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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她的表情吓着了他,接下来的时间里,男孩真的一声没吭。等令小想回头打量他时,他已经
睡着了。眼睫毛很长,睡着的样子很天真。
晚上十一点,大巴终于抵达省城。
自从大学毕业,令小想就没到过省城。她的大学是在省城念的,漫长的四年,她对省城的记忆仅限
于杂乱无章的夜市街和周末时接踵比肩的大卖场。
她呆呆地站立半晌,突然间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男孩走过来,扬声问:“去哪儿?这么晚了,送送你?虽然是姐姐,但有些变态,就是喜欢骚扰姐
姐。”
令小想有点啼笑皆非。她想说不,但转念间,她想,她需要一个人在身边。如果只有她自己,她不
知道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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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小想看到了斯小敏。
她们已经一千多天没见面,她没料到斯小敏剪了齐耳的短发,胸部好像也丰满了许多。她有点惊讶
,难道成年后,胸部还会继续长吗?她记得斯小敏一直都很瘦,因此胸部也仅仅是个b杯――三十四b。
这是她令小想唯一胜过斯小敏的地方,她三十四c。可此刻斯小敏安静地躺在那儿,看上去却不仅仅只
有三十四c。
她有点惶恐。
她突然想起奶奶去世的时候,她和斯小敏一起非常镇静地给奶奶梳头,换衣服,装棺。整晚就挨着
红色棺木睡觉。烛火摇曳,夜深得不像话,斯小敏握着她的手,轻声说:“别怕,有我。”
她真的一点儿也不怕。
男孩的呼吸急促起来,他说:“你的朋友吗?”
朋友,亲人,唯一的。
她的泪汩汩而下。
男孩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肩膀。
她哽咽着问:“为什么?”
眼前站着两男一女,据说都是斯小敏的同事和朋友。他们表情肃穆,神色悲伤,却回答不了令小想
的疑问。
令小想捂住嘴。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是的,从此以后,这世间再无斯小敏。来省城的路上,她一直抱着侥
幸的心理,可能只是别人无聊开的一个玩笑。斯小敏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消失?
她号啕大哭。
女同事也小声哭起来,她走过来扶住令小想的胳膊:“谁都没想到……”
他们的疼算什么?更何况,他们是真的疼吗?斯小敏就这么死掉了,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令小想冷冷地拂开女同事的手。
她止住哭泣。
从此后,她不能只懂得哭泣。
从现在起,她只有自己了。
女同事讪讪地说:“前段时间,她跟陈生闹得有点凶。”
令小想警觉地问:“谁是陈生?”
女同事的表情有些惊诧:“小敏的男朋友,她没提起过吗?”
哦。
斯小敏提起的男人太多,令小想听惯了便不再去分清谁是谁。陈生?这个名字并没让她感觉熟悉,
那么斯小敏应该并不是常常提到他。可听这女同事的口气,他们应该是大家耳闻目睹的公认的一对。
令小想的嘴唇微微颤抖:“闹得再凶,人不在了,不该来吊唁一下吗?”
两个男同事里稍胖的一位上前一步:“他两天前去了澳洲。”
令小想扯了扯嘴角:“跟女朋友吵完就一走了之的家伙,看来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她抬起头来,
出神半晌,问,“是因为他吗?”
女同事犹豫一刻,轻声回答:“未必。”
令小想这才对这位女同事另眼相看,她的回答分明表露了她与斯小敏,应该还是小有交情。
她偏了偏头,问:“姐姐怎么称呼?”
女同事赶紧答:“我叫周志红。”
站在灰蒙蒙的大街上,令小想这才留意到,陌生男孩还紧握着自己的手。
她挣开他,轻咳一声:“今天谢谢你了。”
他微笑起来:“我叫夏一。”
令小想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酒店住下来。
“标间也要二百八十八元。”男孩夏一嘀咕着,“这么贵。”但还是拿出钱包来。
令小想阻止了他:“我自己来。”
她侧着脑袋看他:“算了,我对小弟弟真的没兴趣,别白费力气了。”
夏一嘿嘿一笑,厚颜无耻地说:“我对姐姐有兴趣。”
令小想白他一眼,拿了钥匙径直走进电梯,夏一疾走几步,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电梯很快抵达八楼,令小想自顾自迈进房间,砰地关上门,把男孩关在门外。
令小想很平静地换鞋,洗澡。屋子里开了空调,她随便围了条浴巾坐在床上看电视。这一看就看了
很长时间,长得等到她稍微动动身子,才发觉脚已经麻得无法动弹。
她双手扶着床沿使劲光着脚蹬地板,很疼很麻。
最后躺上床去睡觉。
她很努力地要睡着。
但斯小敏的讥笑仿佛就在眼前:“令小想你就是这样,没一件事情做得好看。”她甚至嫌她坐在电
脑前的姿势不好看,说她很乡。
这个“乡”是斯小敏一辈子都致力于要摆脱的一个耻辱。斯小敏最高的正规学历是职业高中,里边
没一个是认真念书的,所有女生都在忙着谈恋爱,所有男生都忙着为女生争风吃醋。斯小敏的同桌因为
骂了斯小敏一句“土包子”,而被泼妇一样的斯小敏活生生地扯下了一把头发。
她去省城一年后,就把旧衣服全扔了。令小想考上大学,第一次到省城,斯小敏开着一辆大红的
polo来车站接她,开口闭口“我们这儿……”。
令小想打量着斯小敏,她化着浓妆,漂亮得惊人。
那四年里,令小想和斯小敏见面的频率保持在平均每月一次。见面的地点不是在优雅的茶餐厅就是
豪华的酒店。令小想总是打扮得不如她的意,她皱着眉批评她:“拜托,你看你这样子。”她最厌恶令
小想的平跟鞋,有一次甚至自作主张把它们全扔进了垃圾桶。
令小想大学毕业后选择回忻城,她恨得牙痒痒。
她憎恨回忻城,仿佛不回去她就不是忻城人。
但最后还是出钱帮令小想把房子买了下来,令小想厚着脸皮说:“我每月还你一点儿。”
其实还是斯小敏每月往她卡上打钱。她要求令小想:“给我吃好,穿好,住好。骄傲点,别丢我的
脸!”
