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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悠远的天空(1)

作品: 我们没有在一起 |作者:吴忠全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10-10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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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边陲小镇的第一年我和秋柔住得都有些不习惯,交通的闭塞,气候的寒冷干燥,饮食品种的匮乏,白天黑夜里两个人的寂寞,这些都令我们开始怀疑当初冲动的合理性。当然,冲动和合理本来就不相容,那如今的懊恼也只好认作是冲动的恶果。当我们在某个黎明或是黄昏的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对视时,一定是在心里埋怨过对方的,只是又都懂得这责任并不能完全归结于一个人,才都伪装出微笑,缓慢地把头低下,回避眼神中隐藏的微小的恨意。

所以,在这种有着三分不理想六分不舒适外加一分相互隐忍抱怨的环境中,我是不可能写出一首歌曲的,当然秋柔也写不出来一首诗,这样,我们的生活就变得乏味又烦躁起来,私奔的冲动和幻想被现实这么沉闷地一闹,彻底泄了气,只维持着表面的光彩。

“风景还是挺美的。”“说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吧?”“这就是诗人该待的地方。”做为男人我觉得自己有必要安慰一下女人,即便自己觉得这些风景一点屁用都没有。

“哦?你也这么觉得?我还以为你待烦了呢?”秋柔把膝盖上的纸笔放到我们中间的小圆木桌上,起身走回了屋子,取出一条毛毯又递给我一件外套。

虽然是炎夏,但傍晚的气温只不过十几度,落日把屋前的一大片草坪染得金黄,这里的白日总是很长,现在已是晚上十点半,远处的一只狗还在对着夕阳吼叫,它看来也不怎么习惯似乎无尽的白日,夜晚多少有点睡不够。

秋柔把毛毯盖在了腿上,继续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弹首曲子来听听,烦透了。”

“轻柔的?”我不确定地问道。

“嗯,把你的摇滚梦留在白天吧!”秋柔弄了弄头发,却又觉得这话说得有点过激,“我的意思是我想要听安静一点的。”她抬头冲我微笑了一下,“我不是说你的摇滚很吵,嗯……就是和我现在的心情不符合。”秋柔仍旧在无力地解释着,可这已经起不到丝毫作用,她的第一句话就把我惹毛了,但我不想和她争执,我们之间还没起过争执,所以不能把争执用在嘲笑梦想上:“我会写出一首好听的摇滚歌曲的,不是扯着嗓子吼那种,那种过时了。”我抱起吉他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也会写出一首优美的诗的,不是那种忧伤忧郁颂景的,那种最傻了。”秋柔仍旧在对我笑,我就坐在了她对面的草地上,有点凉,但无所谓。我调了调音,弹唱了起来,在我的歌声中,夕阳收回了余晖,狗也不叫了,夜说来就来了。

“还有咖啡吗?”两曲唱罢我的嘴巴有点干,收起吉他往屋子里走,秋柔也就起身跟在了身后,“好像还有一点,天黑了喝咖啡还能睡着吗?”秋柔在厨房的柜子里翻了翻,“忘记放在哪了,记得还有一点咖啡豆来着。”她自言自语。

“没有就算了,明天该去镇子里买点东西了。”我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

“那你要提前和杂货店里的老板娘打招呼,让她下次进货的时候给你稍带一些回来。”秋柔关上了柜子。“我记得就放在这里了啊?”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地抱怨。

“说不定是小精灵偷走了,过一会儿就还回来了。”我开玩笑道。

秋柔也就笑着不找了:“明早是你做饭吧?”

