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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夫人办事极其效率,才把电话挂断不到一个小时,与舒靖有过一面之缘的殷家管家便亲自开车到小旅店来接他。
之前舒靖穿着女装去殷家见殷夫人,此时自然不敢当着大厅老板娘的面和管家相见,万一老板娘不小心说漏嘴戳破了他的身份,恐怕以后他想要光明正大见到殷晏就更难了。
舒靖赶急赶忙收拾好行李匆匆下楼退房,仍旧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看电视的老板娘面露诧异:“你这么快就找到住的地方啦?”
“我男朋友家里的人来接我了。”舒靖笑容灿烂,“就在外面。”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的老板娘沉默两秒,随后语重心长地劝道:“你们年轻人就是脾气爆,动不动喜欢来个离家出走什么的,我看你男朋友和他妈妈对你还不错,你回去后就安安心心过日子,感情这东西最经不起折腾。”
“我知道了,谢谢你。”舒靖嘴角的笑意浸染了些许苦涩,他想到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殷晏,恐怕现在他连对殷晏闹脾气的机会都没有。
跟老板娘道别之后,舒靖找了个小旅店旁边的阴暗巷子,趁着没人时手脚利落换上了那天见殷夫人时特意买的女装,随后轻轻拍了几下自己的肚子,腹中正在沉睡的小东西被吵醒后发出几声恼怒的哼唧,在舒靖的催促下才不情不愿变大。
当舒靖从巷子里走出来时,他已经从一个颀长消瘦的少年变成大腹便便走路都有点困难的孕妇,只是他穿着比较中性,若不是挺着个大肚子,也许会有人认出他其实是个男人。
拖着行李箱没走两步,冷不防听到一道冰凉的男音在身后响起:“舒小姐。”
猝不及防的舒靖被吓得肩膀一抖,脑袋上差点又冒出一根嫩绿的小芽来,幸好有帽子遮挡,舒靖连忙捂住头上毛绒绒的帽子,惊慌失措转身向声音发源地看去,只见管家坐在一辆劳斯莱斯轿车的后座,车窗摇下了一半,露出管家那张清冷的面孔。
“管、管家先生!”舒靖机敏的发现管家停车位置正好对着他刚才走出来的小巷,顿时心里面咯噔一声,脸蛋煞白,游移不定走到车窗前,勉强挤出个微笑来,“不是麻烦您在前面十字路口等吗?您怎么过来了?”
管家抬眸,淡淡道:“闲着没事,就让小张把车开来了,你上车吧,小张帮你把行李放到后备箱。”
说完,名为小张的司机下车,绕到舒靖这边手脚利索地拉走了行李箱。
舒靖还想在管家那里打听一下对方刚才是否看到了什么,结果见管家面无表情转过头不再多言,只好讪讪闭上嘴巴,他像小媳妇似的埋下脑袋捧着硕大的肚子坐进车里,正好坐在管家旁边,舒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女装,胸腔里仿佛揣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砰咚砰咚。
舒靖脑袋上戴了顶帽子,头顶还挂着一颗毛球,看起来呆呆的,莫名有些滑稽,帽子把他的头包裹得只露出一张白皙光洁的脸,双颊微红,薄唇紧抿,小鹿一般灿若星辰又夹杂着些微忐忑的眼眸时不时向身边瞟去——也不知道管家有没有发现什么。
哎……
舒靖在心里长吁短叹,忽然有点后悔当初扮成女人去见殷夫人,可如果他是以男人的身份找上门的话,那他的大肚子又该作何解释?
本来舒靖以为殷夫人会看在孩子的份上收留他,也让他顺理成章呆在殷晏身边,却没想到人类的怀孕周期只有九个月,事后舒靖才悲催的发现他败在了这点基本常识上。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很快过去,舒靖双手抱着肚子靠在座椅上仰头眯了一会儿,感觉才闭上眼睛没多久就被管家毫不留情的喊醒了。
“随我来。”管家的态度始终很冷淡,不带感情的扔下这么一句话,便下车往别墅花园里走去。
舒靖拉着司机小张帮他拿下车的行李箱亦步亦趋跟在管家后面,走过风景优美的绿荫小道又绕过淅淅沥沥的假山流水,最后来到舒靖熟悉的宅子里,他挺着大肚子走路实在有点不方便,手里还拖着行李箱,踉踉跄跄的犹如一只背着粮食准备过冬的青蛙。
可惜管家没有丝毫怜惜的意思,眼睛都没眨一下,脚下不停歇一口气走到了二楼书房。
舒靖早已累得气喘吁吁,额间溢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室内的中央空调把暖气开得很足,舒靖刚踏进来就觉得裹在自己身上的厚衣服成了累赘,他见管家在书房门前停下脚步,忙不迭拉过行李箱立正站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安静等待管家的吩咐。
管家冷声说:“夫人心善愿意给你提供帮助,但是你与殷家毕竟非亲非故,夫人没有义务护你周全,今后你住在殷家,吃穿用度也受到我们的照料,不过你的生活和你在外面的言行举止跟殷家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出了什么事,殷家绝不是你的后盾。”
舒靖听得懵懵懂懂,点了点头:“好、好的。”
“我刚才所说,还望舒小姐能牢记于心。”管家不咸不淡说完,敲门并推开了书房的门,然后领着舒靖走了进去。
殷夫人坐在偌大的办公桌后工作,安静的室内只能听到手指快速在电脑键盘上敲击的清脆声响。
待管家和舒靖走近后,殷夫人才停止动作,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挪到舒靖紧张兮兮的脸上,她又看了两眼舒靖挺起的大肚子,扬唇笑道:“你别害怕,那天我被一些负面情绪影响了才会失态把气撒到你身上,这几天我仔细想来还是认为应该跟你道歉。”
舒靖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不,阿姨您太客气了,是我冒昧打扰到您,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
殷夫人笑容中夹杂着无奈和苦涩,她叹了口气,倏然问道:“去医院检查过了吗?”