那么虚荣那么用力活着的斯小敏,连带着要令小想也拼命活好的斯小敏,怎么可能弃生命如敝屣?
令小想打开门,男孩夏一还倚在门边。
门打开,他侧侧头,笑了。令小想留意到,他笑起来,左颊边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儿,很可爱。怎
么看都一小男孩,不配和她令小想发生点什么。令小想喜欢的,一定得是比自己年长的男人。
令小想说:“想不想喝酒?”
男孩带她去“小多来”。
里面很吵,说话必须很大声才能听得到。桌子破旧,地面也尽是油水污渍。但生意竟然特别好。
他们喝光了整整一箱啤酒。
令小想喝得比较多,多得让她自己也惊讶了。她其实不会喝酒,记忆里只有读大学的时候喝过一次
还醉了,就因为那次大醉,她从此以后滴酒不沾。
可眼下她发觉,其实能够喝醉也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记忆会因此模糊,疼痛会因此减轻。
等走出“小多来”的时候,她的脚已经软得没有力气。她建议在街边坐一会儿。
夜深了,城市和街道不约而同地都安静下来。
男孩脱下身上的外套,体贴地披在她肩上。
她仰起头看他,嘻嘻地笑,仿佛耳语一般说:“那是我姐姐。”
她们一个姓斯一个姓令,是因为父亲姓斯,母亲姓令。
那是一对曾经无比相亲相爱的夫妻。
然后,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总是吵架,没完没了地吵。当着她们的面吵,哪怕奶奶晕倒也
还在吵。
父亲骂母亲“*”。
母亲骂父亲“窝囊废”。
令小想只懂得哭。斯小敏握着她的手,脸色苍白地骂她:“不许哭!”
令小想记得,那一年,她八岁,斯小敏十二岁。她们在半夜被吵醒。家里,不,整条街灯火通明。
家门口有一摊浓浓的,甚至闻得到腥味的血。
第二天,整座忻城都为之震惊了。
父亲亲手杀死了母亲。
听说,他疯狂地在她身上砍了十几刀。
令小想不敢出门,不敢去上学,是斯小敏硬拽着她,大踏步出门去。
所有路人的目光都落在她们身上,还有调皮的男孩朝她们扔果皮。
斯小敏把她推进教室,站在讲台上,像大姐大一样发狠话:“谁敢欺负令小想,我要他好看。”
有人不以为然,斯小敏前脚刚走,她就故意踢开令小想的凳子,挑衅地说:“你妈妈是*!你爸
爸是杀人犯!”
令小想还没反应过来,去而复返的斯小敏已经像狼一样凶狠地扑上来,从书包里掏出一把水果刀,
目露凶光:“你信不信我在你脸上划几刀?”
刀刃就那样贴在女孩的面庞上,那女孩吓哭了。
从此再也没有人敢找令小想的麻烦,她过得很安静,当然也很孤单。
她很努力地读书,她的生活里只剩下这一项,不得不全力以赴。
父亲不久即被正法。
叔叔以此为耻,每次登门,都要求奶奶把这俩丫头送走,走得越远越好。奶奶不肯,只抱着她们俩
哭。
他再来时,斯小敏跑到厨房里提了满满一桶水,劈头盖脸地泼过去。叔叔吓一跳,破口大骂,悻悻
走人。
奶奶为此把斯小敏打了一顿,奶奶哭了,斯小敏却冷着一张脸,动也不动。
奶奶说:“他好歹是你们的叔叔,以后奶奶不在了,还要靠他养你们啊。”
斯小敏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屁!”