“嗯。”我点了点头。

我和秋柔刚到这里的时候便立下了规矩,一三五我做饭,二四六她做饭,但这样就多出了星期日,我觉得自己是男人,不应该在乎多一日,她是个女人却很在乎这一日,于是我便顺理成章地包下了星期日。

这没什么不好的,本来对秋柔和我私奔这件事就觉得有些亏欠她,算是弥补吧,往后的日子还长呢。

秋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困了先睡了。”说完便拖着身子走回了卧室,我看着她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她。

天亮得出奇的早,我做好早饭后秋柔还在睡觉,我趴在门边看她,她似乎有预感一样翻了个身,我笑着把早餐摆在餐桌上,出了门。

我先去几里外的农场装好两桶牛奶,骑着摩托车送到十几里外镇上的奶站,收好钱后去了杂货店。杂货店还关着门,看来咖啡是买不成了,我就在路边的早市买了些新鲜的蔬菜水果和秋柔爱吃的胶皮糖,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秋柔正坐在门前发呆。

“看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我把胶皮糖递给她,她笑着接过来迫不及待地便吃起来,“咖啡买到了吗?”她边吃边问。

“没有,老板娘不在家,应该是出门了。”我很失望地说道。

“摩托车是谁的?”秋柔突然问道。

“农场的,送奶用的。”我如实回答。

“你送奶?你什么时候找的这工作,怎么不和我说?”秋柔有些生气,把胶皮糖丢在了一旁。

“今天是第一天,怎么也要赚些钱嘛。”我有些懊恼自己的疏忽大意,不想被她发现的。

“银行没有钱了吗?”秋柔问道。

“还有一些,但是坐吃总会山空的。”我解释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补充道。

“我知道你是对的,但你怎么也该和我商量一下吧。”秋柔的声音软了下来,“这是两个人过日子,我希望我们能坦白一些。”

“嗯,这次是我不对……”我还想说些什么,秋柔却过来抱住了我,“要不我们回去吧?”

“不行。”我说得斩钉截铁。“你是不是后悔了?”我又温柔地质问道。

“不是,我是害怕你太苦了。”秋柔松开抱着我的双臂,带着哭腔说道。

“和你在一起我不怕的,别多想了,我们做午饭吧?”我笑着说道,转身走进了厨房,秋柔跟在后边。

“看,那点咖啡我找到了,在柜子下面,不是在里面。”我把咖啡豆拿出来。

“瞧我这脑袋,对,我是放在下面了。”秋柔笑嘻嘻地拿了咖啡豆便去磨。“你还记不记得这个咖啡机是什么时候买的?”秋柔问道。

“当然记得,我们私奔前一天你买得,当时我还笑话你呢,哪有私奔带着咖啡机的。”秋柔每次磨咖啡都要问一遍,生怕我忘记了。

“记得就好,你们男人大多数都健忘,看这咖啡机下面我还用刀子刻上了你名字的简写ZC。”秋柔举着咖啡机让我看。

“这就是你爱我的证明吗?”我打趣道。

秋柔却不说话了,片刻道:“我突然挺想我爸妈的,也不知道他们身体怎么样了,我最近都有点记不起他们的样子了。”

“我们有机会回去看看他们?”我走到她身边假惺惺地问道。

“回去还不得打断我的腿啊?”秋柔轻推了我一把,“快做饭去,我都饿了。”

我有时真的拿捏不好秋柔的脾气,她总是上一句开心下一句失落的,这样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是在玩蹦床,心脏忽上忽下地没个着落,真害怕一下子戳破床网再也飞不起来了。

午后绵长的时间里,我和秋柔仍旧习惯坐在门前的椅子上,喝着仅剩的一点咖啡,她仍旧在写诗,我却没有弹吉他。

“你听听这句怎么样?”秋柔低着头并不抬眼看我,“绮丽的光照进梦里,就有了不愿醒来的念头。”

