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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仔细多方一打听,还真寻着了三个八字对上的姑娘。只是其中有一位姑娘已经出嫁,另一位姑娘已经定了亲。定亲的这个,婚期马上就要到了,且女方与男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两家亦是知交,断无毁婚可能。剩下的那个,便是安家的二姑娘安若希。
薛夫人道,对于与安家结亲一事,正如安若晨所言,她家老爷薛书恩确是不愿意的。她尽力游说,终得了老爷的点头。
于是她备好了厚礼,带着媒婆子上安家提亲。她明白安家定是也有疑虑,于是也不相瞒,并非恶意骗婚,只是将净慈大师所言说了明白,既是良缘,天生一对,希望安家莫嫌弃她儿体弱。待安若希进了门,她定会将她像亲生女儿那般对待。所有条件,聘礼等等,也由得安家开口,万事皆好商议。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可安之甫竟然不松口。且拒绝之词,颇不入耳。
薛夫人回府后与薛老爷说了此事,未曾转述那些难听话,只欲央薛老爷再出面。薛书恩虽不乐意,但还是向安之甫提了邀约,请他吃饭相聚。安之甫竟然也拒了。
薛夫人没说自己这数日急急让媒婆子赶紧再找合适的姑娘,外郡的也行。但还未有好消息。净慈大师说得尽早尽速,所以薛夫人也是着急。
今日收到安若晨的帖子,薛夫人顿觉心中一喜。她听说安家大小姐是个大胆的,且有八面玲珑的手段。故而收到其拜帖,她二话不说赶紧赶来亲自拜会。
“大姑娘,情况便是如此。我们薛家做事光明磊落,这结亲是一辈子的事,我们知道轻重。我儿体弱,我也不相瞒,话说回来,这也瞒不住,与其让别人家嚼舌头胡说八道,不如我自己据实以告。我薛家真心实意,定会对儿媳妇好的。”薛夫人这般说。
安若晨问:“我如何离的家,如何进的紫云楼,夫人可曾听说了?”
薛夫人有些尴尬。她点点头。
“我当初为何会与钱老爷定亲,夫人也一定知道。我爹爹的名声便是那般了。他拒绝与令公子结亲,也是因为这原因。”
“钱老爷?”薛夫人这段时日为儿子婚事磨破嘴皮跑断腿,被拒的个中缘由,当然也与薛老爷商议又商议,在坊间打听又打听。她家老爷薛书恩不屑与钱裴之流合作,从不卖他面子。钱裴不满,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难道安之甫不只是自己不愿结亲,还要顾虑钱裴的脸色?薛夫人忧心,与安之甫议亲便罢了,若是要去求那钱裴,怕是她家老爷死也不愿的。
“是,确是钱老爷。”安若晨点头,“钱老爷曾提过要给我二妹介绍亲事,我爹爹该是等着钱老爷呢,自然不敢答应别家的提亲。”
薛夫人皱眉:“那是非得靠钱老爷来议此事方可行吗?”
“那倒未必。”
薛夫人松了口气,忙道:“还请大姑娘指条路来。”
“夫人不好再去与我爹爹提这事,也不要去找钱裴。不然,会被他们拿在手里。我爹便算了,钱裴那人,一旦被他拿住要害,后患无穷。”
“可如若不提亲,这事如何能成?”
“我去提,比夫人找媒婆子更管用。”
薛夫人愣了愣,可这安大姑娘明明是与安家闹翻了不是,难不成她仗着自己是未来将军夫人,觉得用权势能把安家压住?薛夫人定定神,不问安若晨如何能办到,却问:“姑娘想要什么?”
安若晨笑了笑,这薛夫人救子心切,却也不是个糊涂的,在小心提防薛家被她利用呢。“夫人放心,我没什么非分要求。我曾在我爹和钱裴那头吃过些苦头,我逃出来了。我的小妹妹莫名失踪至今生死不明,如今轮到我二妹了,我又怎么忍心让她未来的生活继续被钱裴这恶人控制。”
薛夫人听得这话,不禁动容。
“薛公子体弱确实并非良配,冲喜之由确实令我二妹憋屈。”
薛夫人张嘴欲辩解,安若晨却未给她机会,继续说道:“但夫人坦诚相告,并未蒙骗,我信夫人是诚心以待的。”
薛夫人松了口气。
安若晨又道:“我也明白,薛夫人这份坦诚也是被逼的,因为薛老爷与我爹爹之流素来不合,就连应酬都鲜少共同露面,薛老爷自有清风傲骨,与我爹爹完全不是一路人。突然来求亲,于理不合。”
这话薛夫人没法反驳,若是别人家的姑娘,她自然不会说什么高僧断命之事。她虽是把话说得好听,什么高僧批过八字,天作之合,但其实谁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但就是因为薛老爷看不上我爹爹,又不屑与钱裴为伍,我便觉得这亲事可谈。”安若晨顿了顿,看着薛夫人,“夫人保证过,会对我妹妹好。”
“自然,自然。”薛夫人觉得看到了希望,忙一连声道,“大姑娘放心,我薛家一向待人宽厚,姑娘去打听打听便可知。就连家中仆役丫头,我们也不苛责刻薄,何况令妹与我儿八字般配,是我儿贵人,她嫁过来,我定会捧在手心里疼的。”
“那么还有一件,若这亲事成了,还望薛老爷与夫人莫给安家占大便宜,莫被安家和钱裴拿捏了。”
薛夫人愣了愣,道:“亲家往来那是有的,出格的事我家老爷向来不屑为之,不会被摆布的。再有那钱老爷,又与我家何干。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物,既不认识,也不相交。”
安若晨笑起来,觉得这薛夫人真是聪慧会说话。
薛夫人见得安若晨笑,忙问:“大姑娘觉得这亲事该如何谈?”