那么美貌的一个小姑娘,说了那么粗俗的一个字。
令小想问夏一:“是不是很好笑?”她自己先咯咯地笑了起来。
夏一说:“你醉了,我背你回去。”
他不由分说地微微弓下身子,把她扯到自己背上。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很痒。
令小想伸手在胳膊上一抓,才发现,到处是红疙瘩。再轻轻撩开衣服下摆,身上竟然也都是红彤彤
的一片。
她吓了一跳,慌乱地翻下床来。冷不防,脚下软软地踩着了什么东西。凝神一看,竟然是夏一那小
孩。
令小想又吓了一跳。
夏一被踩醒了,睁开惺忪的双眼:“咦,你醒了?是不是想喝水?”
令小想看着他,说:“我二十八岁半。你呢?”
夏一眨了眨眼睛:“二十九岁。”
令小想说:“滚。”
夏一便笑了:“二十三。”
令小想暗自*一声,说:“所以,我真的对你不感兴趣。明白吗?”
夏一说:“你干吗一再重申这件事?你现在明明很需要一个人在身边。”
令小想语塞。
其实她不够伶牙俐齿。她每每以宅女自居,宅女的伶牙俐齿往往只表现在网上,到了现实生活中就
常常会怯场。
再加上,她实在没有和异性打交道的经验。无论是男孩,还是男人。
她仅有的恋爱经验还是在非常久的从前,十分懵懂无知的大学时代。别人的恋爱谈得风生水起,唯
有她,傻傻地暗恋着一位师兄。师兄名叫许履文,连名字都这么动人。
这位师兄其实早已毕业,但常到学校里来,说到底,还算是老乡。他也是在忻城出生的。
令小想在老乡会上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深深被吸引。
许履文是很帅很沉稳的那种类型。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的心事。
许履文应该也知道。
他对她很好,偶尔还专程到宿舍里来看她,有时候也会约她一起去喝喝茶,或者去大排档吃夜宵。
这一切总让她以为,这爱有希望。一直到她毕业那年,师兄闪电结婚,据说对象是省里一位政要的宝贝
千金。
她一直紧紧瞒着斯小敏。
这才是她坚持离开省城的原因。
她害怕有一天会和他在某条街道某家商场,不期而遇。她真的怕自己,傻瓜一样泪流满面。
夏一下楼去了,不一会儿便带了一瓶风油精回来。
他示意令小想:“来,擦擦。”
令小想白他一眼:“我自己来。”又呵斥他,“转过身去!”
但背上还是得求他,他好笑,嘀咕道:“小样。”
令小想只好假装没听见。
他的手掌抚在她背上,竟是出奇的冰凉。她明知道那是风油精的效用,可心里,还是轻轻悸动了一
下。
她又睡着了。
这一次奇异地睡得很安稳。
没有梦,没有斯小敏,没有从前的旧时光。
醒来时发现自己枕在夏一的手臂上。他侧着身子,整个姿势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惊动了她。
她坐起身来,发现身上的红疙瘩都消了。
她开始洗脸刷牙。
然后打电话给周志红:“能告诉我陈生的电话和住址吗?”
打完电话,发现夏一醒了。
他探究地看着她:“你准备去哪儿?”
她对他说:“不关你的事。”
她自顾自地换鞋,临出门才说:“谢谢,再见。”
二十三岁的肩膀不够宽厚坚实,不能给予她足够的安慰和倚靠。她虽然不擅长恋爱,但长年混迹各
式各样的论坛,对感情自以为还是深谙其道的。这世上的爱情都要讲究门当户对,她从来不以为灰姑娘
的梦想会成真,也并不认为姐弟恋会有好结果。
她打了一辆车,直奔陈生的家。
陈生住的小区有点不土不洋,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居住人的大概身家和品位来。没办法,如今连住宅
都这么势利。好地段,好设计,好环境,都是身份和财富的象征。
小区不过几栋小高层,令小想很轻易地找到了陈生家。
她从包里取出一副墨镜戴上,很平静地按门铃。
非常久,才有人来开门。
是个女人。大冷天,才披了件薄薄的睡衣,酥胸半露。算不上太漂亮的面孔,但一头鬈发浓厚得惊
人,无端地平添几许风情。
她不耐烦地问:“你找谁?”
令小想的视线越过她,看到屋子里铺着米白色的纯羊毛地毯,上面随意地丢着碎花薄被、靠枕以及
零散的男女衣物。
谁会在这种房子里铺这种昂贵的地毯?还是白色?
令小想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是斯小敏的品位。
嗬,故人鼻息才止,新欢已热拥在怀。
令小想大力拨开女人,泰然自若地踏进门去。女人冷不防被她推得一个踉跄,恼怒地跟在后头嚷:
“喂喂喂,你谁啊?你找谁?”
令小想不理她,摘下墨镜,冲陈生微笑:”hi.”
陈生吃了一惊,伸手扯过被子掩住胸膛。他呆呆地看着她。
令小想四下里打量了一下,然后开始动手。
砸电视机,扫落桌上的电脑,推倒饮水机,扯下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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