“嗯,不错,不过后面半句改成就有了懒床的理由更好。”我托着下巴认真地看她。

“扯什么扯!”她笑着在空气中挥了一下拳头。

“你写吧,我去把衣服洗了。”我起身走回屋子,取出一个大木盆,注满水又把一堆脏衣服抱出来放在了草坪上。

“这么多?我前几天不刚洗过吗?”秋柔放下笔走过来蹲在我身旁。

“嗯,夏天衣服换得勤一些。”我把洗衣粉倒进水里,斑斓的颗粒没有融化,水是冰的。一头奶牛迷了路来到房前,哞哞地叫了两声,扭身又走了。

“我帮你洗。”秋柔欲把手伸进木盆里。

“不行,这次轮到我洗了,要遵守约定的。”我阻止了秋柔。

“那好,我蹲在这里看你洗。”秋柔就真的蹲在了我身旁看着我洗衣服,并不时指点我领口再多揉两下,这件要多漂两遍。

“等我拿到第一个月薪水我们就买台洗衣机吧,洗衣服就不会这么费劲了。”我腿蹲得有些麻,起身把几件洗好的衣服晾在晾衣绳上,风一吹衣服就在空中飘荡。

“要不你也给我找份工作吧?实在不行和你一起送牛奶也行。”秋柔跟在我身后帮我晾衣服。

“不行,你那手不能干活,你的手是用来写诗的,手粗糙了写出来的东西就不美了。”我胡乱说着。

“那你的手就能粗糙了?你的手不也是弹吉他的?”秋柔不服气。

“人家有名的吉他手手上都有练出的茧子,我这练不出来就得靠别的方法来弥补。”我继续胡扯,只是为了打消秋柔去牧场工作的念头。但一回过头去,发现秋柔晕倒在了地上,我俯下身把她抱到床上,又盖上了被子,走到门前继续洗衣服。

记不清这是秋柔第几次晕倒了,也去医院检查过,医生只说大脑受过刺激外加身体虚弱血压又低,多休息就好了,没大碍的。但秋柔的记忆却始终不怎么好,可以说是非常的不好,就像是镇子里杂货店早就关门了她却不记得,就像每天早晨都是我做饭她也不记得,我最近一直在牧场上班她还是不记得……我有时会觉得很痛苦,有时却又觉得很欣慰,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了解这一切,只有我能迁就着她,照顾着她,小心翼翼地隐瞒着她,好让她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与众不同。

有时在失眠的夜里想一想这些,我觉得自己还挺伟大的,所有的痛苦和委屈也就不值得一提了。就像现在,我装作任何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在给她准备晚饭,她醒来后只会抱怨自己怎么睡了这么长的一个午觉。

我做好了晚饭,一只手托着脸颊,看着饭菜的热气在我眼前变成小小的浓雾,这些浓雾缓慢地升腾消散着,逐渐杳无音信。夕阳从侧面的窗户投射进来,一群牛排着队从草场回来,远处的蛙鸣也不甘心地加入了暮色的画卷中来,虽然对画卷来说这有些勉强。我支撑着的手已经麻木了,眼睛几近闭合,就快看不清卧室里面的情况了。秋柔似乎翻了个身子,还不满意地哼了两声,但还是没有醒过来。

我拍打了两下脸颊,起身把菜热了一遍,自己吃了起来,吃过后洗好碗走进卧室站在床边,看着她紧皱着眉头,在梦中挣扎,我想要摇醒她却又不敢去触摸他。我有些矛盾,不,我十分矛盾,我既害怕她永远睡过去,又害怕她醒过来,确切的说,是害怕她清醒过来。

矛盾,是我这一年来每天都在做的事,当然,在矛盾的领空下,也有欢乐。

比如一起滑雪,一起骑马,一起在湖边等落日,一起喝多乱唱歌;比如,当我看着她的时候她也正好在看我;比如手很冷的时候握在一起;比如现在这样,安静地守候着她睡觉……我也就总是会在这些时候,忘记那些担忧与矛盾,人生那么短,何求呢?

秋柔是在第二天清晨睡醒的,那时的我刚刚送过牛奶回来。她披着衣服站在门前,眼神落寞地望着不知名的远方,看到我回来疑惑地皱着眉头。

“醒了?肚子饿吗?”我一手摘下头盔另一只手去抚摸她乱七八糟的头发。

她脑袋躲了一下,眉头仍旧皱着:“你?”

“什么你你你的,不认得我了?”我笑着看着她,“早饭想吃什么?今天轮到我做饭。”我踏上门前的台阶。

“吃什么都行。”秋柔没有回头看我,愣愣地立在原地,“你每天都做饭?”

“你想起来了?”我惊讶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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