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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孜半夜里突然惊醒,只因他突然做了一个恶梦。
梦里,他成了一个热乎乎的大肉包子,顶着两小短腿儿在山间自由自在的蹦哒着。可是没多久,他遇到了一根竹子,笔直笔直,直入云间,且还长得嘴巴眼睛的竹子。只见那根巨大的竹子突然伸出两枝叶,一下子就把包子旁孜抓起来,塞嘴里。
包子旁孜连个尖叫都没能发出来,就完全被吞掉了……
然后,他就惊醒了。
坐在床头的楠竹清楚的看到昏睡着的旁孜突然神情不安,呓语连连。正当他皱着眉头担忧的打算低下头听清其呓语时,却发现这人竟突然就张开了双眼,并且还瞪得老圆老圆的。在那瘦得皮包骨的脸上,突然瞪得这么圆着实有些吓人,哪怕旁孜原本五官长得不错。
连着床有些距离的一位宫女已经惊吓得低下了头,显然是吓得不清。然而,楠竹却是视若无睹一般,只低声对那宫女道:“且退下吧。”宫女行了个礼,逃也似的离开这间房间。她真的想不到,原本相貌很是俊秀的胖待卫,瘦削之后竟然也会如此吓人……
旁孜等了好一会,眼神才重新聚焦。随后,他转了转眼珠子,一眼便看到离他的脸十分近的楠竹。
“…………”彼此沉默半响,旁孜才轻咳一声,问:“你为何靠如此近?”
楠竹一脸正经:“我在看药是否有效。”
“……我记得,我所伤到的,并非是脸。”旁孜默默的吐槽了一句。楠竹却似是没听到似的,快速的转移话题。
“你身子现在感觉如何,伤处可还会很疼?”
说到正事上,旁孜便也歇了追究的心思。他仔细的感受了一下,随后惊奇道:“还真不疼了,那药倒是灵得很。不过,伤处那儿有些痒……”
楠竹点点头,意料之中道:“你的伤处正在长新肉,会痒是正常的。忍耐几日,很多就会好的。”这倒真不是假话,旁孜的伤口他早上有查看过,竟然已经愈合了许多。怪不得那两样东西一直有价无市,也怪不得江湖一直传闻那两样东西能够活死人药白骨。不过有些偏差的是,那两样圣物单独来用怕是没有如此神效,只有放在一起,才会发挥最大的作用。
“竟是这般快?”旁孜有些兴奋,昨日才上的药,今日便已经长了新肉了?这到底是什么药,竟如此神奇!“那我何时才能进食?”
没错,得知小命已保之后,旁孜最为在意的是吃!要知道他已经饿了整整半个来月,每日就靠着喝药以及喝汤水来维持生命!现今,他也不求能马上吃肉,只要能让他踏踏实实吃一碗大米饭,甚至是粥,他都知足了!
楠竹闻言,顿时心中酸涩不已。什么时候,堂堂旁府唯一的公子,竟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比之难民还不如?楠竹心中即是心疼,又是无奈。心内的某种欲念却更强了,他得更强,更强。他得爬得更高,爬到最高。如此,他才有资格得到旁孜,才有能力保护旁孜,才能不让旁孜再露出像如今这般脆弱的模样。
“进食的话,最少也得两日之后。两日之后,若是伤口能愈合至一半,那么便可食些流食。”楠竹声音很轻柔,眼神更是温柔,而嘴角也跟着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
看着那个微笑,旁孜愣了一下神。楠竹平时很少笑,大多时候是面无表情。哪怕是他扮演着闻竹的时候,也是甚少会笑,大多时候是冷冷清清,淡淡然的。只是偶尔,才会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至于开怀大笑,更是从未有过的。不过现在,这人却露出这么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好似现在被他所注视着的人,是他放在手心里都怕掉了的宝似的……
