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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善蹲在浴池边，睁大眼睛瞧了瞧这一汪温泉，水波澄澈，但却见不到底。她绕着浴池走了一圈，也未看见慕容忱的身影，不免焦急喊道：“王…王爷。”
无人应声。
小善又喊了两声，还是没人应她。她转念一想，他武功那么高，总不至于会被这么浅的泉池淹死，之所以不搭理她，大约是因为气还没消吧。毕竟她三番五次地许诺，又一而再再而三地食言。
可她有什么法子。如今她一心只想替许家报仇雪冤，并不想节外生枝。等她离开燕城，她就会忘了他和他的一切，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这样想着，便站起身，准备回到床榻之上，身后蓦地伸来一只手，握住她细幼的脚踝，不让她再向前踏半步。她停下脚步，回头去看，方才还平静无波的温泉浴池里猛地钻出来一尊伟岸身躯，不是慕容忱却还能是谁。
她提了提脚踝，看了他一眼，他松开握住她的那只手，水珠一颗一颗沿着他的鬓发往下落，中衣湿透了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壁垒分明的胸膛。
他的手肘架在浴池台边，整个身子随意靠在池壁，眉峰微微一挑，道：“一起来？”
小善摇了摇头：“腿伤，不能下水。”
他淡淡哦了一声，别开脸，闭上眼，不肯再看她。她一个人站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又往床榻那边走。
她躺上床榻，裹在衾被里，远远瞧着他，仿佛老僧入定一般，紧紧阖着眼，动也不动。
大约这回是真着恼了，气到完全不想和她说话了。
那…他答应好的《万寿图》可怎么办呀？
原本，如果她依了他，就趁他吃饱喝足的那段时间，定可以借机撬开他的嘴。可是现在…他根本连看都懒得再看她，也是，那一夜还热情奔放，今天又找了各种理由拒绝他，他心中一定觉得她在拿乔。
她出神望着帐顶垂下来的那两个汉白玉大理石圆环，耳畔传来哗哗水声，他应该从池子里出水了，她自觉向墙边挪挪，给他腾出来一个宽敞的位置。
听见他近在咫尺的脚步声，她连忙闭上眼，装作已经睡着了。
她瞧不见他，只知道身边有人掀开了衾被，坐了进来。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他掌风一扫，屋里的灯熄了。整个房间陷入黑暗，她屏息凝神，连睫毛也不敢颤动。
眼睛虽阖上了，脑子里过电般，仍在思索他今日对她说过的话。
“不是一直想要《万寿图》么？”
“走，我带你去。”
然后她就被带到这里来了。听这话意思，《万寿图》就在这间屋子里？
她支棱起耳朵，听见他呼吸均匀，估摸着已经睡熟了，便想着爬起来，趁他睡着了将整间屋子搜上一遍。
她蜷着身子，迈出一条腿，从他身上跨了过去，见他没有醒，心下暗舒一口气，待要把另一条腿也跨过来，不曾想他却突然睁开眼，大掌拍向她腰间，她身子一软，无力倒在他怀里。
她扭了扭身子，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吵醒你的。“
黑暗中瞧不见他的神情，但听他的语气，仿佛忍了又忍：“你既不准我碰你，又要来撩拨我，真当我是石头做的？”
……她什么时候又撩拨他了？她只是想去找一找《万寿图》，而且，她适才根本没触碰到他呀，何来撩拨他一说？
未待她答话，他就将覆在他身上的衾被扯下来，连同她的衾被一起裹在她身上，一层又一层，直至将她裹成一个粽子，才将她推向墙根，冷冷道：“睡这里，不许动。”
数九寒天，屋子里燃了地龙，并不冷，但她裹得这么厚，热的很，额头上很快就落下斗大的汗珠，偏他不许她动，她自问只是没从了他而已，又没做错什么事，当下扁了扁嘴道：“王爷，我…我热。”
慕容忱翻了个身，侧目瞧着她，四目对视，他顿了一顿，却还是向她伸出手臂。
良心发现了？快！快将她松绑！
他伸出手臂将那缠着她的衾被卷得更紧了，哼了一声，道：“甚巧，本王也热，一起忍着吧。”
