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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侍卫啊。
“你的刀呢?”
见他不解, 蓟云桥又补充:“侍卫大人不都是威风凛凛腰佩大刀吗?”
“朕, 我比较厉害, 不用佩刀都能打过他们。”谢晏摸摸鼻子, 平生第一次不要脸地自吹自擂。急忙转移话题:“上次的事情多亏你了, 陛下喜欢来这里, 要是一个不巧, 我就要落个护驾不力之罪了。”
被人认可,蓟云桥还是很开心的,顶着那张大花脸, 骄傲又谦虚地摆摆手:“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噗。”谢晏看着她有趣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你有什么想要我报答的吗?”
蓟云桥刚想拍着胸膛说不用, 肚子就咕噜叫了一声。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你有吃的吗?”
谢晏这才第一次仔细地打量了眼前的小宫女,规规矩矩的红白宫装, 身姿修长, 而那张脸, 鼻目端庄, 秀眉斜飞, 红唇点朱, 美得自成一派。见一次就让人印象深刻,谢晏隐隐约约觉得他在何处见过这般长相,但是配上如此洒脱技能, 却是肯定没有的。再看整体, 身影单薄,面黄……面白肌瘦?宫中伙食如此短缺吗?
每天睁眼都是早朝、奏折、军事的谢晏,第一次亲民地考虑起宫中下人的生活。
被蓟云桥用饥渴的眼神期待着,如同这辈子没吃过饭,似乎隐隐还有些控诉,谢晏觉得自己面子有点挂不住了,招小狗般对蓟云桥挥挥手:“跟我来吧。”
谢晏带路去御膳房,月光直直照射在后腰带上,银丝线绣的龙纹若隐若现,黑色绸面滑过一道道流光。
蓟云桥跟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更加确信了前面这位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想想还有点浑身不自在呢。
“你叫什么名字?”谢晏问。
“顾苏。你呢?”蓟云桥机智地搬出本名。
“李晏。”李是先皇后的姓氏。
三元在暗处见陛下和小宫女逗趣,欣慰地想,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皇后不算,这后宫终于要有人了。皇上也老大不小了,朝臣每日都在担忧子嗣问题,他也着急这么多年主子身边都没个嘘寒问暖的人。
现在可好了。听见陛下要带小宫女去吃饭,三元赶紧先去安排。陛下这明显是不想暴露身份,他先支开御膳房守夜的人。能吃是福!
守夜的太监走了,御膳房漆黑一片。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灶上笼屉里温着的点心包子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谢晏点上灯,昏黄的灯光柔软地泄在案板上,烤鸭浮着一层金黄的色泽,腌制的腊肠肥瘦适中,新鲜的瓜果蔬菜摆放有序,桶里用水养着的大闸蟹一看就蟹黄肥厚……
“这辈子”没好好吃过饭的蓟云桥,双眼放光,这才是“皇后”该有的生活啊!想到这些每天就会出现在谢晏的餐桌上,她忍不住投去一个嫉妒的眼神。
谢晏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有点新奇。他对吃的要求不高,菜品都是三元安排的,桌子上有什么根本记不得。
“这些我都能吃吗?”皇后很饥渴。
“随便吃。”皇上很大方。
“明天发现了我们俩会被罚吗?”蓟云桥假惺惺问。
“放心吃吧,这点权限我还是有的。”
虽然知道他是皇帝,但是“小宫女”她不知道啊,为了符合一个卑微弱小不愿意惹事的宫女人设,蓟云桥决定还是不要公然大吃大喝。天冷了,她想吃点热食。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蓟云桥首先征求金大腿的意见。
谢晏对美食无动于衷:“我不饿。”
早年心忧局势废寝忘食,又要躲避蓟开川的眼线,压力重重,谢晏的胃出了点毛病,吃不得多种食物,久而久之,便对吃食无感。
那就是我自由发挥了?