这样柔情的模样,直让旁孜看呆了。心中更是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一下,不疼,但麻麻痒痒的。他忍不住伸出右手,不过伸到一半,又很快回过神来,放下手故作冷漠嫌弃道:“你身上怎这般脏污?可快离我远些吧,真脏。”
他这话倒不是说假的,楠竹现在身上确实有些狼狈。头发像是几日没洗过没打理过一般凌乱,还有些油腻打结。平日里明亮锐利的眼睛此时下面却乌黑一片,甚至还有不小的眼袋。嘴唇四周长满了胡渣,青青的一片。鼻子附近还长了两颗不算小的痘,红红肿肿的,显然是近几日上火加之没好好休息整出来的。脸色更是苍白苍白的,没有血色。
当然,如果只是这些那旁孜还可以忍受,毕竟这些并没有损了楠竹的好相貌,顶多使得这人接地气,又沧桑成熟些许罢了。最让旁孜不可忍的,却是楠竹身上或多或少的酸臭味。前几日里旁孜虽因身体原因并不怎么清醒,但印象中直到昨日为止,楠竹都还没这般狼狈。最起来,没有这么多的胡渣,也没有这么乱的头发,更更没有这一身的臭味。
不得不否则,旁孜这有着洁癖毛病的大少爷,嫌弃楠竹了。尽管,他心里其实很明白,楠竹十之□□是为了他而整成如今这模样。
他心中也不是半点感动也没有,楠竹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说他在演戏,旁孜自己都不相信了。一来若只是想通过旁孜来达到什么目的,楠竹根本没有必要,为他这般折腾。二来就算真有什么目的,他也不相信楠竹会真为这么个目的而把自己整成这般狼狈的模样。
所以,旁孜不得不怀疑,楠竹对他是真心的。尽管,他一点也不知道楠竹是怎么ai上他的,这实在让他有些莫名其妙。
“……抱歉,我这便去梳洗。”没有解释什么,也没有多话,楠竹说完之后便真的出了门。他知道,旁孜并不笨,定能看出他是为何而变成如今的模样的。之所以那般作态,十之□□是抹不开面子罢了。
不过,有些话,有些事,旁孜还是该知道的。关上房门之后,楠竹伸手招了招,很快一名宫女便迎了上来。
“进去服侍罢,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用我教你罢?”
宫女点点头,面不改色的进了房门。不过,行走之间步伐甚大,却半点声响也没弄出来,而动作也颇有些大开大合。楠竹眼神深沉的看了那宫女一眼,心中微微有些不满。
他有部下,到底男多女少,如今好不容易安插了个女的进来,却也没来得及跟这人详说,更别提教导。只希望旁孜现在没心思注意这宫女,否则……
只可惜,甫一见到这宫女,旁孜便发现了这宫女的不寻常。因为曾经当过皇帝的近侍,所以对于皇帝起居所服侍的人,旁孜甚至可以说比皇帝本人都要记住得多,了解得多。就比如眼前这名宫女,本名为桃青,之前只是个大宫女,一个多月前才提拨成掌事宫女之一,那些身份低于她的都得称她一声“桃姑姑”。
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旁孜也是与其有过些许交情的。曾经这宫女可给旁孜逗过不少趣,就是被提拨成掌事宫女这事,旁孜也出过一点力的。他分明记得,桃青这姑娘虽看上去很是文静,但性子确是有些许跳脱,在无他人在场的情况下,也是敢与旁孜说笑的。
可现在,自进来到现今这姑娘却一直没抬头过旁孜一眼,只低眉顺眼的收拾桌子以前床头柜子。仔细观察一下,甚至能看出这姑娘身上定是有内劲的,下盘极其稳,一举一动之间也不似一般女孩娇柔,反而带着一脱儿英气。
旁孜很确定,这个女人并不是桃青。十之□□,又是易容而来的,并且,定也是楠竹给安排进来的。至于真正的桃青去了哪,要么死了,要么被洗脑了然后现在在宫外某个地方呆着。
旁孜挺喜欢那个机灵的小姑娘,故而真不希望那姑娘死了。于是他开门见山对女人道:“桃青现于何处?”