小善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方才不是已经沐浴消火了，怎么火气还这么大？
慕容忱收回手臂，顺手攀上帐顶垂下来的两个玉环，指腹在那冰凉的大理石上来回抚摸，小善从一进门就想问这两个物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现下被他卷成了粽子，热得也睡不着，索性便裹着被子拱了两下，蹭到他身边，问道：“王爷，这两个圆环到底有何作用？”
其实主动搭讪，也不过是想讨好他，万一他被她哄好了，顺嘴就告诉她《万寿图》的下落了呢？而且，确是她食言在先、于心有愧。
她不问起倒还好，这一问激得他浑身的血脉都暴涨起来，一脸戾气道：“还能有什么用？摆设！”
圆环原是用作闺房之乐，也是这几日才安排人布置的。带她过来，自然就是欲享用一番，谁知她那么狡黠且不识趣，几次三番坏了他的好事。
这倒也不怪小善，她母亲教了她许多闺房之趣，唯独漏教了这个，只因他们夫妻都不好这口。
小善见他肯与她搭话，也不管他语气好不好，只管凑近了，软着嗓子继续问他：“王爷，万寿图…”
慕容忱又哼了一声，转过身子，后背对着她，完全拒绝和她交谈下去。
她挣扎一番，自己将身上的衾被扯开，小手在他背上摸来摸去，四处点火：“王爷…”
慕容忱猛地坐起身，也不理她，抱着玉枕走到东首一张美人榻上，看样子准备在榻上将就一晚。
……撩…撩不动了。
小善看傻了眼，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闷闷倒回床塌上。躺了一会，心中又想，他离得远了，岂不正好？
她披了件外衫，起身，趿着鞋，在西首多宝格边上的桌子抽屉里翻了一遍，只找到一颗夜明珠，索性用来照明。
蹑手蹑脚在房间里搜了一圈，无果。
难道要一块墙壁一块墙壁地敲？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
她望了望美人榻上睡着的慕容忱，轻手轻脚准备从他身边绕过去，谁知道经过的时候被不知道哪里伸出来的椅子腿绊了一跤，一不小心就跌坐在他怀里。
他睁开眼，淡淡道：“离我远点。”
小善并不怕他，伸手搂住他脖子，道：“王爷…我知道错了…我来给王爷纾解纾解……”
不如把他哄好？不然就算找到明日，也未见得能找到《万寿图》。
他伸手将小善环在他脖子上的手掰下来，道：“不用。”
小善改为搂住他的腰，继续哄：“一定要的。”
他将脸一沉，道：“你不就想要《万寿图》？我给你就是。”
他掌风一袭，击向烛台，烛火再次被点亮，他问道：“那颗翡翠石头呢？”
小善连忙跑向床榻，拿了那颗翡翠石头递给他。
他将石头握在手中捏了捏，骤然一砸，将石头砸向正南方位的一面墙壁，小善啊地一声叫了出来，这样砸可不就将翡翠砸烂了么？
小善双目灼灼地看着翡翠砸向那面墙壁，预想之中的情形并没出现，那颗翡翠完好无损地嵌在了那面白墙里，而白墙之内像是有什么机关，竟被这一砸给砸开了，墙体自动向两侧分移，直到一副完整的画卷展在她面前。
那幅卷轴四周托裱着蓝绫边，画中坐着一位耄耋老人，满头白发落满霜华，周围立着一群给她祝寿的命妇，画上还有誉王府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极为逼真。
就是《万寿图》了。
而且卷轴不算太大，圈起来可以装在包袱里，易于携带。
小善一颗心啵啵直跳，竟没想到这副画来得比她想象中容易。
她转身向慕容忱道谢：“王爷大恩大德，许善没齿难忘。”
“不必。”慕容忱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他伸出右手，指间夹着一张薄薄的纸片，递给小善。
小善一看，惊在原地。
只听他淡漠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这是你卖入花月楼的卖身契，那边是你的《万寿图》。如今都给你了。”
“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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