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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叙然行过礼后便一直未开口,但很有礼地听着薛夫人与安若晨说话,薛夫人说到他时,他会微笑点头表示应和。安若晨注意到他的态度礼貌却也疏远,她猜这婚事怕是这薛公子也并不乐意。
没聊多久,掌柜领着安若希过来了。安若希独自一人,未领着丫头,显得有些紧张。
薛夫人看到安若希顿时脸上堆满了笑,拉着她的手将她牵进屋里。她听过很多次安若希的名字和她的事,却从来没有见过。如今一瞧,生得娇艳,打扮端庄,倒不似她从前想象的泼辣刁钻,心里又满意几分。当然最满意最重要的,是这个姑娘八字能扶她儿子的命数。
薛叙然站起来行礼,安若晨看出来他对安若希的态度与对自己一般,并未将安若希特别对待。倒是安若希紧张得脸都红了,行礼打招呼都格外认真。
大家都坐下了,薛夫人寒暄客套几句,问安若希的丫鬟何处,她好让人安置招呼。
安若希看了安若晨一眼,道:“嗯,我让她帮我买些小玩意儿,她过一会儿再来店里寻我。”
薛夫人笑笑:“那好,我与掌柜招呼声。对了,我有两件新钗打的是新花样,大姑娘有没有兴趣瞧瞧?”
这便是要留下地方给薛叙然和安若希说话了。安若晨笑着应声,与薛夫人一道出了去。
屋子里只剩下安若希与薛叙然两个人,安若希紧张得手指绞在一起。两个人静默坐了一会儿,安若希主动开口道:“公子喝茶吗?”
她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欲给薛叙然倒杯茶。薛夫人为了方便他们说话,未曾让下人在屋里伺候。虽不合规矩,但安若希不介意。她知道这次会面,是她能不能嫁进薛家的关键。
可她主动亲近了,薛叙然却是淡淡地道:“我不能喝茶。平日里只能喝药茶。”
安若希一愣,尴尬地收回拿茶壶的手,坐下了。过了一会儿又微笑问:“会冷吗?我再加些炭可好。”
屋子里支着小炭炉,烧着炭火,薛叙然穿着厚棉服,裹着厚斗篷,比她穿得都多,这都入春了,却还得在屋子里烧着火,可见他是多怕冷。
薛叙然没应她这话,却是道:“我身子不好,出门极不方便。平日里是极少出门的。”
安若希低了低头,暗暗揣测着这话里的意思,是抱怨来见她还是表示愿意来见她?她强打精神找话题道:“那公子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养病,吃药,念书。”薛叙然答得并不热络。
安若希又道:“我平日,做做女红,念念书。”念念书三个字说得有些心虚,其实她不爱念书,女儿家念书也不是什么好事。但似乎能讨好他的只这一项了。
安若希说完小心看了薛叙然一眼。薛叙然年少的脸庞看不出什么情绪,听了她的话,也抬头看了她一眼。
两人目光一碰。安若希迅速低头,盯着自己的指尖看。
屋里静了好一会儿,薛叙然道:“我活不过二十五岁。其实许多大夫说我活不过二十,二十五是极乐观的预见,我估摸着是哄我爹娘的话。我并不想娶妻,冲喜之事,跟糟蹋姑娘没甚区别。娶个娘子回家摆跟前,天天提醒自己要死了,这姑娘要做寡妇了,日子怎么过?”这语气,可不像是十六岁的少年郎该有的。
安若希心里一跳,忙道:“我……”想说她不介意,她愿意嫁的。但这话实在太不知羞耻,她说不出口。可她愿意嫁他的,他比她想象的要好,她原以为他一脸蜡黄皮包骨头,如今看来,也是翩翩公子俊俏秀气。他说不想糟蹋姑娘,是正人君子。她遇见过的人里,正人君子可不多。对于做寡妇这事,她想过挺多,她觉得安稳过日子做个寡妇,要比被人拿捏欺负虐待好。再怎样,都比钱裴好百倍千倍。
“安姑娘,我不愿娶妻,你还是另择良婿吧。”
上门提亲的是他家,如今他又这般说,难道谁还求着嫁他吗?
