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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杨笑澜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一个谎言之后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支撑,难得不是说谎,而是圆谎网游之天下无双。如果冼朝不是她的旧识,她兴许不会感到如此为难。三言两语打发便是,或者,默不作声走开也行。可眼下,这两招,她是完全没法子用了。
听冼朝问起她的师姐陈子衿,笑澜更是觉得难以交待。若她没有记错,那时冼朝无声的离开便是觉得她辜负尉迟炽繁而感到不满,冼朝素来不喜男子负心薄幸,她虽不是男子,恐怕眼下也该是要将负心薄幸占尽了。更何况,她曾经嘱咐她放了她的师姐,眼下,她非但将她的师姐带入了大兴,还将子衿变成了她的妻……不知眼前这个长大了一些比之从前更加聪颖的女子会作何感想。
笑澜的犹豫让冼朝恼火。是那一场政治婚姻,还是那个独孤皇后的潜移默化,曾经可爱善良的少年怎得就生成了现下的模样!那时在大兴,两人无话不谈,竞相嬉闹,可现在……带着一个劳什子面具尚且不说,还支支吾吾无言以对,她是想与他叙旧,可照这情景来看,似已无旧可叙校园全能高手。
时间和距离果真会改变很多事情,就像眼前的人,乍看还似当年,多说几句却觉得……变了。变得兴许不是外表,而是人心。
冼朝注视笑澜片刻,无可抑制的叹了口气。
他是隋朝的将军,公主的驸马。
他已不再是那个会让她脸红心动,让她嘲笑打闹的温软少年了。
失望,终究是失望的。
“杨将军一路辛苦,还请早些歇息。”受不了杨笑澜的疏远模样,冼朝开口告辞,才转了身,就被笑澜拉住了手。当下更是着恼,问他,不语,走,又不让。他到底意欲何为!
杨笑澜嗫喏道:“桃子精,你……你生气了?”
怎么又在那个声音中听出些委屈!拉远距离的是他,问而不答的也是他,他又凭什么委屈!
冼朝转过身子,对上在月光下更显幽然古色的青铜面具,平静地说道:“不,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失望。”
“对不起……”杨笑澜拖着冼朝的手没有放,脑袋却因愧疚低下了,“对不起。这些年,发生了许多事,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感受到抓住她的那只手没有从前那般细滑,手掌中有着老茧,冼朝想,要建功立业,文文弱弱的笑澜必定吃了许多苦。“你呀,那么大人了,怎么还是这样弱弱的,真不知你那懦弱的性子是怎么在战场上杀敌的,还是阿修罗王呢,丢人!”像从前一样,杨笑澜进,冼朝必定针锋相对,可只要笑澜态度软化,显出几分孩童的迷思来,冼朝一准拿他无法。
冼朝并不喜欢柔弱的男子,甚至十分嫌弃那些犹豫不决的男人。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生来是为了跟随一个人,完成一个任务,这是她的命运,她既然知道自己的命,也就唯有认命的份,故而她从不对别人假以辞色,一开始是不能,后来则是不屑。这些年她化名在建康和大兴搜集情报,见过很多男人,受过很多殷勤,看过很多逢场所戏,可是她看不到别人的真心,兴许某些人有,只是她不信。
她也曾问过自己,为什么会与笑澜亲近,会觉得他不同。是因为初见笑澜时,他的狂狷无状,悉心维护,他时不时散发一种天真的傻气,偶尔流露的性情,亦或是尉迟炽繁对他的深情,她不得而知,她只知,只有杨笑澜是她命里的一道异数。
带笑澜坐进一侧凉亭的栏杆上,月光之下,冼朝的脸越发柔和。“不知如何说,就慢慢说,我都听着。方才不是问起你我的师姐么,她好不好?”
“唔……子衿在驸马府,她如今,也是我的妻子……”
杨笑澜偷望一眼冼朝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色变,想来,她已经知道了。
“妻子?也只有你会这么说,师姐是亡国公主,发配为奴,只能做你的妾室吧。你把她当成你的妻子?”
妻妾的概念杨笑澜至今没有弄得十分明白,她只知道隋朝人的婚姻不是传说中的三妻四妾,而是一妻多妾,正妻永远只有一个。而在她的心目中,陈子衿的地位与大公主并无二致。
“也好,师姐半生凄苦,如今也算是有了一个依靠。当初曾说你们俩有些相像,如今看来,还真是一语成籖了。”冼朝心头掠过一丝莫名的阴影,“四郎还真是长大了。以四郎的脾性,当不会欺负师姐吧?”
“说起来,子衿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会欺负她。”
“救命?”
