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第一章 斯小敏之死(二)

作品: 我等你永远为期 |作者:童馨儿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01-01 08:00|

老域名(9txs)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11txs.com)

大约是她的表情吓着了他,接下来的时间里,男孩真的一声没吭。等令小想回头打量他时,他已经

睡着了。眼睫毛很长,睡着的样子很天真。

晚上十一点,大巴终于抵达省城。

自从大学毕业,令小想就没到过省城。她的大学是在省城念的,漫长的四年,她对省城的记忆仅限

于杂乱无章的夜市街和周末时接踵比肩的大卖场。

她呆呆地站立半晌,突然间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男孩走过来,扬声问:“去哪儿?这么晚了,送送你?虽然是姐姐,但有些变态,就是喜欢骚扰姐

姐。”

令小想有点啼笑皆非。她想说不,但转念间,她想,她需要一个人在身边。如果只有她自己,她不

知道怎么办。

00:20

令小想看到了斯小敏。

她们已经一千多天没见面,她没料到斯小敏剪了齐耳的短发,胸部好像也丰满了许多。她有点惊讶

,难道成年后,胸部还会继续长吗?她记得斯小敏一直都很瘦,因此胸部也仅仅是个b杯――三十四b。

这是她令小想唯一胜过斯小敏的地方,她三十四c。可此刻斯小敏安静地躺在那儿,看上去却不仅仅只

有三十四c。

她有点惶恐。

她突然想起奶奶去世的时候,她和斯小敏一起非常镇静地给奶奶梳头,换衣服,装棺。整晚就挨着

红色棺木睡觉。烛火摇曳,夜深得不像话,斯小敏握着她的手,轻声说:“别怕,有我。”

她真的一点儿也不怕。

男孩的呼吸急促起来,他说:“你的朋友吗?”

朋友,亲人,唯一的。

她的泪汩汩而下。

男孩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肩膀。

她哽咽着问:“为什么?”

眼前站着两男一女,据说都是斯小敏的同事和朋友。他们表情肃穆,神色悲伤,却回答不了令小想

的疑问。

令小想捂住嘴。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是的,从此以后,这世间再无斯小敏。来省城的路上,她一直抱着侥

幸的心理,可能只是别人无聊开的一个玩笑。斯小敏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消失?

她号啕大哭。

女同事也小声哭起来,她走过来扶住令小想的胳膊:“谁都没想到……”

他们的疼算什么?更何况,他们是真的疼吗?斯小敏就这么死掉了,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令小想冷冷地拂开女同事的手。

她止住哭泣。

从此后,她不能只懂得哭泣。

从现在起,她只有自己了。

女同事讪讪地说:“前段时间,她跟陈生闹得有点凶。”

令小想警觉地问:“谁是陈生?”

女同事的表情有些惊诧:“小敏的男朋友,她没提起过吗?”

哦。

斯小敏提起的男人太多,令小想听惯了便不再去分清谁是谁。陈生?这个名字并没让她感觉熟悉,

那么斯小敏应该并不是常常提到他。可听这女同事的口气,他们应该是大家耳闻目睹的公认的一对。

令小想的嘴唇微微颤抖:“闹得再凶,人不在了,不该来吊唁一下吗?”

两个男同事里稍胖的一位上前一步:“他两天前去了澳洲。”

令小想扯了扯嘴角:“跟女朋友吵完就一走了之的家伙,看来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她抬起头来,

出神半晌,问,“是因为他吗?”

女同事犹豫一刻,轻声回答:“未必。”

令小想这才对这位女同事另眼相看,她的回答分明表露了她与斯小敏,应该还是小有交情。

她偏了偏头,问:“姐姐怎么称呼?”

女同事赶紧答:“我叫周志红。”

站在灰蒙蒙的大街上,令小想这才留意到,陌生男孩还紧握着自己的手。

她挣开他,轻咳一声:“今天谢谢你了。”

他微笑起来:“我叫夏一。”

令小想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酒店住下来。

“标间也要二百八十八元。”男孩夏一嘀咕着,“这么贵。”但还是拿出钱包来。

令小想阻止了他:“我自己来。”

她侧着脑袋看他:“算了,我对小弟弟真的没兴趣,别白费力气了。”

夏一嘿嘿一笑,厚颜无耻地说:“我对姐姐有兴趣。”

令小想白他一眼,拿了钥匙径直走进电梯,夏一疾走几步,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电梯很快抵达八楼,令小想自顾自迈进房间,砰地关上门,把男孩关在门外。

