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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秀山引(3)

作品: 逢君正当时Ⅰ·密谍卷 |作者:明月听风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11-15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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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佳月点点头,她亲自去试过,送个甜汤也是被许多目光盯迫之下才能到达霍铭善的屋外。确实不可能有人能避开耳目闯入霍铭善屋里。只是她忧心的不是这个。蒙佳月想了想,问:“听说京城有圣意下达?”

“是的。太尉梁德浩梁大人任巡察使,正往茂郡去。我们平南也在巡察的范围内。”姚昆大略解释了一番,言道此次巡察主要是针对史平清,毕竟茂郡闯了大祸,朝廷总得收拾局面。不然东凌与南秦都没法交代,不论最后发不发兵打不打仗,这事传了出去,各国都会觉得是大萧不占理。

蒙佳月听罢,沉思了一会儿道:“大人,巡察一出,严查酷审,所有地方官及案由,均在巡察监管范围之内。巡察使便是皇上的手足耳目,手握圣意大权,如今我们与南秦这般局面,先前又经历了许多事,大人可切莫轻忽了。”

“夫人莫要多虑。此次巡察使是太尉梁大人。他为人正派,谨慎温和,且与龙将军一家是三代交情。此番龙将军率军来此,也是他力荐的。近来我们与南秦的每一个对策,做的每个决定,都有龙将军的意见和支持。梁大人若要在这些事里挑错,那便是挑龙将军的错。他不顾及我,也得考虑考虑龙将军。再者说,茂郡那头的烂事便有一堆,能让他们查个够,官威政绩,从茂郡那儿便能拿得手软,犯不上在我平南这儿找事。”姚昆安慰着蒙佳月,又道,“我挂心的倒是不知他们何时才能到,想让他们见一见霍先生,这也算是我们平南的一大功绩,但霍先生留在此处太久也确是个隐患。到时候龙将军又怪罪于我未按约定行事。”

蒙佳月插话:“旁的事我是不忧心的。只是想问问大人,这些年,钱裴行事嚣张,大人一直念孝师恩,未对他太过追究,会不会,这般留下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姚昆愣了愣,笑道:“夫人这是想到哪里去了。钱裴若犯事,首当其冲倒霉的是钱大人,一来他是福安县的,二来父子关系。我只是学生,这关系都还远了一层。你看看钱大人可有着急心虚的模样?若真有什么大错处,我们肯定都处置了。当初不也罚过钱裴,判过他的罪。”

“那都是赔偿道歉教训几句的事,哪曾真的重判于他?上回判的十个大板,他转身就给避掉了。”蒙佳月认真严肃,“大人,你好好想想,是否有什么短处会落在钱裴手上的?他有没有犯过什么罪证确凿的大罪,而你与钱大人包庇放过他,害了别的百姓的?”

姚昆吓了一跳:“你可莫胡说,我哪有这般糊涂。”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肯定有的,但若是犯下大案,又罪证确凿,他又不是不想要乌纱帽了,怎么可能包庇到这个份上。

“这种事弄不好可不是丢官这么简单,我怎么都还得顾念着你和孩子,断不会做这等糊涂事。”

蒙佳月盯着他看:“那会不会有什么事是大人没曾在意,但钱裴暗地里做了,且有可能栽到大人身上的?”

“夫人。”姚昆握着她的手,认真回视她,“你在忧心什么?巡察使来这儿,虽有不便,但不会有麻烦的。”

“安姑娘昨日来找我套话,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大人与钱裴。”

姚昆失笑:“安若晨一向对钱裴二字敏感谨慎,莫忘了她当初的遭遇。她如今快要嫁给将军了,大概也会怕临门一脚出变故。好不容易爬到这位置,你当她不在意?钱裴要对付她,她怕的是这个。”

“大人。我不是这般想的。”蒙佳月道,“安姑娘可不似大人以为的那般得意攀上高枝。照我看来,龙将军的婚书像是给了她一把宝剑,她拿着压制对付敌手用的。你看她先是带着我到安家摆了威风,又让你和钱大人帮着教训了番钱裴,接着再来慢慢与我打听郡府的事,这哪里像是个含羞待嫁的架势,倒像是步步为营,盘算谋划。”

“一个小小商贾之女摇身变成未来将军夫人,换了我也会故意摆摆威风。不过是些姑娘家的小心眼罢了,上不得大场面。夫人若是觉得为她张罗婚事烦心,便打发管事去帮她操办便是。你便说霍先生在这儿,巡察使也马上要来了,你要忙的事多着呢。这些都不是糊弄她的话。再有,如今这般局势,婚书只是婚书,将军哪有时间回来与她办婚礼,就是做做样子,应付一下便成。”

“我倒不是烦心。安姑娘是个值得打交道的,我帮了她,日后在将军那头也能让她帮着大人说话。”蒙佳月说着自己的小算盘,又道,“这姑娘不简单,大人莫以为龙将军看上她是天上给她掉下的福气,从她拼死逃家来衙门击鼓,到破了刘则那案,哪一件不是出人意料?我不看轻她,自然就会觉得她做事定有缘由。大人,安姑娘是否怀疑钱裴与细作有关?”