安若晨道:“我想让我二妹先见见薛公子,毕竟以后有可能得年轻守寡,让她见一见,确定确定心意。”
年轻守寡这话薛夫人可不爱听,且安若晨这意思还是让她二妹相看自家儿子,看不上就算了。薛夫人忍了忍,未答应未反驳,只再次保证薛府定不会亏待自家儿媳妇。
安若晨又道:“那就让薛公子见见我二妹吧。我二妹自小在家中受宠,也是有些脾气,若公子不嫌弃,这婚事便能谈。不然我二妹嫁过去,夫妻二人相对生怨,争执受气,对薛公子养病休身也无助益。”
薛夫人想了想,这才应允下来。两人如此这般说好了,薛夫人便急匆匆回府商议去了。
第二日,一月二十八,天高风清,蓝天白云,是个极好的天气。中兰城装点一新,红毯由东城门外一里铺进城内,沿途绸桩引路,迎客旗迎风飘扬。
一大清早,太守姚昆亲自领着迎宾车队前往总兵营处,以贵宾使节大礼相迎霍铭善。蒋松带领两百骑兵,从中兰城护车队前往,再从兵营护送使节车队回来,一路送进了太守府,随后一百卫兵留在太守府内,与姚昆安排的衙差护卫一道,于太守府内轮值,护卫霍铭善的安全。
姚昆到了兵营处,见得龙大,这才有机会与他细细说了昨日与众官员商议的对策安排。其他事龙大均无意见,但对姚昆要等史平清那头派人过来一同上京不满。
“霍先生如今便是个大靶子,中兰城里处处暗箭,大人心倒是挺宽,居然还指望着拉着史太守下水共同担责。大人莫捡了芝麻丢西瓜,若是霍先生在太守府里出了任何差错,大人便与史太守一个处境了。早日护送霍先生上京,太守大人岂不是早日安宁,难道不是这道理。”
姚昆被提醒了,心里确实防备起来,但又觉得他们安排的防务如此严密,定不会如茂郡那般出事。“这般吧,昨日夏舟已领人快马加鞭去茂郡了,我先把霍先生接回去,怎么都得休息两日。将军莫瞪眼,霍先生这把年纪,又非武将,舟车劳顿,身子可不是铁打的,路上挨病了可如何是好。总之先休息两日,这两日我与霍先生商议仔细这上京之事,让霍先生写好使节文书。两日后,无论茂郡那头有无消息,我都按与将军商议好的,送霍先生上京。满打满算,加上今日,霍先生在我那儿住不上三日。我倒是不担心这三日,就是霍先生上路后沿途安危,也是要警惕。”
“细作在中兰潜伏许久,处处暗藏危机,太守大人衙门里也许就有内奸。霍先生在中兰城内的危险,远比沿途大得多。”龙大直接点出关键。若不是太需要摆个大场面给南秦东凌看,达到即时宣扬的效果,他还真宁愿毫不声张悄悄派个二十精兵乔装就把霍铭善送走。
龙大问:“给皇上的奏折大人可递出去了?”
“当然当然,昨日便递出去了。将军的呢?”
“自然也递了。”龙大再问,“沿途各郡的通关文书,过路公函,大人准备好了吗?”
