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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莫急，待我再去府衙走走，涂御史今日亲口说，等公审过后，定要下帖子请宁四姑娘过府衙说话。”
公审兵乱余孽，这是涂铭樾来渚州的正事，自然最为重要。
自己的衣食住行也要摆在首位，便央陈九帮忙去寻个住处，再找几个人手，尤其是厨娘。
因为陈九对她执着厨艺有些诧异，宁仙儿索性承认自己不善此道。
“这是自然，四姑娘放心，一定尽快办妥。”
晚饭虽知再去云集楼不会遇见赵霁，宁仙儿还是换了家馆子，“你难得有机会出府，不能总吃一家。”
‘宁仙儿’入王府数月，一向摆足了架子，生怕别人不晓得她是世子赵霁的侧室，何曾对莲香这样和气过。
莲香在吃饭时悄悄打量她，觉得不施脂粉，一身素净的宁仙儿在容貌气质上，其实都不输杜若灵，可惜遭世子厌恶在前，以后再想入府怕是不可能了。
心中认定，宁仙儿转换如此之大，想必也是心里明白此路不通，想通过兴办成德堂另辟蹊径。
因为宁仙儿以前行事再孟浪，可她对世子赵霁的倾慕却是真切无假的。
陈九办事神速，宁仙儿也不挑剔，第二日便搬进了成德堂附近的二进小院。
用做书房的一面墙上原本应该有个匾额，可能是兵乱时被打坏了，如此空置着有些奇怪，宁仙儿就想重新做一个，练笔时写了四个大字：雨后初晴。
这是她认识的‘赵霁’腿断之后，提写在自己所居院子大门上的，如今依旧叫矅灵居。
一直没有机会问，为何要写这样的四个字，就化为一场大梦。
正望着纸上的四个字出神，莲香送了茶进来，越发笃定宁仙儿根本难忘赵霁，否则如何看起来冷淡，却依旧提写世子名讳中的字：初晴。
发了会呆，宁仙儿就想通了，对自己一往情深的是沉水而亡的‘赵霁’，而自己心生愧疚，爱而不得的也是那个‘赵霁’，既如此，就坦然将他放在心中，深深怀念。
于是将字卷起，打算等陈九得空，做成牌匾，悬于书房中，全当思念。
因为宁仙儿轻车熟路，规划得当，又正中涂铭樾下怀，所以成德堂的筹备进展顺利。
还未见涂铭樾，火炕就已经全部修建好。
她与陈九挑了些卖得起价的大件成套家俬，准备拍卖筹款。
其余一些不值钱的，全都搬到了她的小院里，正整理着，陈九匆匆赶来，“四姑娘，慢些再收拾，涂御史正往成德堂来。”
宁仙儿知道不能回避，便换了干净衣衫，重新梳了头，前去成德堂等候。
涂铭樾被陈九陪着进入正厅，就看到一个梳着双头髻，坠着珍珠流苏，一身鹅黄衣裙的少女款款起身，恭敬向他行礼，“民女宁仙儿，见过涂御史。”
声音略显稚嫩，却自成气度，涂铭樾有些愣神，怎么与顾青铃嘴里那个不堪的世子妾对不上号？
想起今日的正事，客气说道：“宁四姑娘，无需多礼。”
落座之后，“本官今日前来，只为两件事。一为看看成德堂修建进度；二为看看陈堂主极力筹办的义卖家俬成色如何。”
宁仙儿恭敬回答，“涂御史爱民如子，是渚州百姓之福矣！”
涂铭樾得了夸赞怎能不投桃报李，“宁四姑娘侠肝义胆，能为常人所不能为之事，当为我辈之楷模，渚州乡贤宜效仿之！”
即便这次没有赵霁为她出面，事情也进展顺利，宁仙儿知道首功在涂铭樾，知恩哪能不图报，“民女父母皆失踪于兵乱，无所倚仗地活了五年，故而眼见街头饿殍感同身受，不过尽力而为，哪能当得起这般夸赞。”
“涂御史不为名利，只因心系民生，每每相求，毫不推辞，民女铭感五内，无以为谢！”
此时，恰逢陈九进来，两个便陪着涂铭樾转了一圈，“火炕之法极为恰当，我原本以为三百余众难以容下，如此看来，便是多个十余人，也不是难事。”
陈九读书人出身，对宁仙儿极尽溢美之词，不但称赞她菩萨心肠，还将她所有的巧思和盘托出。
涂铭樾听完，转头询问她，“宁四姑娘居于深闺，却老道且睿智。看似同住成德堂却男女别居，互不相扰；长幼分院又各司其责；以技艺互助，凭长处谋食，不知接下来，宁四姑娘还有何打算？”
“民女一介女流，只想为孤苦无依，暂时陷于困顿者，寻一处避风港。他们皆有自己的家园，等他们渡过难关，自然都会返乡。”
店铺和田庄刚刚接手，情况未明，收纳之事暂时不能出口。
“成德堂，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涂铭樾自顾自说完，突然转身，“宁四姑娘，这成德堂三个字，可否由本官书写？”
以前的成德堂三个字就是涂铭樾写的，没想到再来一次，他居然主动提出，宁仙儿抬头望了望天，总觉得有双眼睛含着笑意，自得不已。
“求之不得。”她不打算逆天而为，而是顺应天意。
晚间府衙书房内，顾青铃见涂铭樾不断书写又不断抛弃的‘成德堂’大字，再也忍不住脾气，“这个女人真真讨厌，都被赶出王府了，还在作妖。杜姐姐与我在城外施粥，她便舍了祖宅兴办善堂。我就不信了，世子会识不破她的假像！”
涂铭樾先前对宁仙儿的印象，全在顾青铃的嘴上，今日有缘一见，发现全不是这么回事。
自始至终，他都看不出宁仙儿对王府或是赵霁的眷念，反而对成德堂日后的运作，有颇多筹谋规划。
而且仅凭她的言语，他便能看到成德堂能长久办下去的希望。
圣上派他来渚州，明为清除兵乱余孽，实为亲眼看看渚州为何五年过去，依旧民生凋零，百姓流离失所。
说白了，圣上是觉得崇王有意为之，天家的事，他不多想也不过问。
但亲眼见过百姓的惨状之后，他便总想在走之前做些什么。
所以，陈九找上门来，赵霁作保时，他便心动了。
不论主事者为情或是为利，只要能真实惠及民生，扭转这颓废的情势，他便要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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