姚昆失笑:“你与她相处多了,难不成也被她影响了?怎么事事都是细作,人人都变细作了?钱裴若是细作,那钱大人怎会不知道?难不成钱大人也是细作?”

蒙佳月皱了眉头,这确是不可能的事。

“也许安若晨只是想跟你卖个可怜,亲近亲近,时常提起钱裴教你时时想起她从前过得并不如意。提得多了,倒惹你疑心。”

“我确是疑心。”蒙佳月叹气,“大人,这安姑娘是忠心义胆,铁了心要为龙将军查城中细作案,她做的每件事,都必与此有关。大人可还记得,她头回来亲近于我,可不是因为真的感动我对百姓体恤,而是为了引大人出手,对付刘则。”

“她头回接近你是别有用心,于是后头她与你说什么你都觉得意有所指了。”

“我倒是不介意多听听她所言。我只是忧心大人,生恐大人被钱裴拿捏了,若真是这般,那还得速速处置干净才好……”她看了看姚昆的脸色,笑了笑,道,“好了好了,是我多疑了,大人莫烦我,我不唠叨就是了。”

“你牵挂我,我怎会烦。”姚昆温柔微笑。蒙佳月转身收拾碗勺时,姚昆脸上的笑慢慢敛起,有些怔怔地看着她的身影。“你放心吧。”他忽然道,“什么事都没有。我与钱裴说得很清楚,若他犯案违律,我定会严惩,不会包庇纵容。”

蒙佳月回身对他一笑。姚昆岔开话题道:“还是按着与龙将军商定的时候,尽快将霍先生送走吧。不等史平清和梁大人他们了。你提醒得对,凡事还是小心些好。”

霍铭善坐在屋里,看着关着的窗户。他只需在这个屋里再待一日,明日凌晨便能上京去了。鲜有人知道这个时间安排,也鲜有人知道他独自居于此处。外头院子里守着卫兵,院子外头还有卫兵。他不开门不开窗,只他的侍从曹一涵会装成过来放置杂物洗清收拾偷偷给他送吃食。

曹一涵对此安排很不高兴,为他抱屈,霍铭善却知道这是不得不采取的措施。他同意龙腾所言,在中兰城里的危险,远超过上京路上的。

不过守卫如此严密,霍铭善觉得自己应该是能安全离开中兰城。

走一步算一步吧,再危险的事都得有人来做。

霍铭善看了一眼桌上的那把剑,想到当年自己把这剑交给蒙佳月的情景,不禁微笑。一晃眼十七年过去,太守千金已成了太守夫人,为人妻为人母。十七年的和平啊。

叹息还未从脑子里消逝,颈脖处的汗毛忽地竖了起来,感觉比知觉更快知道发生了什么,待他反应过来时,一把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霍丞相。”

女子的声音。似曾相识,但想不起来是谁。

霍铭善全身都僵住了,未想到声音是谁,却意识到自己屋子里凭空冒出一个人来。

欲取他性命的人——刺客。

“莫出声。你把人喊了进来,只不过多几个人给你陪葬。”那声音冷冰冰的,毫无感情。

霍铭善终于想起来了,不是从声音记起的,是这个腔调。他只认得一个会用这种腔调说话的女子。

“邹芸?”

“是我。”

霍铭善心里一动,慢慢转过身来。

脖子上的剑没有动,既没有离开,也没有压紧。

霍铭善终于与这名刺客面对面。他吃惊地看着对方:“你出家了?”

“算不上,只是这般会简单些。”没人会问一个尼姑为何单身独居,不会有热心人打听她的生活起居姻缘,不会有邻里串门寒暄联络,一切都简单了。

她还是与从前一般不爱废话。霍铭善看了看架在脖子上的剑,知道自己最好抓紧时间,不然待她不耐烦时,压根就没有他说话的机会了。

先不问她怎么来的,也不问她是谁支使,霍铭善挑了个最重要的问题,道:“必须要杀我吗?我想留着命,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事关两国战争,千万人的性命。”

“你必须死。”

但她还未动手。

因此霍铭善觉得还有一线希望:“也许我们可以商议出办法……”

静心庵。解先生在空无一人的庵庙里仔仔细细地查看着。他看到了那个侧院,院门上着锁。

他走了过去。先听了听里头的动静。没有声音。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纵身跃了进去。

这看起来像是个放置杂物的院落,小屋的门开着,里头有床有桌,简简单单的摆设,却没有寝具物什,看上去无人住,但打扫得太干净了些。空着屋子,不用来置物,那做什么用?