“这些都没问题了。”昨日他衙门上下可是忙乎了一日,连夜把城里布置起来,轿车什么的全赶出来了,礼数半点不少,也是很不容易的。
龙大道:“大人晚上会办迎宾宴吧?对外宣布霍先生在中兰城做客五日。第三日天不亮便将霍先生送走。”
“好。”
“找位与霍先生身形相似的,莫对外声张,让他住到霍先生屋里去。霍先生换个房住。”
姚昆琢磨了会儿:“行。”
龙大与姚昆对视着,二人心里都明白,剩下的,就是霍铭善的安全了。
在中兰城内的三天,也许会是最凶险的。
南秦使节入城了,晚上还有大宴。那表示两国不会打仗了吧?中兰全城百姓奔走相告,大家纷纷上街,一睹使节的风采。城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似又过年一般。
安若晨也上街看热闹去了,她跑去了招福酒楼。招福酒楼可是去衙府的必经之地,各路百姓早早挤进去抢占位置,全酒楼的伙计忙得不亦乐乎,这可是很久未曾满客了呢。
赵佳华挤在安若晨身边,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大家欢呼雀跃时,她低声对安若晨道:“我打听到了有趣的消息。”
安若晨看了看周围,挤到更角落的地方,赵佳华也挨过去,缩在安若晨身后,道:“你让我盯钱裴的事,我买通了个他在中兰府里的丫头。那丫头也是小心,但终于与我说了些有用的消息。钱裴在中兰城府里的侧府杂院里有道门,通往另一个两进的宅院。那宅院正门朝着另一方向,却与一墙之隔的钱府又单开了一道门。原是说那里是钱裴养丫头的地方,又有说是有客来时的客院。丫头说,钱裴有时似乎也往那院子去,还有,他交代府里的丫头仆役,往那院里送吃穿用度生活所需,全是精致的好东西。东西只放在后院一屋里,不得往里再走。那丫头送过衣裳等物,是男子用品,衣裳的尺寸看来,那人瘦高。”
安若晨心里一紧。
“那丫头说,去年年底,似乎是二十日左右吧,具体日子她记不清了。钱裴交代了不用往那院子送东西了。”
十二月二十左右?安若晨笑着与周围人群一起向街上走过的车队挥手。
李长史李明宇就是十二月二十一日死的。他的计划里那日他该去东城门引开卫兵给某人逃出城的机会。那时候开始,就不用给那院子送东西了?
钱府的方位安若晨知道,离顶松亭不远。若是屋子角度合适,该是能看到顶松亭上的铃铛吧?
钱裴啊钱裴,你说四妹未死,究竟消息从何而来?
“瘦高男子的东西,送了有三四年吧?”安若晨问。
“对的。”赵佳华道,“这时间,也挺合适呀。”
时间确实差不多能对上。但光有这些不足够。
安若晨轻声道:“我需要证据。”
“没有证据,人去楼空。一个小丫头的证词,你能如何?当初太守大人可是派了人将顶楼亭附近的屋子全搜了个遍。这都没搜出来。你说,钱裴与太守大人的交情,究竟深厚到哪一步?”
安若晨不知道。但钱裴在太守大人面前极嚣张是事实。姚昆与钱世新站在一块面对钱裴时的无奈与隐忍她也是亲眼所见。一个是学生,一个是儿子。若说太守大人是禀守师徒礼德恭敬忍让,但钱裴失格失德,早已失去让人尊敬的资格,何况姚昆贵为太守,可不是一般小官。
安若晨觉得她原先打的算盘打错了。事情比她设想得要复杂。
安若晨火速赶回了紫云楼,打算赶往总兵营向龙大报告这个新消息,听听他的判断。周长史听得她要去兵营,却道:“今日霍先生来中兰,龙将军便要去四夏江了,以防这头迎宾,那头发兵。若是姑娘有紧急事,得去四夏江兵营才能见着将军。”
安若晨愣了愣,四夏江较远,她一个来回,霍铭善就已经离开中兰城了。这数日是关键。她知道霍铭善的重要性。
安若晨决定不去了。远水救不了近火,她就在这里盯着。
周长史见安若晨的模样,以为她忧心军情,忙安慰道:“姑娘放心,霍先生就是代表南秦来议和的。将军去四夏江只是提防南秦趁机作乱。这城里有蒋将军呢。从前刘则、李长史那类的事不会再犯了。太阳一落山,满城宵禁,卫兵衙差巡卫,军方一百卫兵加上衙府的衙差捕头,这么多人手,简直是将霍先生的屋子里外三层围上,苍蝇都飞不进去,何况细作刺客。”
安若晨道:“大人说得有理。防范如此周全,定不会出乱子。只是将军居然去四夏江了,也不知他缺什么没有。春寒最是冻人,我还是写封信给将军,免他以为我对他不挂心呢。”
安若晨回屋写了信,信里把对周长史说的那什么防春寒添衣物的关怀之词说了,又说她今日去街上看了热闹,使节入城的排场当真是大。城中有太守主事,城外有将军守卫,时局虽然不好,她却觉得安心。解先生一伙于中兰城中的势力已被瓦解,她觉得这里头有自己一份功劳,可将军还未曾好好夸赞过她。当然她不是介意这个,今日在街上看到如过年一般的热闹,忽然想起自从与钱裴定亲后,就一直活在恐惧里。当初想着,城里城外大萧南秦,全是钱裴的人脉势力,她这一生必如囚鸟,被他锁在宅院里生不如死。没想到后来竟有机会逃出生天。如今与将军的婚事筹办有太守夫人大力相助,请将军放心,亦请将军照顾好自己。
安若晨写完了,仔仔细细再看一遍,确认没什么疏漏,只希望将军能看明白她的暗示——使节入城,钱裴可疑,她要追查下去。
安若晨把信交给了周长史,周长史道会将这信与公务函报一起交由驿兵送往将军手上。
安若晨谢过。接着她去找了太守夫人蒙佳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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