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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大声地尖叫:“你这疯婆子,你有病啊,我要报警!你等着!你还不快点儿住手!”
令小想置若罔闻,侧脸间看到女人的内衣,一点儿鲜艳的红躺在白色的地毯上,异常夺目。
令小想踏上去,反复地踩了几脚。
女人又是一声尖叫:“啊――”
她扑上来。
令小想倏地掏出水果刀,安静地看着她:“很利的,要不要试试?”
这把水果刀,短短二十四小时内,已出场三次。
从前的商品质量竟然惊人的好,这把刀挨过二十年的光阴,仍然锋利如昨。
二十年前的那一天,从教室里出来,斯小敏就把这把刀郑重地塞到令小想的包里:“收好。”她简短地说。
令小想便一直收藏到如今。
因为收藏着它,一个人的生活便也没什么了不起了。
女人吓呆了,顿时噤了声。
从始至终,男人陈生一声不吭,一直保持着那个掩着胸膛的姿势,目光平静。
令小想回过头来,问:“什么时候从澳洲回来的?”
男人坦白地答:“我没有去澳洲。”
令小想看着他:“为什么?”
男人沉默一会儿,倏地轻声说:“不想看见她最后的样子。”
令小想真要怀疑自己的眼神了,他的眼里竟闪着泪光。
他在地毯上摸索着,找着了烟,取出来一支,点上。
“她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会问我。她想起我了,就来找我。”男人侧过头,对女人说,“你先走吧。”
女人疑惑起来,看了看陈生,又上下打量了令小想一番,最后还是匆匆拿起衣服走进卫生间里换上,走的时候把门摔得震天响。
陈生的嘴角轻轻扬起来:“你何必如此动气?她从来就不在乎。”
令小想怔住了。
陈生缓缓吐出烟圈,微微眯起了双眼:“我只不过是包头疼粉,她头疼的时候才需要。”
说话这么文绉绉?令小想努力地回忆,好像斯小敏是说过这么一个男人,是个不太得志的公务员,所以收入很一般。起码养斯小敏是不可能的。颇爱舞文弄墨,小有收入可以忽略不计,关键是他拥有了一些粉丝,这好歹让他找到了一点儿存在感和成就感。
斯小敏提起他时的口气,是淡然的,像提起昨天突然刮起的一阵风,清晨看过的一则电视新闻。
令小想有点后悔,她其实并不太了解斯小敏的生活。当斯小敏在电话里絮絮叨叨的时候,她大多数是在开心农场里收菜种菜,要不然就是在婆媳论坛里义愤填膺地痛骂恶婆婆,狂顶小媳妇。
斯小敏也不在乎,她像是只需要一场倾诉。
陈生轻笑一声:“她的所爱,另有其人。我充其量是一个备胎。”
令小想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她一早做好准备,要来痛打一个负心男人。眼下看来,男人却像是深情的,这真让她有点不知所措了。
她傻傻地站立半晌,问:“是谁?”
陈生说:“我不知道,她从来不让我问。”
令小想突然愤怒起来:“你怎么这么窝囊1”
陈生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她,良久才答道:“不是没有女人爱我,也有人百般迁就我。比她漂亮,比她能干,比她温柔……”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令小想便失语了。
有吗?
他笑的时候你只觉得全世界的花都开了,天空更蓝了,青山更绿了,水更清澈了。他忧伤起来你连心都会疼。你看到他就情不自禁地欢喜,心跳似小鹿,你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都全部给他。你想起他来,天地为之旖旎,所有的喧嚣都骤然停歇。
令小想清了清喉咙,转身走了。
到了楼下才觉得迷惘。
斯小敏爱的男人,会是谁?她有多爱他,才会放弃了努力,不愿继续一场生命?
