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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最后稳稳停在一处陌生的地方，黎奕菲没有回答梁沉遇的问题，见车子停了便冷着脸开车门。
然而令她怔愣的是，车门竟然打不开？！不管她怎么拨弄把手车门都纹丝未动。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颇为闲适地靠在座椅里的男人，冷声道：“开门。”
梁沉遇挑了挑眉，微微一笑：“除非你答应陪我聊会儿天。”
“不可能。”黎奕菲咬牙，“梁沉遇，我跟你之间本就没什么好谈的。你别让我讨厌你。”
“讨厌？”梁沉遇尾音微扬，笑意加深了几分，“我放你走你就不会讨厌我了吗？”
黎奕菲闭唇不语。
“你看。”梁沉遇耸了下肩，“反正怎么样都是被你讨厌，还不如再让你多讨厌一点儿。”
黎奕菲无法想象他是怎么说出这么一番不要脸的话的。右手死死扣着门把手，黎奕菲深吸一口气：“你要聊什么就在这聊吧，聊完赶快放我走。”
梁沉遇一直是笑着的，见她松口了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用下巴指了指车窗外的一家甜品店：“去那里聊吧。”
“不用……”
“左右都是聊，在哪不一样？你就不要再跟我对着干了。”
黎奕菲一噎。见梁沉遇自顾下车了，沉默了几秒，也推开车门，跟着他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风格很温馨的甜品店，店面虽然不大，但环境很干净简洁。
“两杯咖啡，一个芝士蛋糕。”梁沉遇坐下后点完东西服务员就走开了。
“你想谈什么？”此时黎奕菲倒没有之前在车上那么不耐烦了，看起来挺淡定的。索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梁沉遇就是再不讲理也不会吃了她，没什么好怕的。
再说了，当初做错的人又不是她，她更没理由避着他。
“急什么？”梁沉遇笑道，“你也别把我想得多坏，我就是单纯想跟你说说话，没别的意思。你不用像防贼一样防着我。”
黎奕菲看着梁沉遇轻松的表情，有一瞬间确实在怀疑梁沉遇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因为如果光看表情，他又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她缓了缓神色：“想聊什么尽快聊吧，过了饭点儿我妈该饿了。”
梁沉遇一顿，继而失笑。他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二位的咖啡。”服务员很快便端着两杯咖啡来到了两人这桌，紧接着造型漂亮、香气浓郁的芝士蛋糕也呈了上来。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芝士蛋糕了吗？”梁沉遇说着把蛋糕往她的方向推了推，“我找遍了整个b市才找到这家。他们家的味道，跟以前咱们大学城里那家糕点店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你尝尝。”
黎奕菲微微有些失神，看着面前的芝士蛋糕。良久，缓缓说道：
“前几年在蛋糕店打工总闻这个味儿，现在一闻芝士的味道就恶心。”黎奕菲伸手把蛋糕推向梁沉遇，“你吃吧。我现在……不喜欢吃芝士蛋糕了。”
梁沉遇握咖啡杯的手一顿，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哑声道：“这些年……你过的，真的好吗？”
黎奕菲微垂着头搅着杯里的咖啡，眼睛看着杯中打着旋儿的灰褐色液体微微有些失神：“挺好的，我一直……都挺好的。”
话音落下后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黎奕菲知道，在这一刻，两人重逢以来一切粉饰美好的假象都被戳破了。面具被揭开，看见的，不过是丑陋的面容和斑驳的过去。
这样挺没意思的。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没必要这么丧，尤其是在梁沉遇面前。之前……她也确实反应过度了。其实她没必要这么在意，平常心对待，才证明，她真的放下过去了。
她淡淡笑了笑，抬起脸看向对面的人：“不说这些了，说说你吧。看你的样子，这些年你应该过得不错。”
梁沉遇抬起脸，默了几秒，淡笑着耸耸肩：“就那样。我爸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早晚得继承家业，过得还算好吧。反正规规矩矩按着他给我规划的路走，没什么不好的。”
“你还真是不一样了。”黎奕菲淡笑道，“以前你可不是这么想的。”
梁沉遇也挑了挑眉，笑得有些勉强。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黎奕菲，缓声道：“以前我有任性的理由。现在……没有了……自然要乖乖听话了。”
黎奕菲假装听不懂他说的话的意思，只是淡笑着点点头。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梁沉遇忽然道，“为什么没去美国留学？还有，你一个学建筑出身的，怎么还当上英语老师了？”
黎奕菲放下咖啡杯，笑意散了几分，淡声道：“那时候爸爸车祸突然离世，家里一夜间背上沉重的债务负担。不仅要维持家用，还要拿出一大笔钱赔偿给死者家属。根本……负担不起我在国外念书的费用。所以就辍学回国了。”黎奕菲声音很轻，语调也很平淡，“能干上这行也算是阴差阳错吧。但我很幸运，这份工作，至少让我脱贫了。”
