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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奕菲原本是想打车的，可也不知道梁沉遇给她带哪来了，周围一个出租车都没有。
好不容易有一个还是满客。
等到看见一辆空车的时候，招手人家又没停。
也是，现在正是出租车交接班的时间，就算在车流量大的地方想打辆车也不容易。
不过好在她左拐右拐走上宽敞大路的时候，周围的景物也一点点熟悉起来。这里离妈妈家没多远了，也就一两公里。
索性也打不到车，晚高峰公交又不好挤，还不如活动活动走回家。
黎奕菲靠道边儿，贴着人行道旁的一溜高墙走。步伐不快不慢，在这快节奏的大都市倒有几分难得的自在。
四周除了车的声音只有微风掠过耳廓的呼呼声。黎奕菲深吸一口夜晚清凉的空气，郁结在胸口的那团气稀释了不少。
说实话，五年之后，与梁沉遇仅见了两面，每一次她的精神都高度紧张，从没有哪一刻是放松的。
不光是因为现如今改头换面的梁沉遇自然而然给人带来的压迫感，主要的原因还是她不是很想回想起过去。
有关他的无关他的她都不愿面对。那段过去对她来说，还是太沉重了。
大学毕业之前的二十年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那时候父母身体康健，生活条件也不错。之于她自己，成绩优秀、身边还有很多交好的朋友，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那么喜欢的男朋友。好像生活不能再美满了。
她跟梁沉遇是高三的时候在一起的。他追了她一整个学期，小半年。
梁沉遇虽打架斗殴、逃学上网样样都干，偏偏在感情上开窍晚。没追过女孩子，他也就不会什么招数，不懂什么欲擒故纵、以退为进，只知道一门心思对她好，横冲直撞的。
有点傻，也有点可爱。
没有任何意外的，她被他打动了。
那时候正是高考复习的紧张时期，两人其实没怎么好好独处过。
梁沉遇学习成绩不好，所以考大学这件事他也没什么太多的想法。可自从跟她在一起之后这家伙竟然认真学习起来了，惹得他身边的哥们儿大呼梁沉遇变了个人。
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
她是必定要考b市本地的高等学府l大的，而且以她的成绩也基本是十拿九稳。梁沉遇不知抽什么风，也想跟她考一所学校。
当然，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他就是神童也不可能在几个月内消化三年的知识，并且跟她达到同等水平。后来事实也证明，确实是这样。
他最后考到了一所二本的警校，跟l大就只隔了一条街。即算是这样，他爸妈也开心地在b市最大的酒店办了一大桌升学宴。
毕竟梁沉遇在他爸妈眼里基本等同于没救了，最后累死巴活地还考了个二本学校，两人不高兴得飞起来就不错了。
大学的四年黎奕菲过得很开心，也很满足。那四年简直跟梦境一样美好。
现在看来，那也确实是个美到虚幻的梦。
梁沉遇他们警校管理比较严，除了周末平时都不让出校门。那时候两人一个月下来，生活费的大部分都拿来交电话费了。有时候想她想得紧了，这家伙就偷偷翻墙跑到l大来看她，哪怕有的时候两人匆匆见上一面他就要回去。
那时候两个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甜蜜的。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跟他说，前几天晚上宿舍楼下有个男生在地上用蜡烛摆成心型跟宿舍楼里一个妹子告白，很浪漫。他见她满眼羡慕，就说他也要给她来一场浪漫。
她只是笑着打了他几下，说不让他这么做，太浪费了。而且蜡油滴到地上干了以后不好清理，浪漫是浪漫但太给人添麻烦了。
她以为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却没想到梁沉遇还是给她来了个浪漫的惊喜。
她还记得她在楼上看见的那一幕。高大帅气的男孩站在用一杯杯奶茶摆的心形图案正中央，手捧一大束玫瑰大声喊道：“黎奕菲！我爱你！”
整整150杯奶茶，就是当初两人相识时他送给她的那款珍珠奶茶。他说，我表白完就给周围人分了，你看，既不浪费也不给人添麻烦。
她哭着与他在周围人的注视下拥抱。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忘记。
因为，这一生，她可能再也不会遇见这样一个人，也不会再拥有这样一份热烈又纯粹的爱。
那样不顾一切的爱。
那时候，一切的一切都在向美好的方向发展。
梁沉遇除了不上进一点儿爱玩一点儿，再就平时喜欢跟那些狐朋狗友混一混，好像也没有什么大毛病。两人在一起将近五年，他从没跟她摆过坏脸色。说实话，就是爸爸妈妈都不会这么无限度无原则地宠着她。
所以尽管在外人看来梁沉遇就是个出身优越的社会不良青年，可她知道，他的本质不坏。在她眼里，梁沉遇就是个善良阳光，甚至有点傻的男孩。
可她却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男孩，却在最后往她心上狠狠戳了一刀。
出事儿那天她正在拍毕业照，室友李娟一脸欲言又止，拉着她说：“奕菲，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黎奕菲笑容一凝。
