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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杨贤朔颈部的皮肉还没有像十五年之后那样的松弛，太久没见到脖子上没有颈纹和不带帽子的杨社长，全志龙想说他还是有点怀念。
尽管社长的可怕程度从始至终从未改变过。
坐在会议室主位的杨贤朔扫了一眼六个坐在下手都低着头小鹌鹑似的练习生们，其中在全志龙和东永裴身上逗留的时间最长。
交代了会议的诸多要点，他猛地点中双眼放空的全志龙：“志龙啊。”
“是。”全志龙条件反射般在座位上弹了一下，随即很快地又镇定下来。
眼前发生的一切既然都是真实的，那么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改变自己原本的命运轨迹吗？
正在思考这种深刻的哲学问题，全志龙被猝不及防叫到名字，饶是心理素质再过强大还是有些受惊。
“你练习多久了？”杨贤朔看着他的眼睛，眯起来笑着问。
全志龙知道接下来笑容背后就是责备了，但他还是平静地轻声回答：“五年了，快到第六年了。”
录制《BIGBANG》出道实录的时候他已经是六年的练习生了，这个会议全程围绕的就是即将到来的出道以及会有出道纪录片的拍摄。
“所以很想家了吧，是不是想回家了？”杨贤朔果然忽地冷下了脸色。
刚才还全都转过头来看全志龙的李胜炫等人急忙收敛脸色迅速埋头，就怕社长的毒舌炮火下一个对准的就是自己。
“回家”对练习生来说可不是一句好话。
杨社长潜台词的意思就是，哪怕你是练习五年的练习生，只要不达到要求一样会让你收拾东西滚蛋。
2005年的练习生全志龙会被他这话唬住然后内疚地反复思考着自己的错处，但2019年即将服完兵役的全志龙反倒故意装作没听懂潜台词似的对着社长露出他招牌性的露齿微笑：“如果社长能给我放假让我回去看看家人就再好不过了。”
成为BIGBANG的队长G-Dragon之后他生活都是围绕着音乐和舞台，偶尔得闲会和艺术圈子的朋友们一起去娱乐场所放松，但他从成为HipHop童星之后就很少会回家了。
全志龙想到入伍前还在为自己操心的妈妈，哪怕已经三十三岁的人也没办法控制住心里涌上来的酸胀感。
万万没想到会在树立社长威严的时候被一个练习生给当众噎回来，要不是他是全志龙，杨贤朔直接就能让这个没大没小的家伙当场滚蛋。
包括公司职员在内，房间里除了他们俩之外的人都纷纷埋头，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志龙是疯了吗？”东永裴在心里嘀咕着，“是想让以后的日子都不好过吗？”
“那你练习五年的时间是为了什么，出道之后难道就不能回家看家人了？”杨贤朔语气很重地整理着手上的文件稿，硬壳的牛皮纸砸在桌子上发出的声音让其他人噤若寒蝉，“你和永裴都是十三岁就来我们公司了，如果这次不能出道，之后让你去做别的事情你还能做吗？”
谁不知道全志龙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学校的功课上啊。
作为企业经营者，本质上的商人，杨贤朔的脑子要转的比在座的其他练习生更快一些。
难道是在这个即将签约的节骨眼，有其他公司的狗崽子过来挖人了？
毕竟全志龙和东永裴他就没藏着过，前者还是从十三岁就开始上电视的Hip Hop童星，如果不是S，，M吃错药把这孩子解约，杨贤朔又怎么能把全志龙拐进如今还是小作坊的YG？
全志龙抬眼看了一眼杨贤朔黑到极点的脸色就知道他肯定在心里疯狂骂人。
尽管站在练习生的立场上来说他已经是在作死的边缘试探了，可跟杨贤朔相处多年的经验来看，他其实可以适当地偶尔在底线上伸出脚来回踩线。
对十来岁的孩子来说，与练习五年的公司解约是天都要塌下来的灭顶之灾，而且的确，从小他们学习的就不是教科书上普通孩子需要掌握的那些学科知识点。
家境好点儿的孩子还能考虑着学个小语种然后出国留学镀金。家境差一点的孩子损失了公司给练习生的餐补费和学费之后是不太可能走艺术生这条路了，但跟接受了十几年应试教育的同龄人一起拼高考，本来就没传统学习兴趣和学习习惯的他们宁愿继续在南墙上撞死也不要回头。
全志龙心里放电影似的过着这些思绪，落在杨贤硕眼里就是被自己软硬兼施之后受了教育的沉默。
会议结束所有人都离开了之后，全志龙跟着大部队一起前往练习室。
比起公司搬的那栋新楼，原来的YG旧址倒是更让全志龙容易升起“旧地重游”的亲近感。