“啊?”迟钝的舒靖一时间没明白殷夫人话中的意思,见殷夫人的视线一直黏在他的大肚子上,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霎时羞红了脸,结结巴巴地撒了个小谎,“已、已经检查过了,医生说小孩子健壮如牛!”为了在婆婆面前争面子,舒靖不放过任何卖弄文采的机会。
话音刚落,腹中的小东西委屈又愤怒的踢了舒靖一脚。
舒靖哎哟一声,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他双手发紧地捂住肚子,在心里恶狠狠地对小东西说:“臭崽崽,坏崽崽,等你出来了,看我怎么让你大爸爸收拾你!”
又臭又坏的崽崽不满地嚷嚷:“臭爸爸,坏爸爸,我才不是健壮如牛!”
“你就是健壮如牛!”
“我不是!”
“你就是!”
幼稚鬼舒靖和小东西争论几个回合下来获得胜利,把小东西气得蜷缩在他肚子里生闷气。
殷夫人看舒靖脸色不好还以为他是长途奔波劳累不堪,便吩咐管家把舒靖带回房间整顿休息,舒靖的住处没有被安排在这栋宅子里,而是旁边一处面积较小的两层别墅,装潢设计的精心程度不输于住宅,平时用来安顿到殷家歇息的宾客。
自从殷晏出了意外以来,小别墅已经很久没有迎来新客人了。
管家把舒靖带到二楼某个房间,在舒靖整理行李时给他说了殷家的规矩及平日里用餐的时间,如果舒靖不去住宅吃饭或是要在外面留宿的话,只需要给小宅里打扫的佣人说一声便是,虽然他住在这里,但是殷家不会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等到管家走后,舒靖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趴到窗前一看,惊喜的发现正对面就是殷晏卧室的窗户,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沿着那面墙壁攀爬上去,对这里的环境相当熟悉。
“崽崽!你快看!”舒靖双眸晶亮,像个孩子似的指着对面,高兴的恨不得就地打几个滚,“你大爸爸就睡在对面的房间里,我们住在这里就更加方便去找他啦。”
因刚才吵架失败而心灵受挫的小东西闷闷的切了一下,嘟囔道:“我才不理你,坏爸爸。”
舒靖听后也不恼,十分慈爱地摸了摸已经扁下去的肚子说:“崽崽想不想见大爸爸?”
还在气头上的小东西根本不想搭理舒靖,然而听完舒靖的话后,小东西立刻抛掉所有坏情绪,激动得奶声奶气道:“想想想,崽崽想见!”
两扇窗户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十米,对舒靖而言无疑是使用妖力最轻松的一次,他化成藤蔓悄无声息往上延伸攀附在那间卧室的窗口,向来紧闭的窗户被敞开一条宽约五厘米的缝隙,舒靖很清楚这说明卧室里面有人。
舒靖悄悄咪咪躲在窗户下面,尽全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此刻周遭一片寂静,连微弱的风声都感觉不到,室内的说话声顺着流动的空气异常清晰传入舒靖耳朵里。
“夫人,我认为您这么做有些不妥,先不说少爷和舒小姐的关系较为尴尬,住在一起可能会惹来非议,就拿舒小姐即将生产一事来说,万一舒小姐在这过程中有个三长两短,殷家必然要负全责,若是舒小姐母子平安,今后住在殷家也是个无底洞的存在,最怕的还是外面传出些风言风语。”
管家苦口婆心地劝导,殷夫人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放心上。
“夫人……”
“好了,你就歇歇吧,说了这么多你不觉得累,我这耳朵都听累了。”殷夫人无奈地打断管家的话,顿了片刻,继而又缓缓开口,“既然老殷告诉我留下那个孩子,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他。”
管家踌躇道:“那只是您的梦而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许是您太担心舒小姐了才会做那个梦。”
“可是我以前从来不会梦到老殷。”殷夫人话里含着悲伤,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稳住濒临崩溃的情绪,她似哭似笑地说道,“老殷失踪五年了,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就算这只是个梦,也好让我帮他做点事情,家里不差一张嘴吃饭。”
管家沉默良久,没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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