李娟说道：“我去医院洗牙的时候看见你男朋友……陪着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在妇产科检查。”
一瞬间，她的世界支离破碎。
她跌跌撞撞在医院门口找到梁沉遇。见到她梁沉遇一下白了脸色。
来的路上她还安慰自己或许是误会，可在看到梁沉遇的表情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们之间，完了。
梁沉遇说，那天他跟几个哥们儿还有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朋友去唱通宵ktv，庆祝毕业。他喝断片儿了，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他跟一个女孩赤身裸体躺在另外一个包间里。
本来他以为这件事会永远烂在肚子里。却没想到两个月后，这姑娘找上他，说她怀孕了。李娟看见他们的时候，就是在检查。
黎奕菲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明明难过的要死，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哀莫大于心死。
她问他，那个女孩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你的吗？
梁沉遇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不知道。”
她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是怎么个心情，她只知道，自己在沉默了快一个世纪之后平静说道：“梁沉遇，我们分手吧。”
然后，她就转身离开了。
以前两人每次拌嘴吵架，他都会第一时间追上她哄她。可只有这一次，他双拳紧握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身形僵硬。
不是他不想追，而是没资格。
他失去了爱她的资格。
他们看似和平分手，其中的撕心裂肺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分手的那天晚上下了一夜的大雨，雨滴拍打着外面的树叶和房屋，声音很大。室友都睡得很香，黎奕菲却是蒙着被子无声地哭了一夜，哭得眼睛肿成了核桃。
而宿舍外面，梁沉遇坐在楼下那个他经常等她的长椅上坐了一夜，也淋雨淋了一夜。
后来，梁沉遇发高烧，得了肺炎，昏迷了一个礼拜。在病床上足足躺了一个多月。
而在这一个月，黎奕菲毕了业，办理了手续。之前她就有一个出国留学的机会，只不过考虑到梁沉遇一直没给回复，这一次，再没有犹豫。这期间有人问她，你男朋友呢？她只是冷着脸说，让车撞死了。
她内心从来都没有表现得那么洒脱，说不恨他是不可能的。只是……不管是爱还是恨，都随着那个人的离开跟着远离了。一开始她还逢人就说他死了，后来别人再不敢问了，她也不愿说了。
算了，好聚好散，何必互相诅咒？太难看……
曾经最亲密无间的两人在一夜间变成了陌生人，彼此离对方的生活越来越远。
出国那天，天气很好。黎奕菲彼时在候机区等着，梁沉遇的电话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打来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许久没有出现的名字黎奕菲有片刻的失神。接通后，她轻声道：“沉遇。”
梁沉遇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就像个大病初愈之人：
“菲菲……”
这之后，听筒里长久的沉默，只有电流的滋滋声。
“听说……你要去美国了。”梁沉遇低声道。
“嗯。”
“现在在机场了？”
“嗯。”
两人之间又沉默了半晌，梁沉遇哑声道：“那祝你……一切顺利。”
黎奕菲抿了抿唇：“你也是。”
明明应该挂电话了，两人却是谁也没有主动说再见。她听着那人不稳的呼吸，手指微颤。
梁沉遇说：“菲菲，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我永远……都是你的靠山。永远。”
黎奕菲有些心酸，千万种情绪最后只化作一句：“谢谢。”
最后两人谁也没说再见，彼此默契地挂掉了电话。
那个时候黎奕菲并不知道，梁沉遇这通电话是在出租车上给她打的。得知她今天出国，梁沉遇病号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去了机场，可眼看着时间快速流逝，距离机场却还是很远。他知道，他来不及了。
明明内心是那样渴望她能留下，明明他是那么想哀求她不要走。可在电话打通那一刻，只能祝她一切顺利。
最后出租车还是赶到了机场。梁沉遇仰头看着天空上方飞过的银灰色飞机。半晌没有动弹。眼泪，却是毫无预兆地顺着眼角滑了出来。
司机大叔本来都要走了，见到那个一脸病容的男孩站在航站楼大门前哭得那么无助，竟是心疼了一下：“孩子……你还好吧？”
梁沉遇右手紧紧抓着自己左胸口的衣服，蹲下身体，哭得压抑。
大叔隐约听他嘴里在咕噜着什么。出于关心便走上前。
凑近后才听清。他说：
“我不好，我这里很疼。我一点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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