安若希被噎得,难堪地僵在那儿,她要是有些骨气,便该扭头就走。
可是这么一走,机会就没了。安若希咬咬唇,心里真是不服气。她抬头再偷偷看薛叙然一眼,他也正看着她。这回安若希厚着脸皮不回避他的目光。他的眸子像小鹿一般,黑白分明,真好看。睫毛很长,比姑娘家还秀气。嘴角抿着,似乎有些倔气霸道,刚才听他说话,脾气大概也不是太好。
安若希再咬咬唇,琢磨了好半天艰难开口:“也许,也许高僧说得对呢。万一,八字相合这事真能扶一扶你的命数……”
薛叙然轻笑:“若这般能行,这世上哪还会有病死之人。”
有道理啊,安若希无法反驳。
薛叙然又道:“再者说,这骗人话,也不定谁人买通了大师,故意让大师说的,其中另有图谋。”
安若希有些沮丧,道:“人家是大师呢,这般好收买啊?再者说,这也算是好的图谋啊。”哪像她,在她身上的有所图谋,都是坏事,恶心又痛心。
薛叙然瞪着她。
安若希想了想自己这话,确实不太对,于是解释道:“我是说,若有姑娘这般图谋公子,公子自当欢喜……不对啊,八字是我的。那肯定不是图谋了,是大师认真批的命,不然怎会这般巧。”
薛叙然继续瞪她。
安若希被瞪得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她脑子里一团糨糊,她说的没道理吗?哪家姑娘这般傻,图谋着想嫁他却给错八字的。再者说,若是净慈大师这般好收买,那城里哪还会有嫁不出去的姑娘。比如她这样的。
安若希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原来谈亲事这般难啊。
屋子里又陷入了沉默。
过一会儿薛叙然道:“我的话说清楚了,姑娘莫要介怀。反正安老爷也不同意这门亲事,大家都省心了。我不知我娘是如何张罗的,但你我见面并无好处。我来此,只是不想忤逆我娘的意思。我能活的时间不多,能让她开心些的事我还是愿意做一些的。”
安若希挣扎道:“那,你娶妻也是薛夫人乐见的事……”
“可我并不乐意。”薛叙然淡淡道,“我说过的话,可不想再重复了。累得慌。”
安若希又噎住了。
“安姑娘,你请回吧。这婚事里无论有什么条件,都不值得你拿自己的一生来换。我也乏了,该回府休息了。”
安若希红了眼眶,用力捏着自己的手指。对方既是把话说成了这样,再不走就真是没脸没皮。安若希站起来,想说“那便告辞了”,可一开口,却不受控地脱口而出:“薛公子是因为自己病弱不想娶,还是因为我是安之甫的女儿,我名声不好不想娶?”
薛叙然愣了愣,道:“因病不想娶是实话,安姑娘名声不太好也是实情。”
安若希微微一颤,很受打击。但她还是厚着脸皮道:“我,我其实并没有那般坏。”
薛叙然看着安若希,问她:“那与我何干?”
安若希有些恼羞成怒:“你说我名声不好不想娶,那我事实上不坏,这事便与你大大相关。你得知道,名声是名声,事实是事实。我就是不坏,我是好姑娘。”她抬高了下巴,露了在家里的娇蛮气,“你得知道,我是好姑娘。你可说你病弱不想娶,可不能说我不好不想娶。”
薛叙然也抬高了下巴,比娇蛮,他也不差:“好吧,那我改个口,我因病不想娶,安姑娘话太多了我也不想娶。好姑娘话多也是颇烦人的事。”
安若希瞪他。薛叙然反瞪回去。怎样?只许你嚷嚷还不许别人回嘴了?
安若希瞪半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想不出好话来。转身想走,又不甘心。僵在那儿,好不容易想到一句批评薛叙然的话:“你母亲为你操碎了心,你却忤逆不想娶,你不孝。”
薛叙然施施然点头:“安姑娘挺孝的。安老爷不同意你嫁,你却似乎不打算听从。”
安若希顿时涨红了脸。
“为何会想嫁我?”薛叙然问得颇诚恳,似乎是真心疑虑。这让安若希心里舒服些了,她咬了咬唇,想找个体面的理由,但找不出来,于是只挤出一句:“我,我在家里过得并不好。”
薛叙然看了她好一会儿,问:“你在家里,如何过得不好?”
安若希愣了愣,支吾道:“我也,不知该如何说。”
“我只知道令姐在你家中过得不好,你母亲却是得势的。”
“是。”安若希应得艰难。
“那你过得如何不好?”
安若希沉默。她过得哪里不好呢?她母亲和弟弟掌了家中大权,弟弟、妹妹甚至姨娘都要看她脸色,她锦衣玉食,想买什么便买什么,除了常被父亲母亲呵斥,又哪里不好呢?
“我不想,做害人的棋子。也不想,像货品一样被待价而沽。”安若希低声说,觉得羞愧难当。
她看了一眼薛叙然,他正静静地看着她。似乎不是这么强硬推拒她的表情,安若希怀抱一丝希望,觉得还有机会可谈。于是道:“我,我知道外头是有些传言,话说得不好听。你爹爹看不上我家,若不是净慈大师批了命,也许你家压根就没考虑过会与我家结亲。也有些人说我如何坏,但我不坏。只是从前年纪小,有时是不懂事,可是这些都能改的。”
薛叙然还是不说话。安若希说得有些心虚,又有些难过,如果薛家公子坚持不肯娶,那旁人做什么她也是没机会。她料想过千般可能,觉得两人见个面只是让她确认是不是真要嫁,待她确定心意,后头困难重重再想法解决,却未料到见面却是她被当面拒婚的局面。薛家公子竟然不愿娶。
安若希觉得难堪,嘴里却还不受控地道:“你瞧,你不愿好姑娘因为你而做了寡妇,拖累了人家。我名声不好,那你便可不在意了。若是,若是你真的去了,我做寡妇,便是从前不懂事的报应。可你若是像高僧所言,能好好活下去,那你娶了我也不吃亏。”
她说到这里,眼泪都要下来了。她到底在做什么,为何把自己弄得如此不堪,薛公子不愿娶就拉倒,有何紧要的,她都不嫌弃他病弱短命,他凭什么嫌弃她不好!安若希也来不及施礼告辞,转身就奔出门外。刚迈出去,眼泪就下来了。
她用力擦掉泪水,看到不远处的田庆敲了敲另一间雅室的房门,门打开,安若晨在门后现身。
“姐。”安若希看到亲人,急步过去,扑进了安若晨的怀里。
安若晨将她带进屋内,拍了拍她的背。
“这是怎么了?”屋里薛夫人惊讶问。
安若希才发现薛夫人也在,忙施个礼。
薛夫人忧心忡忡:“姑娘这是怎么了?”