说着她还笑了笑，可看在梁沉遇眼里，只有心疼。
他在看袁伟给他的资料时看到了她父亲离世这件事。当时他很震惊。没想到那位慈眉善目的叔叔竟然已经离世快有五年了。
黎奕菲的爸爸当年自己养了几辆出租车，生活过的也算滋润。可没想到最后会因为疲劳驾驶葬送了生命。而且，还带走了另外一个女孩的生命。
他没办法想象黎奕菲是怎么熬过来的。她的世界在一夜间天翻地覆，从天之骄女变成替父还债的灰姑娘，不过就是一夜间的事。而在她人生这么痛苦难熬的时候，他却不在她身边。
梁沉遇仰头喝光杯子里的咖啡，杯子被他紧握在掌心，按在桌面上。
哑声道：“当时……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那么难过，为钱发愁的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分手的时候，我明明说过，今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来找我。你怎么……忘了呢？
“找你？”黎奕菲忽然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我以什么身份找你？前女友吗？”
她用手背抹掉眼角的水珠：“梁沉遇，你没有义务帮我。从我们分手那一刻开始，之后遇见的所有困难你都没有必要替我抗。”顿了顿，她又道，“我应该学着自己面对。”
梁沉遇抬眼：“可是你应该知道，只要你开口，我肯定会无怨无悔帮助你。很多事情只要你肯开口，会好解决很多。你完全没必要受这个苦！”
梁沉遇气息微微有些不稳，有些痛恨她的倔强，也痛恨自己。
见他这个样子，黎奕菲握了握拳，淡声道：“梁沉遇，你没必要这样。真的，没必要。”她抿了抿唇，似是在斟酌词句，“我从没怪过你，也没怨过你。本来这就不是你的义务。我现在挺好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可是……”
“梁沉遇。”黎奕菲唤了声他的名字，打断他未完的话。她抬起脸，看着男人的眼睛，目光认真。
“我结婚了。”她说着给他亮了下手上的婚戒，淡淡笑着，“所以，有些话……还是适可而止吧。”
梁沉遇膝盖上的手一瞬握紧，面色也紧绷起来。看着婚戒的眼神幽深难辨。
男人一瞬收起之前不小心泄露出来的自责神情，唇线绷直，挺起了脊背，冷冷看着对面的人，寒声道：“你想说什么？”
“梁沉遇，作为老同学、老朋友，我很愿意与你聚一聚、聊一聊。可毕竟，我们曾经不只是同学和朋友。像现在这样，不免会惹来闲话。我们之间，还是少接触为好。”黎奕菲的神情看起来很释然，对比梁沉遇的紧绷倒显得自然很多，“你想聊的我也陪你聊了，你想知道的我也都告诉你了。但也仅此而已。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不是她绝情，而是她有自知之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心里清楚。她结婚了，前男友这种生物必然是要远离的。尤其……这个人还是梁沉遇。
黎奕菲起身，视线微垂看向坐着的男人：“今天谢谢你送我。剩下的路我还是自己打车走吧，就不麻烦你了。”
话音落下后男人没有任何动作。黎奕菲握了握手里的包，斟酌了一番还是决定不管他要后备箱的蔬菜和螃蟹了。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有些惋惜。
那些螃蟹……还挺贵的呢……
瘪了瘪嘴黎奕菲便不再看他，径直走向甜品店的玻璃门。
梁沉遇在她走后身子微微向后靠进座椅，侧过脸看着店外女人决绝的背影，眼眸半眯，面无表情。
忽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结婚了又如何？我一样可以让你们离婚。他想得到的，他一定会得到。
他梁沉遇骨子里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直的人，以前是这样，现在依然是。只不过与以前不同的是，现在披上层伪装的外衣罢了。
他从来就没变过，包括对黎奕菲的感情。
女人的背影早就消失在视野里了，不过梁沉遇好像并没有收回视线的打算。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才转过头。
“喂？姐。”
“晚上要不要回家吃个饭？”女人的声音很轻快，带着笑意，“你一个单身狗，回自己家估计都没人给你做饭。快回来吧，妈做了好几个你爱吃的菜。”
梁沉遇失笑：“好，那我一会儿回去。”
“小舅你快点儿啊！再不回来小酥肉我可全吃了一个也不给你留！”
梁沉遇隐约听见电话那头小丫头的声音，不自觉笑意加深：“告诉果果少吃点儿肉，小心长胖。”
女人的声音里也尽是无奈之意：“嗯，我会转达的。”
挂断电话后梁沉遇便留下两张红票子也起身离开了。而桌面上的芝士蛋糕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
店外的路虎车灯大亮，转瞬间也驶离了街道。车子带起的气流掀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绿叶。
叶子飘飘落落，一点点沉在夜色里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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