杨笑澜又将偷偷跑去军营参加平陈之战,在陈宫遇见子衿,树林遭袭,十三死去等各种事情简要一说,饶是语调平淡,也将冼朝惊的不轻,这一节,是她没有获得的情报。
谁又会想到,那个从小饱受欺凌的师姐会在生死之际将笑澜救了回来,两人竟然会碰到如此遭遇,险象环生,还因此暗生情愫结了姻缘。“倒是不曾想,你们还有这一段缘分。真是要感谢上苍,让你们平安。你的身子可大好了?伤处还要不要紧?”
“除了阴雨时节有些酸痛外,一切都好。你看,一箭穿心都死不了,可见命大了。”
“嗯,是。”冼朝一指点在笑澜的面具上,“你呀,祸害活千年。”
笑澜摸摸脑袋呵呵笑着。
冼朝白了他一眼,“傻子。你那公主,对你……好不好?你们可有了子女?”
呃……笑澜尴尬。“公主很好,温良贤淑,子女什么的,倒是不曾有。”
冼朝掩嘴轻笑道:“看你那单薄瘦弱的样子,确是……看起来不那么行的样子。”
“喂……”
“你那师姐呢?华首师叔。”
说到尉迟炽繁,笑澜总觉黯然,道:“师姐她,剃度了。”
“哦,剃度了。”冼朝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一会儿,冼朝又问道:“一直垂涎于你的皇后,可是和你勾搭上了?”
喂喂,垂涎什么的,勾搭什么的,几时有过!能不能讲得稍许委婉一些?“桃子精,你又胡说什么,给人听到,信以为真了怎么办!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冼朝又是一笑,道:“好,好。我总觉得她对你不一般嘛。你那面具,看起来有些年岁,是她给你的定情信物么?”
笑澜无语,严格说起来,面具还真有些定情信物的意味。
这冼朝,真是生错了年代,若是在二十一世纪,该是个多么成功的八卦周刊记者。
“那你呢?桃子精,这些年你好是不好?可有了意中人?”
“我?我怎么会让自己不好……这辈子,我是不会有什么意中人了。我的命运是会交给一个人的,为了那个人完成一桩大事。至于那个人是谁,几时出现,我可是全然不知呢。是不是很有趣?”冼朝微笑作答,可那笑容里,分明带着几分难言的苦涩。
联想到自己身负的重任,杨笑澜顿感沉重。这看起来肆无忌惮,潇洒豪放的冼朝竟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自己的命运不由自己做主,怀着惶恐与忐忑等待着没有期限的未来,与她相比,两个人何其相似。
轻叹一声,很自然地揽着冼朝的肩膀,让她靠自己近些。“你的曾祖母不是冼夫人么,她那么本事,怎会同意你做出这样的牺牲,什么样的大事,需得你如此严阵以待?”
“师傅的交代,袁姓相士的卜算……只知是一件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我曾祖母许是知道些什么,但始终不肯详说。这样的事情,你还是少知道为妙,知道越多,不怕也被拖入局中么。”待感受到笑澜胸前的温度,闻着衣服上的熏香,冼朝才发现两人此时的姿势颇有些暧昧。
登徒浪子……不知男女授受不亲吗……
这是第几次想要提醒笑澜不要动手动脚做逾矩之事?
每次都是这样,了解他才知他是无视礼法,不了解的定然当他是别有用心,轻薄无礼。
这个人,还是这般无形无状。
“啊……”突然想起怀中之物,杨笑澜取了出来,交给冼朝细看,“你看,还记得么?”语调里带着几分炫耀。
冼朝坐直了身子,原来是一方帕子和一枚珍珠耳环。这两样东西她又怎会忘记,帕子一角秀有她的印记,而那耳环,自从曾祖母交予她之后便时刻不离身侧。
没想到,他居然还留着。心中喜悦,面上未露分毫,冼朝只道:“记得,你高兴个什么劲。”
“嘿,你不知道,这两样东西,曾经在我受伤的时候遗失过,差一点,真得只差一点,就没有了。后来,居然给我的手下找到,失而复得,你说,是不是应当高兴?”
受伤的时候?那是不是表示,这两样东西,他总是带在身边,连出征都不例外呢?
“掉了也就掉了,不过是些玩物,没有什么大不了。”冼朝故作淡然。
“那怎么行,这是你给我的诶,你记得么?那时我们城外遇袭,你拿手帕给我包扎伤口,第一次见你那么娴静,啧啧……”
“是啊是啊,那时,你还说我像你夫人呢……”
笑澜大窘,她时常口不择言,没想到冼朝还记着。“那是他们说的好不好,一群男人那么八卦,也不知是谁教出来的。”
冼朝扑哧一笑,道:“可不是你的手下,自然是你教的。”
杨笑澜想想也确是如此,摇摇头,道“青出于蓝。”复又与冼朝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的那一更,容我欠几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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