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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乱的脚步声追随他而去，宁仙儿不用抬头都知道这些人看向她的眼神会是如何的鄙夷和嫌弃。
安静下来后，宁仙儿只听到一声熟悉的‘唉’叹声，是大伯的声音。
“老爷，你快去解释解释，我领了她在此等候，若世子要发落，再来唤我。”刘氏说完，总算是松开按压在宁仙儿头上的手，临了也不忘嫌恶地用劲按压了下。
身边的人陆续起身，宁仙儿却被刘氏低声喝止，“给我老实跪着，若世子不饶，你自去受死。”
最后五个字，应该是刘氏的心里话，宁仙儿总会时不时听她咬牙切齿地说上一句。
可惜刘氏这回依旧不会如愿，这事最多影响她择婿嫁人，离死可远得十万八千里。
想到这，宁仙儿反倒乐了起来，那帮打她主意的宁府旁亲，这下怕要伤心失望懊恼，冒犯过‘神’的人，看他们哪个还敢娶回家去？
又有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别跪了，快走吧！”带着埋怨恼怒的声音宁仙儿有印象，是林府的主母，长婶刘氏千求万求的媒人，吴氏。
所以她老实的没有抬头，也没有乖巧地讨饶，说与不说，接下来都会是一阵极具吴氏特色的鄙夷。
果不其然，诸红锦缎裙角在她面前扫过之后，“你娘那样玲珑剔透，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愚钝的，世子爷是这样就能巴得上的？也不嫌丢了你老子娘当年的好名声。”
宁仙儿懒得跟她解释，也犯不着跟她解释。
“林夫人，她就是个傻的，千万莫把她当回事，以后我再不带她出来就是了。”刘氏赶紧搭话，极度谄媚的声音听得宁仙儿犯恶心。
“快走吧。”吴氏的声音依旧嫌恶，刘氏却急了起来，“林夫人，这事，不会牵连无辜之人吧？”
刘氏的心头肉，宁府二小姐宁倩舒今日刚在林夫人的媒妁之言下，与她娘家排行第四的侄儿议定了亲事，只等吉日双方交换过庚帖，定下婚期。
“且说吧。”
林氏走后，围观的人也散去。
宁仙儿知道回府之后定有一劫，没想到刚上马车，直接被宁倩舒打了一耳光，眼神狠厉，“娘，她若误我，就直接发卖了她。”
刘氏捉住她的手，放在手心轻轻抚着，“不会的，林夫人是讲理的人，今日吴夫人不是很喜欢你么？”
“可刚刚我都没敢去看，丢死人了！”林倩舒委屈地扑入刘氏怀里，开始呜咽。
年纪与宁仙儿只差月份的堂妹宁倩茹接了话，“也不知爹为何总要带她出来，这下丢脸了吧？”
刘氏没有搭话，也难得地没有开口骂宁仙儿快快去死。
宁仙儿却知道，自己大伯时不时拎她出来现世，不过是想向世人证明他没有亏待自己弟弟的遗孤，这样去铺子里收帐、庄子上收租的时候，才显光明磊落。
幼时不觉得，这两年她年纪渐长，没嫁人的侄女，又不好突然失踪，只得继续拎她出来，毕竟她身上的家财盯着的人可不止他一家。
每年都会闹上那么一出，族里要为她爹这一支过继子嗣，好承继家业，为她的婚事做主。
说来道去，都是眼馋她身上的丰厚身家。
宁仙儿低头不语，连被扇得麻辣火烧的脸也没去摸一下，说了也白说，两家离得不远，很快就到了。
最后一个下了马车，刚入院门，刘氏就开始发威，“去祠堂里跪着，让你老子娘好好看看，你这不知廉耻的张狂样，等你大伯回来再收拾你！”
宁仙儿跪在爹娘的牌位面前，只想他们能告诉自己，听说女子及笄之后，可以立女户，她该如何才能办到。
可惜跪到天黑，既没等来她期盼的族里人，也没等来兴师问罪的大伯，她好像被人遗忘了一样，只能轻抚着她花了极大代价得来的凤尾苔藓，消磨腹中的饥饿和夜晚的寒凉。
幸好她事先在小木盒中留了湿土，而苔藓顽强，并不易死，第二日一早，凤尾依旧舒展，尾端的霜白带着早霞映射的荧光，如此奇特，是她从未得到过的种类。
身后脚步声传来，她妥当地将小木盒收入怀中，端正跪好，直视父母的牌位。
怀中是她的信念，眼中是她倚仗。
等各怀心思的人分别落座，叫了她过偏厅重新跪好。
宁仙儿也没逞强，跪了一夜，双腿早已麻木，慢慢挪过去，偏厅没有蒲团，只能直接跪在冷硬的石板地上。
“算你命好，世子并没有再提。只是，以后你便留在家里，莫再出去闯祸。”大伯说完，有人接话，是二伯，“今日族中各位长老都在，是过继个兄长管着她，还是尽早议亲将她嫁出去，都定了才好。”
宁仙儿暗自鄙夷，大伯只有一子，还是长子，而二伯则有三个儿子，口口声声兄长兄长的，想必是准备让二子宁良信受了这天大的好处。
刘氏打着主意让自己的内侄娶宁仙儿，好瓜分了她父母留下的家财，这不是往大伯心头捅刀吗？
大伯还没开口，四叔已经接话，“良信一心考学，莫误了他的前程。仙儿还未及笄，也未定性，又刚出了这事，议亲尚早。我看不如养在族中，长老们请人教些规矩，三哥虽不在了，总不能将他唯一的女儿养废了。”
大伯果然有了气性，“老四，你这话何意，难不成昨日之事是我挑唆的不成？”盯着宁仙儿，“你说，昨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仙儿莫怕，族里人都在，尽管直说。”四叔一如既往和颜悦色，宁仙儿知道他心里肯定又在骂四婶肚子不争气，只晓得生女儿。
“问她做什么？她哪里有那样的本事，况且世子都不计较，这事就翻过吧，又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光彩事。族叔，还是尽快让三弟这一脉有人支撑门户吧。”二伯的意图迫切得毫不掩饰。
接下来，旧事不断重提，依旧你说我话，注定谈不拢，宁仙儿却心思飞得老远，希望上天能突降贵人，为她指点迷津，或拉她出泥潭。
只要顺利立了女户，就能远离这些难看的嘴脸，天高任鸟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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