解先生走进了屋子,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他走出来时,发现院子地上有些石板砖比较新,与周围几块颜色不太一样。这时候他发现他不知何时踩到了浆泥之类的东西,地上隐隐有他踩过的脚印。

解先生皱了皱眉头。他跳出院子,发现原来是这院子周围泼了层浆水,颜色与地砖差不多,若不是特别留心,还真不容易看出来。

解先生不管了,反正有人来过这庙庵的事已经暴露,索性大大方方地查探起来。这静缘师太果真是可疑的,就算不喜与人打交道,反感被人查探也不必如此。闵东平的感觉是对的,他在函报中有提过,觉得静缘师太不可控,还需尽快物色新人选取代她。如今看来,这静缘确实不受约束,她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

安若芳坐在佛像下面的密室里,看着屋顶上的丝线微微晃动着。这表示有人在佛台附近走动。安若芳紧张地盯着那些丝线,手里拿着静缘给她的暗器。

静缘师太外出了。临走时嘱咐了安若芳,让她在密室里躲一躲,这回比平常的时间要长些,但最长不过三日,若三日后她未能回来,就让安若芳乔装成农家孩子,到紫云楼找安若晨。

“这是下下策,未到时候,你莫乱跑。若我能回来,表示我还能护你一阵。你大姐那头情势也不妙,并不比我这儿更安全。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字面上的意思安若芳明白,但究竟发生了什么,安若芳不懂。静缘师太给她准备好了乔装的衣物物什,告诉她乔装的身份,比如什么村哪一户的孩子,若在城门遭盘问该怎么说,到了紫云楼被军爷拦下后该怎么说等等。

静缘甚至还带安若芳去了她的屋子,给她看了地板下的暗格:“我若回不来,这里头的钱银全给你。无论日后你如何,有钱银傍身,总是好的。”

安若芳吃惊地瞪着那些银子,师太这是什么意思?交代遗言?师太外出,究竟要去做什么?

“不去不行吗?”安若芳只敢问这个。

“不行。若是不去,就更惹他们怀疑了。”静缘摸了摸安若芳的脑袋,“别怕。”

言犹在耳,安若芳还记得静缘最后与她说话时的温柔眼神,就像记忆中母亲看她的眼神一样。师太的预测是对的,她离开,果然有人闯空门来了。安若芳紧紧盯着微微晃动的丝线,心里祈祷着师太能平安。

静缘师太此时盯着霍铭善看,她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若是指能不能不杀你这问题,就不必商议了。不是我还会有别人,你一定活不了。”

霍铭善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想着对策:“谁派你来的?”

“辉王。”静缘毫不犹豫地就把幕后主使供了出来。

霍铭善深吸一口气,再问:“你怎会为他效力?”南秦第一杀手,大名鼎鼎,桀骜不驯,不贪名利,只图欢喜,怎会对辉王言听计从。

“我不为谁效力。当初他帮过我,我想图个清静,他为我安排,给了我安身之地。后来他需要人杀人,而我正好想杀人。”

霍铭善闭了闭眼,脑子里迅速推断着辉王的目的。他要阻止他上京见大萧皇帝?为什么?难道之前那一系列的事端都是他的谋划?他想让两国开战,然后趁着战乱夺取皇位?那些对皇上的忠心之言,那些表现出来的叔侄之情,那些说他当年觊觎皇位的传言是栽赃的话,都是假的。

霍铭善心急如焚,他不能死,他得阻止战争,他得救皇上。

“邹芸,我不是贪生怕死,但辉王意图谋反篡位,我必须揭穿他的真面目。你杀我若只是想杀人,那待我将事情处置妥当,我再来找你,如何?”

“不如何。打不打仗,谁当皇帝,我都无所谓。”

可她还没动手。霍铭善突然想到了:“对了,当初遍寻你不见,一直没机会告诉你,你错怪了黄大人。不是他派人挟持了你女儿,他是想对付辉王没错,可他不会用这等手段。他死了之后,我追查此事,发现了线索。”

静缘冷静地看着他,淡淡地道:“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若我放过你,你就把事情真相告诉我?”

霍铭善一噎,他确是如此打算。

“我已经把他杀了,把他全家都杀了。你说我错怪他,我也不会觉得如何。他起码一家子都在黄泉路上相伴,而我孤身一人在这世上。南秦皇帝下旨要捉我问斩,江湖各派都悬赏取我人头。你不怕死,我也不怕。我只是觉得他们烦,不愿纠缠。在这里我也过得不痛快,没人来杀我了,也是颇寂寞的。辉王那些手下叽叽歪歪自以为是,我也烦。听说来了个龙将军,英勇无双,我特意留信告之有细作,以为会有趣些,结果老半天也没人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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