蓟云桥从一大团面条里面,取出两个谢晏拳头大的分量,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原来那堆面条扯得稍微蓬松点,使它看起来和原先一般无二。
两只香菇切十字,一把青菜折对半,九只河虾去头尾。
面条下锅,香菇青菜,处理过的大虾依次放入,淋上绿油油的葱花。
再选一只烤鸭,切下一大块胸脯肉,嚓嚓嚓片成薄片。
上锅装碗!面条青菜鲜汤先放,香菇的十字花朝上,河虾鸭肉整齐摞在上面。鸭肉下面热气蒸腾,上面淋上一层酱汁。鲜香十足。
谢晏看着她忙碌碌的身影,即为她怕被发现每样食材只敢取一点而好笑,又为这副温馨的场景感到心暖。寒秋冷夜,灶台烛火,农夫下活,妻子炊饭,想必普通人家的生活就是这般。
大功告成,蓟云桥看着两碗荤素搭配,颜色开胃的面条,心里感叹我真是个有审美的人啊!
她顿了一下果断把虾比较多的那碗给了谢晏。在皇帝面前,自己吃的比较好,她不敢啊。
两人拥挤在一张小小的桌子,谢晏看了看各自面前的两碗面,探过手把两碗换了过来。
蓟云桥举着筷子刚要一个猛扎,碗没了,筷子在桌面磕出老大一个声音,还碰飞了一根,彰显了主人有多迫不及待。
蓟云桥简直想钻到桌子底下去,干嘛那么心急,靠厨艺长得脸一下子又丢光了吧!别说面前是九五至尊的皇帝,就是一个单纯的帅哥也不能这么丢脸啊!
谢晏看着她脸都要烧起来了,闷下嗤笑,给她拿了把新筷子塞到手里。
以往不是大宴群臣,就是一个人对着一桌子菜,两人相对而食,并且这食物还是对方亲手烹制,对谢晏来说完完全全是大皇帝上桥头一回。
这感觉还不赖。
吃饭时,谢晏注意到蓟云桥手指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不由得再次怀疑起宫里是不是有什么水深火热的地方。
“顾姑娘,是在什么地方当差?”
“呃,我……我在衣尚房裁衣服呢。”蓟云桥一下子被问懵了,想起离清和宫西面,离前朝最远的的地方,好像依稀是这么个名字,瞎编了个。
“你这手指是裁衣服的时候受伤的吗?”谢晏没注意到自己眉头皱得老高,“以后还是当心点为好。你,平时都没吃饱饭吗?”
蓟云桥想着自己最近这么多怪异的举动,不一次性说个清楚,对方肯定会自己去查。
“不是。我,我饭量比较大,宫中的伙食有规制,我不太够吃。”她总不能大大咧咧地直接说你这个皇帝管理不到位饿到我了,只好含泪抹黑自己。
“你放心,我都裁好几年衣服了,怎么还会弄伤自己呢。这个是我最近做木工留下的。我爷爷呢是姑苏城里有名的木工,还会设计宫殿。名气可大着呢,好多人都想拜他为师,但是他都毫无保留地教给我了。”
说到切实伤心处,蓟云桥红了眼眶,也不知道爷爷在那边生活得好不好,她突然离开,老人家一把骨头了会不会受不住。
“谁知道突然就被选进宫当宫女,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裁衣女。我实在手痒,所以就在宫里逛逛,想看看宫里的木工是怎么做活的。那天我溜到御花园,看见那所亭子结构太神奇了就忍不住下水看了看,发现白蚁快蛀光底部,就想给你提个醒。”
蓟云桥说着又有点惋惜:“可惜了一座好亭子。我后来回去想来想去,觉得那亭子塌了,木头就废了太浪费,就打算捡一些回来磨磨手。”
“所以你其实今晚是偷木头去了?”谢晏见她提起伤心事,用开玩笑的语气曲解岔意。
“咳咳。”蓟云桥被噎了下,心虚地找理由:“手艺人的事儿能叫偷吗?”