令小想很平静地换鞋,洗澡。屋子里开了空调,她随便围了条浴巾坐在床上看电视。这一看就看了

很长时间,长得等到她稍微动动身子,才发觉脚已经麻得无法动弹。

她双手扶着床沿使劲光着脚蹬地板,很疼很麻。

最后躺上床去睡觉。

她很努力地要睡着。

但斯小敏的讥笑仿佛就在眼前:“令小想你就是这样,没一件事情做得好看。”她甚至嫌她坐在电

脑前的姿势不好看,说她很乡。

这个“乡”是斯小敏一辈子都致力于要摆脱的一个耻辱。斯小敏最高的正规学历是职业高中,里边

没一个是认真念书的,所有女生都在忙着谈恋爱,所有男生都忙着为女生争风吃醋。斯小敏的同桌因为

骂了斯小敏一句“土包子”,而被泼妇一样的斯小敏活生生地扯下了一把头发。

她去省城一年后,就把旧衣服全扔了。令小想考上大学,第一次到省城,斯小敏开着一辆大红的

polo来车站接她,开口闭口“我们这儿……”。

令小想打量着斯小敏,她化着浓妆,漂亮得惊人。

那四年里,令小想和斯小敏见面的频率保持在平均每月一次。见面的地点不是在优雅的茶餐厅就是

豪华的酒店。令小想总是打扮得不如她的意,她皱着眉批评她:“拜托,你看你这样子。”她最厌恶令

小想的平跟鞋,有一次甚至自作主张把它们全扔进了垃圾桶。

令小想大学毕业后选择回忻城,她恨得牙痒痒。

她憎恨回忻城,仿佛不回去她就不是忻城人。

但最后还是出钱帮令小想把房子买了下来,令小想厚着脸皮说:“我每月还你一点儿。”

其实还是斯小敏每月往她卡上打钱。她要求令小想:“给我吃好,穿好,住好。骄傲点,别丢我的

脸!”

那么虚荣那么用力活着的斯小敏,连带着要令小想也拼命活好的斯小敏,怎么可能弃生命如敝屣?

令小想打开门,男孩夏一还倚在门边。

门打开,他侧侧头,笑了。令小想留意到,他笑起来,左颊边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儿,很可爱。怎

么看都一小男孩,不配和她令小想发生点什么。令小想喜欢的,一定得是比自己年长的男人。

令小想说:“想不想喝酒?”

男孩带她去“小多来”。

里面很吵,说话必须很大声才能听得到。桌子破旧,地面也尽是油水污渍。但生意竟然特别好。

他们喝光了整整一箱啤酒。

令小想喝得比较多,多得让她自己也惊讶了。她其实不会喝酒,记忆里只有读大学的时候喝过一次

还醉了,就因为那次大醉,她从此以后滴酒不沾。

可眼下她发觉,其实能够喝醉也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记忆会因此模糊,疼痛会因此减轻。

等走出“小多来”的时候,她的脚已经软得没有力气。她建议在街边坐一会儿。

夜深了,城市和街道不约而同地都安静下来。

男孩脱下身上的外套,体贴地披在她肩上。

她仰起头看他,嘻嘻地笑,仿佛耳语一般说:“那是我姐姐。”

她们一个姓斯一个姓令,是因为父亲姓斯,母亲姓令。

那是一对曾经无比相亲相爱的夫妻。

然后,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总是吵架,没完没了地吵。当着她们的面吵,哪怕奶奶晕倒也

还在吵。

父亲骂母亲“*”。

母亲骂父亲“窝囊废”。

令小想只懂得哭。斯小敏握着她的手,脸色苍白地骂她:“不许哭!”

令小想记得,那一年,她八岁,斯小敏十二岁。她们在半夜被吵醒。家里,不,整条街灯火通明。

家门口有一摊浓浓的,甚至闻得到腥味的血。

第二天,整座忻城都为之震惊了。

父亲亲手杀死了母亲。

听说,他疯狂地在她身上砍了十几刀。

令小想不敢出门,不敢去上学,是斯小敏硬拽着她,大踏步出门去。

所有路人的目光都落在她们身上,还有调皮的男孩朝她们扔果皮。

斯小敏把她推进教室,站在讲台上,像大姐大一样发狠话:“谁敢欺负令小想,我要他好看。”

有人不以为然,斯小敏前脚刚走,她就故意踢开令小想的凳子,挑衅地说:“你妈妈是*!你爸

爸是杀人犯!”

令小想还没反应过来,去而复返的斯小敏已经像狼一样凶狠地扑上来,从书包里掏出一把水果刀,

目露凶光:“你信不信我在你脸上划几刀?”

刀刃就那样贴在女孩的面庞上,那女孩吓哭了。

从此再也没有人敢找令小想的麻烦,她过得很安静,当然也很孤单。

她很努力地读书,她的生活里只剩下这一项,不得不全力以赴。

父亲不久即被正法。

叔叔以此为耻,每次登门,都要求奶奶把这俩丫头送走,走得越远越好。奶奶不肯,只抱着她们俩

哭。

他再来时,斯小敏跑到厨房里提了满满一桶水,劈头盖脸地泼过去。叔叔吓一跳,破口大骂,悻悻

走人。

奶奶为此把斯小敏打了一顿,奶奶哭了,斯小敏却冷着一张脸,动也不动。

奶奶说:“他好歹是你们的叔叔,以后奶奶不在了,还要靠他养你们啊。”

斯小敏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屁!”