安若希将薛叙然的意思委婉地说了。薛夫人似有些吃惊,又似在意料之中,她看了看安若晨,道:“我儿久病,心思自然是比旁人多些。但娶亲之事,我还是做得了主的。”
安若晨看向安若希:“你看呢?”
安若希红了眼眶,眼泪又没忍住,哽咽:“他不愿娶我,若是逼了他,他会讨厌我的。”
薛夫人与安若晨对视了一眼,听那语气,安若希倒是对这门亲颇有意愿。安若晨道:“夫人,我与二妹单独说几句可好。”
薛夫人点头,退了出去。外边候着的丫头婆子忙跟上,薛夫人摆了摆手,自己独自走进了薛叙然的那间雅室。屋里薛叙然的小厮正为他整理裤角,轿子已在后院门候着,他要走了。
“叙然。”薛夫人叹气。
“母亲,我累了。”薛叙然一脸疲态,薛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嘱咐小厮好生伺候着。道回家再与薛叙然谈此事。
这边屋里,安若晨问妹妹:“你怎么想的?愿嫁吗?”
安若希对姐姐也不故作矜持了,点头道:“我觉得他挺好的。可是他不愿娶我,他很明白地说了。我,我不想逼他。”
“你也没本事逼他。”安若晨道,“自有他娘去逼他,关你何事。”
“可是……”
“你也不是自愿嫁的。是爹逼你嫁的。父母之命,哪是你违抗得了的。”
安若希愣愣,她爹没逼她啊,她爹没答应这门亲。
“总之,你确定你愿意嫁就好。这事我来处置。”安若晨说话不自觉地带上了龙大的威严语气。
安若希看着姐姐,不确定姐姐能怎么让爹爹点头。
“但你记住。离开这里之后,你我再不要见面了。我会去安排,爹爹让你嫁你便嫁,你没见过我,也不明白为何爹爹会改了主意。你嫁进薛家后,我会与将军说把解药给你。你从此安心做薛家妇,旁的事别掺和。你今后能过上什么日子,全靠你自己。我不会再见你,你也莫要再来找我。”
安若希眼泪夺眶而出,扑过去抱住了安若晨:“姐!我,我从前对不起你。”
她明白安若晨的意思,她不见她,对她们两人都好。她嫁为人妇,又见不着安若晨,对钱裴来说,她便没了利用价值。薛家会是她的靠山,只要她安分守己,好好过日子,便是好的。
安若晨拍拍她的背,任她把眼泪洒在自己肩上。她的心情也很矛盾,她忽然不能肯定,这是在帮自己,还是在帮妹妹。她从前想只帮自己便好,可如今却觉得,若能帮妹妹成全了这亲事,也不错。她不恨她了,竟然不恨她了。
“交给我吧。”她对妹妹说。
蒙佳月端着银耳汤走进屋里,姚昆从案前抬头,对她笑了笑。
“你有些咳嗽,喝点汤。”蒙佳月将托盘往桌上放,姚昆忙把卷宗挪开,给她腾地方。
蒙佳月把汤盛好递给他,姚昆喝了,问她:“可有给霍先生那屋送一份。”
“有的。我亲自去的,曹先生的那位侍从出来接的。”
姚昆点点头,明白蒙佳月是往替身那屋送去了。知道有替身的人不超过十个,全是稳妥靠得住的。若是真有人暗处观察伺机下手,那定会被这遮眼法蒙蔽。
姚昆道:“一切都如常,是不是?”他朝窗外看出去,客院离得并不太远,若是有什么大动静有人大声叫喊,他这儿能听到。宅院里平静安宁,显然并无任何事发生。
“确是如常。”蒙佳月为姚昆收拾了桌面,也坐下了。
姚昆握着她的手道:“所以你莫忧心了,昨夜里你都未曾睡安稳。霍先生会平安无事的。这么多衙差和卫兵,府外一层守卫,院外一层守卫,加上各处巡卫的,所有人不得落单,不许脱队,就算有人混在护卫队伍里也无法行事。看守周密,绝不会出意外,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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