奶奶去世后,令小想出过一场车祸。自行车被一辆黑色本田撞到,她摔倒在地,右小腿被严重刮伤,去医院擦酒精消毒时,令小想哭得哇哇乱叫,打了一个星期的消炎针,半个月没法正常行走,刚伤着的头两天,脚一挨地就麻麻地疼,让人情不自禁地龇牙咧嘴。
斯小敏扯着本田车主,先是拿到了两千块的医疗费,后来又拿到了三千块的损失费。她说:“那么美妙的一条小腿,从此就留下疤痕了,你知道这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情吗?”她振振有词,成熟老练得与年纪并不相符,车主暗自惭愧,主动多付了一千块。
那一年斯小敏十六岁。她拿着从未见过的厚厚的一沓钞票,非常严肃地对她说:“令小想,记住,再多的钱,也及不上生命重要。”
她说得很对,令小想从此铭记在心。
从那以后,令小想走路永远不会闯红灯,连喝开水都要等凉了再慢慢喝……对什么事都谨小慎微。
原来斯小敏不过是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不。也许,再多的钱,真的及不上生命重要。但跟爱情相比,生命便顿时逊色。
令小想记得有一年在天涯论坛上看过一篇热帖,一个年轻女子因为老公移情别恋,最后选择了自杀。满腔热血的令小想穿着大小马甲上阵狂骂臭男人,为女人的痴情和愚蠢愤怒不已。
斯小敏打来电话,她兀自愤愤不平,斯小敏不以为然:“别为那种蠢货觉得可惜。”
斯小敏也不过是一个蠢货。
令小想扯扯围巾,试图把口鼻都捂起来。天气很冷,风虽不大,可吹在脸上,刀割一样疼。
她怀念忻城的冬天。忻城的冬天总是冷不到哪里去。再冷,一件毛衣打底,外面罩一件大衣,只穿厚裤袜,小短裙。每每在电视里看到别的城市的冬天,男女主角穿厚厚的棉袄和棉裤,天上飞雪,她就觉得百般幸福―她在屋子里,还可以穿着睡衣跑来跑去。
省城距离忻城不过几小时的车程,为什么它的冬天这么冷?
她给周志红打电话:“周姐,能约你喝杯茶吗?”
周志红一口答应下来:“好。”
约在附近的大维奶茶,便宜又好喝,最重要的是,可以坐到自己厌烦。
她叫了杯热奶茶,加椰果。
周志红匆匆赶来,头发被风吹乱了,露出高高的发际线,这让她显得比昨天难看了一点儿。
但令小想看到她,只觉得亲切。这世界上,就她目前所知,只有她们俩,是斯小敏最亲近的人了。
她开口直接追问道:“我姐姐除了陈生,是不是还有别的男人?”
周志红迟疑了一会儿,答道:“你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的,认识许多人,而且表面上看来,还得与许多人交好。实际情形呢,只有自己才知道。”
斯小敏生前效力于《n城都市报》。
许多时候令小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斯小敏仗着肚子里那一点点墨水,就敢去报社里做记者,而且还做得风生水起的。
当然,斯小敏不是不努力的,她做过许多工作。大排档里的酒水推销员,美容院里的洗头妹,酒店里的服务员,保险公司的推销员……她凶狠地赚着钱,供养自己和令小想,同时也在积累着人脉和经验。她一步一步地向着高处走,最后,她摇身一变,成了一名为政府服务,为人民说话的记者。
令小想记忆里最清晰的一次通话,就是斯小敏即将去报社上班的前一天。
斯小敏明明是醉了,口齿却很清晰。
她说:“小想你看,出人头地也不是不可能的,风水总要轮流转。”
她意气风发地感叹着。
斯小敏比从前更加努力,也越来越忙,她们的联系越发少了起来。她赚的钱从那时起也越来越多,打到令小想卡上的钱也越来越多,次数也越来越频繁,几乎让令小想也体会到了花钱如流水的快感。
周志红说:“小敏的朋友比较多。”
她的意思令小想有点拿不准。这个朋友,指的是男朋友还是包括了女朋友?是说斯小敏的人际关系好呢还是指她滥交?
令小想斟酌了一下,才问:“和谁的流言飞语最多?”
周志红想了想,说:“倒是有个传闻,据说男方很有钱,还说他们有个孩子。”
令小想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
“什么?孩子?”她几乎大惊失色。
周志红犹豫起来:“其实只是传闻。”她轻叹一声,“不过小敏应该另有所爱,有一次我们一块儿吃饭,她喝多了,跟我提起来,哭了。”
令小想紧张起来:“没说是谁?”
