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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墓碑上没有照片，只有几个烫金的“亡夫盛兴之之墓”，就连子女和配偶都没有刻上，和旁边的墓碑比起来显得很是萧条，盛柠小心翼翼的触碰了冰凉的墓碑，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她这辈子也不可能见到的爸爸。
“还有人来祭拜过吗？”忽然唐子涵好奇的问了一句。
众人这才发现，除了他们拿来的东西，墓碑的旁边还躺着一束花，花瓣被雨水打湿，显然这个放花的人来了有一段时间了。
唐启明喉咙一哽，看向了盛柠：“小柠，或许是你妈妈。”
盛柠看着那束被放在地上的白百合，像是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母亲一样，忽然有些憎恶的转过了头，矢口否认：“她这么多年都没来看过爸爸，不可能今年忽然脑子抽风就过来。”
“这个地方，除了我们，只有你妈妈知道。”
她当然知道这个地方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当年爸爸走的太急，那群残暴的禽兽甚至连爸爸的尸首都一并毁掉。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而她爸爸的棺材里却只有警服和警徽，不能入烈士墓，甚至不能葬在清河本市，为了让那些人找不到他们这些家属，爸爸就只能躺在这陌生的邻市，每年也只有他们这些至亲来看望他。
曾经多么幸福的家庭，因为母亲的一意孤行，她失去了一半的亲人，又因为父亲的取向，她只剩下在身边的这些曾经被她视为敌人的亲人。
“我爸爸不需要她来祭拜。”盛柠固执的低下身子拿起了那束百合，想要将它丢在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唐子游按住了她：“对已故之人的一点悼念，没有必要拒绝，盛叔叔应该也不会拒绝。”
她那个老好人爸爸肯定不会拒绝前妻的一番好意。
天气变得越来越阴沉，雨越下越大，蜡烛和香都点不上，唐启明佝偻着身子挡住打在祭拜品上的雨水，唐子涵神色复杂的为他撑着伞，盛柠想去帮帮他却被唐子游拦了下来。
“每年都如此，今年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的。”
他们四个人的黑色风衣都被打湿，因为风的缘故，雨开始从四处灌进，雨伞也不能完全遮住，盛柠拿出自己的伞为墓碑遮雨，唐启明轻轻触碰着盛兴之这三个字，眼神眷恋而温柔，似乎面前站着的不是这块冰冷的墓碑，而是活生生的人。
“兴之，我又来看你了。”
在雨声下，浑浊且哽咽的嗓音并不清晰，而盛柠却清楚地听见了唐叔叔在叫着爸爸的名字，他像是再和面前的墓碑聊天一样，断断续续的说着这一年所发生的事情，总是墓碑不能给他任何的回应，他的面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唐子涵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天空：“雨好像越下越大了，咱们早点回车上吧。”
可唐启明却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兴之，我可能马上就就会来找你吧。”唐启明忽然感叹道，“如果能在这之前，子游和小柠都各自组成一个家庭，我就了无牵挂了。”
“爸。”唐子游打断了他的话，“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而且盛叔叔绝对不会像你这样逼婚。”
唐启明也觉得这些话不适合在这里说，及时打住了话语，被唐子游搀扶着站起身子后，看了眼情绪不怎么高的盛柠，又看了眼唐子游，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
“其实当时你们两个在一起，我和兴之也会很高兴的。”
盛柠下意识的看了眼唐子游，而唐子游则是皱着眉头再一次打断了唐启明的话，“爸，你胡说什么，我们是兄妹。”
“咳咳，是了，你们是兄妹。”唐启明欣慰的点了点头，“可惜兴之没能看到，你们三个现在的样子。”
四人又和墓碑道了别，准备在下大雨前赶紧开车回酒店。
雨水毫不留情的打在雨伞上发出响声，雨几乎要完全遮盖住视线，唐子游将盛柠护在伞下，全然不顾自己的肩膀已经打湿，盛柠看不清前面的路，只能靠着唐子游前进。
走在前面的唐启明和唐子涵忽然停下了脚步，待盛柠抬头想要查看发生什么时，唐启明已经转过身神情复杂的看着她。
“你妈妈来了。”
自从十几年前父母离婚后，她见母亲的次数就寥寥可数，就只是这寥寥可数的几次里，每一次都是母亲张牙舞爪的叫喊和辱骂。
盛柠朝前方望去，不再是她熟悉的身形，看上去老了很多，背也驼了，她的脸色在黑衣的衬托下显得苍白无比，像是一个就快要西去的人。
女人动了动下巴，手中的白菊已经被雨水打的花瓣到处散落，她像是胆怯眼前的这一切一般，连上前的脚步都显得那么犹豫不决。
唐启明微微一笑：“你来看兴之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和多年未见的朋友打声招呼而已，反倒是盛柠的母亲心虚的后退了几步，眼睛不敢看他。
“是，这么些年，多谢你照顾小柠。”
“她是我女儿，照顾她是应该的。”
唐启明的话像是一把刀子戳进盛柠母亲的心脏，盛母嘴唇动了两下，又将目光转向了盛柠。
盛柠头一转，躲过了她的目光。
盛母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嗫嚅着无法再开口。
就是这样一个锋芒尽失的女人，曾狠心的抛弃了她的丈夫和女儿，曾指着丈夫的鼻子骂他变态，曾恨不得告诉每一个人那个众人眼中的缉毒英雄是一个同性恋。
“小柠，我想跟你聊聊，可以吗？”
近乎恳求的语气，盛柠鼻子一酸，没有回应她。
“聊聊吧，这么多年，该解决的也是时候解决了。”
说这句话的是唐启明，语气如死水般平静，却又暗藏着波涛汹涌。
而盛柠却问出了另外一个疑问：“你先告诉我，你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来看过我爸，为什么今年突然转性过来看他了。”
盛母似是低头说了句什么，但被雨声掩盖了，盛柠冷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没有必要聊了。”
盛母有些着急：“小柠！”
一只温暖的手忽然搭在了自己肩上，她抬头看向唐子游，对方回以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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