“呀。”一只手在他肩膀上不客气地拍了拍，全志龙回头就被人狠狠地屈起手指弹了个脑门。
对他动手的人是他们以前的一位经纪人。
就是把食物在自己房间锁到过期都忘了拿给他们吃的那位。
全志龙退后一步，捂住自己火辣辣的额头，他今天出门的时候戴了顶针织帽，把头发都拢进帽子里之后才能让这家伙准确地袭击他的印堂。
三十三岁的G-Dragon眼神桀骜不逊，带着舞台王者的那种漠然。
可是对接到十八岁的全志龙，带着婴儿肥的脸实在没什么杀伤力。
东永裴和崔胜贤不动声色往全志龙这边站了几步，倒是张贤胜傻乎乎地被李胜炫推了一把之后反倒站的离全志龙最近。
“小子很嚣张嘛？”他们的前经纪人比全志龙略高一点，低头看着扬起下巴的全志龙就像个小孩子发出一声笑，“在办公室能直接跟社长杠？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真是条龙了？”
全志龙避过他直面勾过来的拳风，这家伙是冲着他的肚子来的。
腹部既没有重要器官又不容易留下痕迹，在这之后就算全志龙他们想去告状都没有证据。
而且公司的工作人员之间还都是同事，相互稍微偏袒一点只要不太过分，练习生即便出道后在节目上说起这件事公司还是会花门路压下来，毕竟这是不可外扬的“家丑”。
全志龙也清楚青春期自己这没二两肉的小身板跟人家打不过，但他仗着身型小动作敏捷，还是避开了几下狠厉的拳风：“是龙是虫，时间会知道的。倒是您，自己千万要保重身体，活到那一天才是。”
万万没想到他会直面刚上的其他五人无一不怀疑双眼，性格最温和的姜大声打圆场道：“志龙哥，经纪人nim也是为了我们好，都少说几句吧。”
“你是谁啊。”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给好人面子，很不耐烦地冲姜大声嚷嚷着，“臭小子！说话的时候眼睛睁开看人！”
被恶意中伤的姜大声默默低下了头。
全志龙眼看着这家伙连声音都弱了，光是想到以前肚子饿着还得拼命赶杨贤朔布置的作业的那些胃绞痛的夜晚，他用手掌接下了这家伙打过来的一拳，用军队里学着的招式，反手一折，对方瞬间就青白了脸色。
松开自己的手，全志龙带头对着他微微鞠了一躬：“我们待会儿还要上舞蹈课，抱歉不能再好好叙旧了。下次有机会再跟哥好好聊聊吧。”
在这人瞪大双眼反复确认自己手腕弯曲是否如常的时候，全志龙拍了拍站的离自己最近的张贤胜：“走了。”
他走到姜大声旁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他无非就是嫉妒你能出道。”
姜大声应了他的话，表情却还是低落着。
李胜炫这会儿紧跟着上来活跃气氛：“志龙哥，你刚才真的好帅啊！那家伙听说从前还故意饿着你们不给东西吃吧？真是坏啊！”
“是啊。又蠢又坏。”全志龙笑着看了一眼李胜炫。
李胜炫被这一眼激励地连着又骂了那人好几句，直到快靠近他们的练习室，崔胜贤才忍无可忍道：“能消停一会儿了吗？”
李胜炫闭上了嘴巴，走到了和张贤胜平齐的队伍末尾。
全志龙回头看了一眼东永裴，竹马应该是最能察觉到他的反常的人。
十五年前自己的那些记忆已经像是相册里褪色的老照片，虽然仍存在于他的大脑容量里，可到底不那么鲜明。
现在他的心态已经就是一个三十三岁的男人，让他再学着毛头小子的语气行事，全志龙不是不能做到，只是他本能地从灵魂深处觉得违和。
自己的青春已经走过一遍了，重头再来，就像是口香糖嚼第二遍，本身薄荷般的清新香气还在，但老迈的牙口和已经不再敏感的味蕾注定没办法像第一遍品尝那样的真切。
如果全志龙可以选择，他其实宁愿回到2019年面对那堆烂摊子，而不是回到一切最初的起点。
眼前青涩的面孔的确就是记忆中的样子，可之后的十五年里，命运给他们六个人分别或多或少留下的印记并非最初期待的那样美好。
不过要他以如今的心态阅历重新再走一遍人生，站在十八岁的起点上，全志龙倒认为他没必要再走一遍老路。
首先，要做的就是拒绝即将签订的艺人合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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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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