周志红摇摇头:“就知道是个男人。”
令小想不禁感到泄气。
周志红说:“反正不会是陈生。”
令小想轻轻“哦”了一声。
当然不是陈生,这个她也已经知道。
她换了个话题:“周姐,你看,能不能帮我找套房子?不用很大,够住就行。最好能够快一点儿。你认识的人多,看能不能帮我问问看。”
周志红微笑起来:“没问题。”
她的手轻轻扶在令小想的肩上:“小敏她,很傻。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该选择这条路,不过只令仇者快,亲者疼。不爱你的人,去死也没有用。”
令小想一阵心酸。
她们在小店门口告别。
令小想决定回酒店睡一会儿。傍晚六点,是斯小敏的遗体火化时间,距离这个时间还有四个小时。
刚踏进酒店大门,就有人上前来招呼:“hi!”
是夏一。
令小想真服了他了。
她自顾自地进电梯。
夏一跟了进来。
他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别紧张,姐姐,我现在对你已经没有兴趣了。要知道,这年头的男人也是很识趣的,眼看你无意,断然不会白费力气,又不是非你不行。”他的目光变得同情起来,“我只是觉得,你挺可怜的。”
令小想怒道:“谁要你可怜!”
不可否认,夏一的话让她恼羞成怒了。她知道他说得很对,正因为很对,她才恼怒。是的,如今这年代,爱情都是浅尝辄止,即便真有那种一见钟情的事情发生,那情也是断然禁不起考验的。男人们都变得急功近利了,一见势头不对,立即掉转风向。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她气哼哼地跨进房里,才要狠狠关上门,夏一已经敏捷地抓住门框,大大方方地走进来。
令小想皱起眉问:“你的脸皮向来这么厚?”
夏一的眼神很无辜:“是的。”
令小想白他一眼,走进卫生间。等从卫生间里出来,发现夏一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令小想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心里突然掠过几许遗憾。她年轻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遇上这么英俊可爱的无赖?要不然,怎么也要乱谈一场恋爱。
过了二十五岁,恋爱的想法仍然还有,但和二十岁时想要的恋爱却有了根本上的不同。二十岁的恋爱可以只顾着爱,不计后果,可以全力以赴,而二十五岁以后,恋爱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结婚,就会计较对方的收入、身家背景,即便爱上了,也只能爱至七分为限,留三分爱自己。但凡一切不切实际的,都不耐烦尝试,没有结果的,懒得开始。无谓的悸动,像云烟,过了就算了。
她也觉得困,在沙发上眯了会儿,觉得很不舒服,于是把心一横,也上床躺着。反正床大,一人占一半。
还是睡着了。
令小想还是很佩服自己的。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她好像总能睡得着。即便心里有着痛苦,害怕,担忧,但到最后,仍然睡得着。
这一次,她梦到了许履文。
真奇怪。
她已经太久没有梦到这个人了。
她曾经很疑惑,这么些年过去,不知道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她听说他乘着老丈人这条快艇,一路上顺风顺水,好像已经位居要职,风头十足。
在梦里,他和从前一样,瘦高,眼神清澈,小平头,白衬衣。
他穿着白衬衣站在夏日午后的阳光里,眉头轻轻皱起的模样,让她永生难忘。
他伸手来抚摸她的头发,像是十分怜惜。她情不自禁便热泪盈眶了,轻轻唤:“履文履文。”
有人把她狠狠一推,她顿时惊醒过来。
夏一的脸近在咫尺:“喂,快起来,五点了。”
她来不及斥骂他,已经惊跳起来。五点了。
夏一已经替她拿好包,扯着她换鞋,两人急匆匆地出了门。
坐在出租车里,夏一冷不防问:“履文是谁?”
令小想的心跳漏了一拍,喝道:“关你什么事。”
夏一不以为然地打量着她:“大不了是个老相好,态度这么恶劣,看来还是进行时。”
令小想面无表情地说:“别跟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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