心力,方有国泰民安。”
“如此珍贵,定当珍惜。所以先生更不能回去送死。”
霍铭善皱起眉头,问道:“龙将军有何指教?”
“先生手上可有贵国皇帝命你来使的手谕?”
“自然。虽是秘密行事,但若遇到官员斥问,我也需名正言顺,师出有名才是。”
“那么霍先生现在最着急的不是回去见贵国皇帝,而是正式出使大萧,觐见我大萧皇帝。”
霍铭善一愣。
龙大道:“贵国右丞相未完成之事,由霍先生完成。”
霍铭善顿时眼前一亮,如醍醐灌顶:“龙将军所言极是。”
“霍先生修书一封,命人送回都城交给贵国皇帝,言明自己一番谈判,已获得上京面圣机会。如此一来,不管细作案的头目是谁,不管灭杀使节团的凶手是谁,都还有时间继续查探。二十年前,霍先生也曾面圣议和,无论身份名望其实都在右丞相之上,再有我和太守大人力保,霍先生有机会好好将其中原委与皇上说明。贵国那头自然也要等消息,不能轻举妄动。东凌在这事里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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