那么美貌的一个小姑娘,说了那么粗俗的一个字。

令小想问夏一:“是不是很好笑?”她自己先咯咯地笑了起来。

夏一说:“你醉了,我背你回去。”

他不由分说地微微弓下身子,把她扯到自己背上。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很痒。

令小想伸手在胳膊上一抓,才发现,到处是红疙瘩。再轻轻撩开衣服下摆,身上竟然也都是红彤彤

的一片。

她吓了一跳,慌乱地翻下床来。冷不防,脚下软软地踩着了什么东西。凝神一看,竟然是夏一那小

孩。

令小想又吓了一跳。

夏一被踩醒了,睁开惺忪的双眼:“咦,你醒了?是不是想喝水?”

令小想看着他,说:“我二十八岁半。你呢?”

夏一眨了眨眼睛:“二十九岁。”

令小想说:“滚。”

夏一便笑了:“二十三。”

令小想暗自*一声,说:“所以,我真的对你不感兴趣。明白吗?”

夏一说:“你干吗一再重申这件事?你现在明明很需要一个人在身边。”

令小想语塞。

其实她不够伶牙俐齿。她每每以宅女自居,宅女的伶牙俐齿往往只表现在网上,到了现实生活中就

常常会怯场。

再加上,她实在没有和异性打交道的经验。无论是男孩,还是男人。

她仅有的恋爱经验还是在非常久的从前,十分懵懂无知的大学时代。别人的恋爱谈得风生水起,唯

有她,傻傻地暗恋着一位师兄。师兄名叫许履文,连名字都这么动人。

这位师兄其实早已毕业,但常到学校里来,说到底,还算是老乡。他也是在忻城出生的。

令小想在老乡会上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深深被吸引。

许履文是很帅很沉稳的那种类型。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的心事。

许履文应该也知道。

他对她很好,偶尔还专程到宿舍里来看她,有时候也会约她一起去喝喝茶,或者去大排档吃夜宵。

这一切总让她以为,这爱有希望。一直到她毕业那年,师兄闪电结婚,据说对象是省里一位政要的宝贝

千金。

她一直紧紧瞒着斯小敏。

这才是她坚持离开省城的原因。

她害怕有一天会和他在某条街道某家商场,不期而遇。她真的怕自己,傻瓜一样泪流满面。

夏一下楼去了,不一会儿便带了一瓶风油精回来。

他示意令小想:“来,擦擦。”

令小想白他一眼:“我自己来。”又呵斥他,“转过身去!”

但背上还是得求他,他好笑,嘀咕道:“小样。”

令小想只好假装没听见。

他的手掌抚在她背上,竟是出奇的冰凉。她明知道那是风油精的效用,可心里,还是轻轻悸动了一

下。

她又睡着了。

这一次奇异地睡得很安稳。

没有梦,没有斯小敏,没有从前的旧时光。

醒来时发现自己枕在夏一的手臂上。他侧着身子,整个姿势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惊动了她。

她坐起身来,发现身上的红疙瘩都消了。

她开始洗脸刷牙。

然后打电话给周志红:“能告诉我陈生的电话和住址吗?”

打完电话,发现夏一醒了。

他探究地看着她:“你准备去哪儿?”

她对他说:“不关你的事。”

她自顾自地换鞋,临出门才说:“谢谢,再见。”

二十三岁的肩膀不够宽厚坚实,不能给予她足够的安慰和倚靠。她虽然不擅长恋爱,但长年混迹各

式各样的论坛,对感情自以为还是深谙其道的。这世上的爱情都要讲究门当户对,她从来不以为灰姑娘

的梦想会成真,也并不认为姐弟恋会有好结果。

她打了一辆车,直奔陈生的家。

陈生住的小区有点不土不洋,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居住人的大概身家和品位来。没办法,如今连住宅

都这么势利。好地段,好设计,好环境,都是身份和财富的象征。

小区不过几栋小高层,令小想很轻易地找到了陈生家。

她从包里取出一副墨镜戴上,很平静地按门铃。

非常久,才有人来开门。

是个女人。大冷天,才披了件薄薄的睡衣,酥胸半露。算不上太漂亮的面孔,但一头鬈发浓厚得惊

人,无端地平添几许风情。

她不耐烦地问:“你找谁?”

令小想的视线越过她,看到屋子里铺着米白色的纯羊毛地毯,上面随意地丢着碎花薄被、靠枕以及

零散的男女衣物。

谁会在这种房子里铺这种昂贵的地毯?还是白色?

令小想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是斯小敏的品位。

嗬,故人鼻息才止,新欢已热拥在怀。

令小想大力拨开女人,泰然自若地踏进门去。女人冷不防被她推得一个踉跄,恼怒地跟在后头嚷:

“喂喂喂,你谁啊?你找谁?”

令小想不理她,摘下墨镜,冲陈生微笑:”hi.”

陈生吃了一惊,伸手扯过被子掩住胸膛。他呆呆地看着她。

令小想四下里打量了一下,然后开始动手。

砸电视机,扫落桌上的电脑,推倒饮水机,扯下窗帘……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我等你永远为期 (11txs.com)”查找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