吃了我的面大哥你一点也不厚道啊!我是皇后我拿点自家的东西怎么了。蓟云桥在心里默默反驳。
完全符合饭量大的人设,蓟云桥一大碗面很快见底,还豪放地把碗端起来咕噜咕噜喝完最后一口汤,抹了抹嘴,意犹未尽。
再看谢晏坐得端正,吃得慢条斯理,不疾不徐,还剩半碗。
蓟云桥内心你鄙夷,就这风度气质,是谁给了你勇气说自己是个武夫呢?她藏不住话:“你平时练功也是这么吃饭吗?吃完又该饿了吧?”
说完她就想把话吞回去,是谁给你的勇气去掀皇帝的马甲!一不小心暴露俩。
谢晏一愣,解释道:“我胃不太好,吃太快了晚间不好入眠。”
蓟云桥懊悔不已的眼神瞬间变成同情,可怜的古代人啊,就算你贵为皇帝,这胃病也不好治啊。
她看出他已经吃得够多,再吃就有点勉强了,但是可能为了照顾她的面子没表现出来。蓟云桥就像刚才谢晏做的,伸手夺过碗,“别吃了。平时要多吃点养胃的食物,别喝酒,天冷了注意胃部的保暖,不要吃过冷、过硬、过烫,过辣的食物……”
蓟云桥以前宿舍有个舍友,读中学时早上没好好吃饭,结果落了胃病,宿舍其他人自发地监督她,这一套道理她已经记得很牢了。
一阵风吹来,蜡烛的火苗被吹得左右摇曳,印在蓟云桥脸上光影明灭,脸上的墨汁干掉,又新添上柴火灰,像只躲在炉灰里取暖的小花猫。
谢晏很久没听见这样的叮嘱了。不用瞻前顾后,不用固守礼节,心里有什么话嘴上就说什么,出于关心,无关君臣。
太医把过脉后只会低着头说些注意事项,诚惶诚恐,生怕一脸不虞的陛下迁怒。三元苦口婆心但也点到即止。上一次这样似乎是母后还在世时……
他不是独当一面的皇帝,不需要被人敬畏,那时整个皇宫还不是如此空荡荡,有依偎在母后怀里的妹妹,有手把手教着批奏折的父皇……
每当他和妹妹闹着不肯吃饭时,母后便会像蓟云桥这般。
后来母后病逝,父皇两年后随之而去,妹妹大受刺激,药石罔顾,被一个游方道士带走,不肯说去处。十四岁的他接过重任,被蓟开川把持朝政,不得不一边韬光养晦,一边逼迫自己迅速成长起来。
幸好他小时候的太子伴读,周老将军的嫡孙,周律昀,接过祖父手里的西北兵权,表面上天高皇帝远拥兵自重,其实与谢晏里应外合,在蓟开川急吼吼举兵造反时早有准备,挥兵南下,对上一群在淮南私养的新兵,势如破竹。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谢晏做出侧耳倾听的架势,让蓟云桥极富成就感。
她脑里已经模拟出两个小人,一个粗布短打,一个脚蹬金靴身披龙袍,惨兮兮的那个小人,揪着另一个的耳朵训话。全身金光闪闪的小人一副委屈巴巴但是你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衣袍下露出的一小截小猫尾巴毛色都不鲜亮了……
等等!她为什么要在大晚上想到猫?她最怕夜晚的猫了!
离开时,蓟云桥趁着谢晏不注意,偷偷揣了两个大肉包子,她一个,蓟梳一个,明早的早餐有了。
反正穿越一趟,节操都掉光了,面子也不要了,慌也撒得溜了。
这个状态很危险啊!内心深处的小顾苏在呐喊。
在蓟云桥的强烈要求下,两人在御膳房外分手。
谢晏看见小宫女转身时胸前突起的弧度,眼角一跳,一定是他眼花了。打个手势让暗中保护的暗卫跟上,谢晏觉得才见了两次而已,自己操心的好像有点多了。
朕是个心怀苍生的好皇帝,他这样子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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