那个女人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旁孜会突如其来问这种话。不过,很快她便回过神来,冷淡道:“没死,只是让她昏睡一段时间,等主子发了话便会放了她。”
旁孜点点头,放心了一些。随后道:“你主子真让你来伺候我?”可别是打着伺候的名头,行监视之事吧。
女人很冷漠的笑了一声,声音十分清淡:“主子只让我伺候好你。不过我倒真不知道,你究竟哪点好,竟让主子为你迷成这般模样……”
女人似乎很不满楠竹对他的在意啊!旁孜心中微叹,随后顺着她的话道:“他迷我?呵,你莫不是在开玩笑罢?我可看不出来,他究竟哪里为我着迷了。”
女人瞪了旁孜一眼,眼里却是半点情绪也没有,平静得可怕,就如同她毫不起伏的声音一般。“主子本可以直接杀了皇帝,直接自立为皇,等收了兵力之后再对暗门下手。可因为你,他却选择挺而走险,竟与皇帝合作起来。这些也就罢了,好歹最后暗门已经被灭。”
“但,我们主子原本能力在暗门门主之上,根本不可能被其所伤。结果他却为了救你,而被那种阴邪武器所伤,伤口久久不愈。为了救你,他还不顾自己身上也有伤,接连几日守着你,或是为你不眠不休寻医探药……”
“这些,便也就罢了,他甚至还为了给你讨到药,还欠下那种不知深浅的皇贵妃的人情,答应了那般苛刻的要求!更甚至,为了救你,他在明知自己的身体情况不允许的情况下,强行运功,拼了身上大半的内劲帮你引入那灵药,只为让你伤势好得快一些,少受一些苦……”
“而他自己,却为此不得不忍受皮开肉绽,骨骨裂开的痛苦……你可知,被那把刀所伤之后,只要动用内劲,伤处便会撕裂,会更深,更重,更要随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可我们主子仅是如此也就罢了,为了省下一些药给你用,他甚至只往自己的伤处抹了那么一点药,并且半点肉劲也不省得用,说是怕自己用了之后,今夜便无法为你疗伤了……”
“他为你做到如此地步,做完了之后甚至还不舍得去休息,非得亲自守在你身边,不看到你平安醒来就不休息……可今日你醒来后,却是如此嫌弃他,旁孜,你扣心自问,你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女人声音很平缓,也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就如同是在背书一般。旁孜相信,若不是他先挑明了对方的身份,那么对份定会温温柔柔的在他耳边,“无意间”说一些楠竹的好话,再说些楠竹为他所做的一切,最后再一脸感动的说羡慕等等话语。
然而,他先挑明了对方的身份,对方才会索性不伪装了,破罐子破摔,就这么着吧。
旁孜更知道,这些话,起码有一大半是楠竹示意女人说的,为了大概也是想让他知道,楠竹到底为他做到了什么地步。
楠竹是想让他旁孜,明白他对他确实是一片真心。也是想让旁孜感动到。
旁孜没有理会那个女人,只挥了挥手让她退出去。女人的目的达到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于是便直接退了出去。原本她还做好了要演一场戏的准备来着,只可惜这位旁府的公子,却远比她想象中要聪明得多。于是她索性便省了这一场戏了,把该说的话说完便罢了。
旁孜静静的看着女人关上房门,随后放松的躺回床上。心里暗想,唔,等会楠竹过来,要不要告诉他,他旁孜确实受到感动了呢?
啊,想想还是算了吧,他可怕自己说完那话之后,楠竹脑子哪根筋没搭对又想多了,或者矫起情来了,那……想想那画面,旁孜就感觉醉醉的。
随即,旁孜皱起眉头,女人口中透露出来的那位皇贵妃,是上次他远远看到过的那位女子?可,向来居于深闺,且从不问世事的她,怎会有药?还有,她到底要求楠竹做什么?定然不是什么小事,否则那女人也不会特地拿出来说事……
旁孜心中有丝不大好的预感,想到小时候旁夫人旁老爷每每在他进宫之前都会耳提面令让他不许往皇贵妃居处跑的事,总觉得这位皇贵妃娘娘,会是个麻烦……
看这样子,他必须得找旁老爷和旁夫人,探讨一二了……
旁孜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他这伤还没好,目前仍是重伤人士,怎还得操心这么多东西呢!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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